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综武侠]衣香如故 作者:掠过明月 文案 剑三恶人穿越到武侠小说的故事。 楚留香一向不喜欢刻薄的人,但意外的他却很喜欢傅凌衣。 重点:受追攻,宠攻。主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武侠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凌衣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白玉美人   ‘——闻君有白玉美人,妙手雕成,极尽妍态,不胜心向往之。今夜子正,当踏月来取,君素雅达,必不致令我徒劳往返也。   这张短笺此刻就平铺在光亮的大理石桌面上,自粉红纱罩里透出来的烛光将淡蓝的纸笺映成种奇妙的强紫色,也使那挺秀的字迹看来更飘逸满洒。   信上没有具名却带郁金香的香气,这缥缈而富有诗意的香气,已足够说明这封短笺是描写的。’(注:原著)   傅凌衣戴着面具,双手环胸,目光如水看着这封短笺。   一旁,金伴花哭丧着脸:“傅先生,这该如何是好?”   傅凌衣最讨厌别人这种愁苦的表情,当即眼尾轻挑带起一片冷意:“家里死人了?给我笑。”   金伴花脸上一僵,半晌,露出一个僵硬到极点的笑:“这样可以吗?傅先生?”   傅凌衣撇了撇嘴,嫌弃道:“笑比哭还难看,算了,你还是哭吧。”   金伴花:“……”   要不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且我有事求着你,我早就把你赶出金府了好吗?   这种有事没事都要刺人两句的性格居然能平安活到现在还真是个超乎常人想象的奇迹啊。   见金伴花面色难看,傅凌衣原本烦躁的心情稍好了点,他曲起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面:“我说,楚留香是什么人?”   却见金伴花一脸看荒山野人的表情:“你问我楚留香是什么人?你竟然不知道楚留香是什么人?”   被他这种眼神看的不爽的傅凌衣眼神不善:“怎么?你敢有意见?”   “不敢、不敢。”金伴花哪里敢触他的霉头,连连摆手真诚表示:“我只是有些吃惊,毕竟那可是盗帅楚留香啊。”   ——所以说,你到底是从那个荒山野林里跑出来的?居然连他都不知道。   “说详细点。”傅凌衣太对得起自己名字里的那个凌了,他说话做事永远那副高傲凌人的样子。   就因为这样,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中有人吐槽过他:如果有一天你被人乱刀砍死了,我大概也不会吃惊。   因为你真的太会拉仇恨了。   金伴花对他的脾气可是亲身体会过的,也不敢扯的太远、太繁琐,要是这位爷心里一烦,一袖子甩过来他就有的受了。   金伴花简洁介绍:“楚留香,强盗中的元帅,流浪中的公子,被江湖中人尊称‘盗帅’、‘香帅’,武功高绝,尤其是轻功,堪称无人可及。”   “无人可及?”傅凌衣嗤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要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说到最后,他显然已不想说了,金伴花却忍不住嗫嚅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难道觉得你的轻功比他好?”   “我?”傅凌衣撇了撇嘴:“这个要比过才知道。”   没有比出高下就得意自夸这种事他做不来,何况即便比出高下他也不会得意自夸。   他的傲慢凌人并非针对弱者输家,而是傅凌衣从小到大就是这德行,对什么人都是这副讽刺傲慢的态度。   “那你……”   傅凌衣道:“我说的是我的朋友。”   金伴花愕然,心中不由诽谤:就你这样的糟糕性格居然还会有朋友?那人到底是有多想死啊?   傅凌衣没注意,或者是不在意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轻声道:“扶摇直上九万里,那才是真正的无人可及。”   明教弟子原就轻功逆天,他那位朋友更是明教弟子中的变态。   傅凌衣戴着面具,别人不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他眼睛里忽然流露出一种让人心悸的惆怅。   这个人明明那么冷漠傲慢、目中无人,说起话来亦是刻薄到让人生恨,但又为什么会流露出这么人性化的神情呢?   金伴花好奇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却见面前人冷冷瞧了他一眼:“知不知道好奇心越少活得越久这句话?”   金伴花尴尬不已。   傅凌衣说完这话也不瞧别人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喝起茶来。   那个有他朋友,有恶人谷的世界,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他半阖着眸,心里那点惆怅如席云流水般涌了上来。   傅凌衣来自大唐745年。   至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时正是三月春暖花开,他原本在恶人谷弹琴练剑,过的好不自在。   却在这时听到了九百万和褚师素问失踪的消息,丐帮万花众弟子找了许久却是始终毫无所获,就仿佛他们人间蒸发了般。   傅凌衣沉默着,拂衣出谷,欲要寻到他们的行踪,却不知为何来到了这个世界。   悠长的叹息曲折绵延最终被咽入腹中,半点也不显露。   傅凌衣不是喜欢叹息的人。   他讨厌一切哀愁和不圆满。   但人生在世怎么会少了不圆满?正如此刻,傅凌衣难得的一会清净被人破坏了。   傅凌衣懒懒抬了抬眼睛:“滚出来。”   金伴花先是愕然,随即睁大了眼睛,如惊弓之鸟:“他、他来了吗?”   便在此时听得晚风中隐隐传来更鼓之声,金伴花霍然起身:“已经子时了?是不是楚留香?”   却无人应答。   傅凌衣不耐烦的攒紧双眉,他一剑指向某扇窗外:“我说,滚出来。”   突然有个低沉而极有吸引力的语声带笑道:“你还是第一个发现我的。”   傅凌衣再度将剑收回袖里,语气淡淡,却似乎带着种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的傲慢:“那是因为你以往所遇之人皆不入流。”   “是么?”那声音笑意更盛,“那你可知我为何要走这窗前?”   傅凌衣一愣,为何要走这窗前?为何要走这扇最容易被人发现的窗前?   他猛地起身,大袖一甩拂开窗户。   “玉美人已拜领,楚留香特来致谢。”   只见远处黑暗中卓立一条高大的人影,手里托个三尺长的东西,在月光下看来,晶莹而滑润。   他口中犹在笑道:“戌时盗宝,子时才来拜谢,礼数欠周,恕罪恕罪。”   金伴花早已面无人色,颤声道:“追!傅先生快追!”   傅凌衣眸色沉沉,却反身走向一副工笔仕女图。   金伴花不明就里,只当他不愿意帮自己追人:“快追啊!你……”   ——不能白吃白喝不干活啊!   后半句话在看到傅凌衣打开了那紫檀雕花的木匣后戛然而止,只见一尊三尺长的玉雕美人正完好无损的放在里面。   金伴花又惊又喜:“这、这是什么?”   傅凌衣一脸看蠢货的表情:“你说呢?”   金伴花又是疑惑又是囧:“她不是被楚留香拿走了吗?”   “他拿的假的。”   金伴花手里捧着紫檀雕花的木匣一脸求解释:“你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平时有人问他问题,傅凌衣基本连看都不看人一眼直接扭头走了,但在完成承诺后傅凌衣的心情就格外的好,所以对于一般的问题他偶尔也会解答清楚。   傅凌衣道:“一来,我是觉得像楚留香这样的人,他说是子时必然是子时,绝不会戌时,因为他是盗帅不是吗?”   “二来,更简单了。”傅凌衣语声微微带笑:“没有人能逃过我的感官,所以你还不滚出来?”   “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了解我。”楚留香还是语声带笑,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如同潺潺流动的水,“那你必然知道我回来是为了什么。”   傅凌衣双手负于身后,一脸受不了:“你回来是为了什么连金伴花都知道,说的这么装模作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金伴花:……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智商很低吗?   ……   傅凌衣接话不按套路,楚留香也挺不按套路出牌,“没什么意思,只是若非如此怎能让你放松警惕。”   傅凌衣仍是双手背负,他嗤笑道:“你觉得我放松了?”   “岂敢岂敢,我怎么敢小瞧你。”楚留香突然长叹道:“还好不是你拿着白玉美人。”   金伴花站在一旁,手里捧着紫檀雕花的木匣满眼的不明觉厉。   傅凌衣已明白楚留香话里的意思,他霍然转身看向金伴花,口中厉声道:“过来!”   金伴花没反应过来,便觉手上一轻,定睛一看那尊三尺长的白玉美人竟已消失无踪。   楚留香是如何进来,是如何出手他竟全然不知。   金伴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由指着傅凌衣怒声道:“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我刚才分明看到你抬了抬手,又为什么不出手?你这样的人就是尸位素餐!”   早知如此他还是去请万老镖头、英老前辈像那样的老前辈了。   傅凌衣面无表情,他刚才的确是想出手,只是他虽然看到楚留香的影子,但不能看清他的步法身位,若用剑,怕是留他不住。   若用袖,怕误伤了金伴花和玉美人,略一犹豫这才收手。   对于金伴花的怒不可遏傅凌衣不想解释,你怎么想随你的便好了。   等我把那玉美人拿回来也算对得起承诺,只要结果如我所愿,过程不重要。   傅凌衣迈步,第一步,已飘忽到了窗外,第二步人到了远处的月光里,只看到他一袭白衣灵秀,再一步,整个人已消失在夜色了。   他这是要去追楚留香拿回那尊白玉美人,但他一言不发,一语未说,金伴花只以为他这是撒手不管了。   顿时气得一口血差点没吐出来:“傅凌衣你这徒有其表的混账!”   作者有话要说:  233解释一句哈。   剑三武功是各种逆天bug,但我觉得楚留香以及原著中的那些boss并不输给他们,焉知楚留香到了剑三世界不是同样的华光万丈?   毕竟楚留香可是轻功已达化境的高手啊。   大家不要忘了,剑三是bug,但武侠世界同样bug啊,楚留香可是盗帅,可是所有武侠故事里最最让人瞩目的主角之一,是古龙三公子。   他是智慧、潇洒、通透……那个武侠世界里独一无二的盗帅楚留香。   我希望我能写出他的一二风姿。   除了因为这,更重要的……我喜欢强大男神受啊?( 'ω' )?   尤其是强大人/妻温柔体贴男神受。   ps:有妹纸提醒说有原著段落要标注出来,以后原著部分我用‘’标出来吧。   第2章 你脑子进了一片大海吗?   夜色深深。   傅凌衣立于树梢,月光下那一袭飘荡的白袍让他看起来隐隐有种翩然出尘、羽化登仙的感觉。   当然,那纯属错觉。   追丢了人满肚子火的傅凌衣不得不承认,楚留香果然是轻功卓绝。   虽还不及那位明教友人,但已是他生平所见轻功第二的人,怕是九百也要稍逊半筹。   不过九百那厮重点在对战上,其战斗力简直逆天,生命值更是让人惊骇。   那样像蟑螂老鼠的人,应该到哪里都会过的很好吧。   收神收神。傅凌衣敲了敲额头,提醒自己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到楚留香,拿回玉美人还给金伴花。   等此间事了,便去看看这个世界的山川之美罢。   念此,傅凌衣不再沉吟,他干脆从袖中摸出一方木盒,借着月光,只见那盒子里是一只幽蓝色的奇怪虫子。   身体近乎透明,背后生着烟云般的双翼,并不令人生厌,反倒让人觉得精巧可爱。   傅凌衣一笑,面具下那双艳丽而凌冽的凤目弯成惹人心悸的弧度,楚留香,即便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   长风抚过,卷起他墨色的长发,傅凌衣伸手将长发拢好,那只手修长干净如同脂玉雕琢。   傅凌衣周身气场如同恶鬼罗刹,呵呵,敢从我手里抢东西,楚留香不好好收拾你一顿,本公子就让你跟我姓。   五月。   夜里的海风清凉潮湿,从船舷穿过,吹起甲板上几人的长发。   这是艘精巧的三桅船,洁白的帆,狭长的船身,坚实而光润的木质,给人一种安定、迅速、而华丽的感觉。   楚留香躺在甲板上,长叹道:“好险好险,这次差点就被人追到了。”   其中一位穿着宽大鲜艳红裳,秀发松松挽起的美丽少女掩唇笑道:“你又在骗我们担心你了。”   另一位穿着宽大鹅黄衣裳,她漆黑的头发梳了两根长长的辫子:“是呀,谁不知道楚留香轻功无人可及,莫说追上你了,怕是能与你并肩都是难得。”   楚留香摆手笑道:“什么无人可及,你们知道他们总喜欢夸大言辞。”   另一个穿着白色宽大衣裳的姑娘眉目温柔带笑,她虽未言语可眼里却是明白写着“你的确无人可及。”   楚留香无可奈何一笑,“你们……那是什么?”   只瞧他们头顶上方飞着一只幽蓝发光的小虫子,乍然看去就像是一颗最美丽的小蓝星。   宋甜儿惊喜的哎了一声:“好漂亮!这是什么?”   李红袖亦是喜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小虫子呢。”   相比她俩的惊喜,楚留香和苏蓉蓉却暗自皱了眉头,因为这奇特的虫子如同巡视观察一般围着她们绕了一圈,发出一声极奇特的轻啸声。   楚留香不由坐了起来,目光随着那只虫子飞去的地方看去。   一眼望去,楚留香瞳孔猛地一缩,他起身道:“好了,苦主竟然寻来了。”   李红袖三人也看到了来人。   隔着朦胧的灯光,他们看到遥遥月色如水流照天地,映着波澜壮阔的海面看上去就像是一副盛世的画卷。   在这样的画卷里有人踏浪而来,周身月光环绕,随着他的行走隐隐云烟缥缈,水澹澹而生烟。   那一袭白衣欺霜赛雪,宛如神仙中人。   便是楚留香也不免一呆,李红袖喃喃道:“这就是那个被你盗宝的人吗?”   楚留香点头:“是呀,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寻到了这里。”   傅凌衣老远就看到了那艘三桅船,同样看到了那个站在甲板上的人影。   那个身影,他可以确定就是楚留香。   傅凌衣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那颗想动手的心了,干脆内力运转,直接几步掠到船上,就那么站在船栏上,袖剑直指楚留香:“拿来!”   声音比那剑锋上的如水的寒光更为冷厉。   一头长发被晚风内力高高扬起,他的容貌虽被面具大半掩去,但那双凤目当真是艳丽灼灼让人不敢直视。   他的嘴唇很薄,唇形很好看,颜色很浅,却又和他白皙如玉的肤色相得益彰。   竟然叫人挑不出错。   李红袖、宋甜儿为色所迷,一时没回神,苏蓉蓉关心望向楚留香,那双眼睛依旧是如此温柔动人。   楚留香只看着傅凌衣道:“那只神奇的虫子是你养的?”他语声带笑,全然不将抵在他面前的剑放在眼里。   傅凌衣厌恶别人唉声叹气,一脸愁苦,但同样讨厌别人对他嬉皮笑脸没个正行,本公子是在很认真的跟你说事情,你严肃点!别转移注意力。   傅凌衣内心的吐槽自然不会宣之于口,他声音更冷:“我说,拿来。”   楚留香还是一脸笑模样:“别人都骂你是尸位素餐的混账了,你又何必执著?”   “他人之言与我何关?”傅凌衣莫说表情便是连声音也未有一丝改变:“若要一一在乎岂不累死了?”   “确是如此。”楚留香颌首,他笑容敛去,很快又一次微笑,这次却让傅凌衣觉得顺眼多了:“只为这一句话我便将这白玉美人还给你。”   他向着傅凌衣随手一抛,正是那尊白玉美人。   傅凌衣怎么也没想到楚留香居然会这么随意的把到嘴的肉吐出来,太过容易的要回白玉美人,这可真让傅凌衣有些懵逼了。   李红袖惊的低呼:“你怎么把东西又还回去了?”   楚留香看向她,笑道:“一个白玉美人换一个朋友岂不是很值?”   话音未落,那尊白玉美人便如同垃圾一般被人扔了过来,多亏楚留香眼明手快一把抓住,才免了被摔落、摔碎之灾。   傅凌衣居高临下看着楚留香道:“我说,少在我面前提朋友这两个字。”   “为什么?”   傅凌衣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给人面子:“因为我讨厌不是我朋友却要装作我朋友的人。”   楚留香笑都僵了:“……”   宋甜听不下去,“什么叫做装作?楚留香是真心想认识你的。”   傅凌衣一脸懒得理你:“聒噪。”   宋甜儿:“你、你……”她声音气得颤抖,看样子连完整的一句话也说不成了。   身为她好友的李红袖不由皱眉道:“阁下说话未免太过难听了些。”   傅凌衣这次连看都懒得看了:“在我还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前,赶紧麻溜闪远点。”   李红袖:刚才她居然会看这种人看呆了,好想洗眼睛啊!   他随随便便几句话便让人尴尬的尴尬,生气的生气。   果然是被江湖人称“玉无颜”的恶人傅凌衣,不管到了哪里都是让人无颜的存在。   不止是容貌上的,更多的是他一说话就能气得你一佛出窍二佛升天,压根不想在呆在他面前了。   傅凌衣也没在意气得要吐血的两姑娘,他一扭脸看向楚留香:“来战。”   楚留香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战?”   战什么?   楚留香眼神有些茫然。   傅凌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他说话明明这么明白易懂,楚留香居然还一脸的不明所以。   咳咳,对于这种认为自己说什么别人都应该明白的思维咱们并不赞同,要知道别人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明白你在想什么?你要做什么?   说到底人和人相处除了真诚相待外,更多的还是要好好沟通,人的双耳当好好倾听,人的嘴巴当好好言语。   完全不懂这些的傅凌衣莫说在江湖上,即便是在恶人谷,也是人见人烦,狗见狗嫌的存在。   傅凌衣不耐烦的啧了一声,解释道:“若我胜,这白玉美人给我,若你,虽然不太可能,但若你胜就给你。”   楚留香这才明白他那句来战的意思,不由苦笑道:“你说话总这么没头没尾吗?”   傅凌衣双手环胸:“你难道不觉得是你智商的问题吗?”   九百、素问、明教友人就很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也不想想,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人能明白他说什么、做什么吗?   楚留香叹道:“你说话总这么刻薄吗?”   傅凌衣仍是双手环胸,无所谓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也不是最后一个。”   他声音一厉:“少废话,拔出你的剑来。”   “我没有武器。”   傅凌衣怎么会信,“江湖中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武器。”   楚留香反问道:“谁规定江湖中人就一定要有武器了?”   傅凌衣:“……”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他沉默不语,楚留香又笑了,他那薄薄的,嘴角上翘的嘴,看来有些冷酷,但只要他一笑起来,坚强就变作温柔。冷酷也变作同情,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   他的声音低沉,有种很绵长醉人的味道:“我们何必幸幸苦苦打上一场呢?不如换个比试方法。”   “你想比什么那就比什么。”   楚留香不用武器,傅凌衣也不想占人便宜。   因为他知道自己,只要与人对战,不由自主就会使用各种对他有利的武器,甚至暗器。   ——敌人不死,他就会死。   这个他从小明白的道理一直影响到他现在。   楚留香眼睛里笑意明亮:“你如此干脆,不怕我选个你不精通的?”   傅凌衣一笑,他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自信:“你尽情挑吧,上到礼乐射御书数,下到医毒工蛊花鸟鱼虫,还没什么可难住我的。”   他站在那里,宽大白袍翻滚如云,轻狂如天上人。   楚留香眼里满是赞叹之色:“阁下真是厉害,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楚留香不假思索道:“我们比喝酒,谁喝的多算谁赢。”   宋甜儿三个女孩子各自轻笑,李红袖乐道:“若要比试喝酒,谁也比不赢你的。”   傅凌衣身体一僵,他不能喝酒,以往有次他喝了口九百的酒,只是一口,便害的他倒头睡了一天。   “我——”才不喝酒。   楚留香却做了一个请:“阁下不妨坐下。”   傅凌衣抿紧了唇,半晌,“我输了。”   他认输如此干脆也如此莫名,宋甜儿眨了眨眼:“为什么?”   好奇心让她忍不住问向这个说话让她很讨厌的人。   结果,对方又是一句冷冰冰又凌人傲慢的话:“我乐意。”   宋甜儿:……我要是再主动同你说话,我就是狗!   楚留香也有些诧异了:“你不是一心要将白玉美人还给金伴花吗?”   傅凌衣点头道:“我的确是要将白玉美人还给金伴花,可也没说几时。”   楚留香看到他那优美而惑人的薄唇勾了勾:“一天是还,一年是还,十年也是还,我只要在金伴花活着的时候还回去就是了。”   楚留香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爱,虽然可爱用在一个男人身上有些违和,但他还是这么觉得。   邪肆轻狂,说话也不如人意,但很真实,真实到宛若赤子。   楚留香不由笑道:“既然比试内容是由我定的,那么输赢奖励我也想改一下。”   傅凌衣无所谓一摆手:“随你便。”   他又瞥了眼楚留香:“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得寸进尺。”   楚留香居然不以为耻,“过奖过奖。”   傅凌衣被他的厚脸皮打败了。   楚留香方道:“不管输赢,这白玉美人都是你的。”   傅凌衣震惊了:“你脑子是进了一整片大海吗?”   “噗嗤。”   三个不同女孩子的笑声响了起来。   楚留香干干一笑:“我还没说完呢。”他咳了一声,努力摆出之前的认真脸:“但还有一个附加条件,你若输了,便将面具取下来。”   楚留香目光灼灼看着他道:“说实在的,在下对你这样的朋……人很感兴趣。”   傅凌衣沉默。   第3章 抢戏的泪痣君   他忽然笑了,声音清越,如流水、如玉石,“你可知,我为何被人称为‘玉无颜’?”   月光水色交织,连他白袍衣摆、袖口绣着的仙鹤都显得分外出尘缥缈。   楚留香一时出神,但很快收敛心神回道:“等你取下面具我想就知道为什么了。”   傅凌衣声音清冽:“我如果取下面具,你会后悔的。”   “为什么?”   “因为。”傅凌衣说话干干脆脆,如利剑斩断磐石的不留余地:“如果你看到我的相貌,一定会觉得自卑的。”   楚留香生的自然是极为英俊的,双眉修长、鼻梁挺直,充满着男性所特有的魅力,便如同战场厮杀的铁血将军。   但他亦是秀逸温雅,那双清澈的眼睛,以及他笑的时候上扬的唇角让他又变成了一位浊世佳公子,如此的斯文俊秀。   这样的人一般只会让别人自卑。   宋甜儿实在受不了这个人说话时那种高傲的语气了,她忍不住小声反驳道:“你……”   ——你说话太傲慢了!   剩下的话已被死死扼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得声。   白衣傲慢的青年抬手将面具摘去,将他的容貌彻底暴露在几人面前。   在看到他的面容后楚留香已屏住了呼吸,几乎连心跳都要停止,他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人生成这般模样。   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去形容呢?这样如妖魔般夺目惑人的相貌。   连着左眼下的那点泪痣亦是如此冷冽而妖美。   如妖魔般的青年负手而立,他的长发是肆意流动的墨,那袭白衣承载着这天地最让人遥望的月华。   傅凌衣低眸看着楚留香:“你该懂了。”   楚留香深吸一口气,苦笑道:“懂了。”   原来无颜的意思是指让别人自惭形秽,无颜以对。   他说他会后悔,楚留香果然也觉得后悔了。   哪有一个女子能抵挡得了这样的容貌,苏蓉蓉还好,只是有些晃神。   宋甜儿和李红袖早已看呆了去。   楚留香咳了一声,请求道:“阁下还是将面具戴上吧。”   再看下去,他觉得李红袖和宋甜儿都要和他跑了。   楚留香不由转身看了眼李红袖和宋甜儿:你们两个不是讨厌他说话的态度吗?现在又看的目不转睛是什么情况?   楚留香又回身看向傅凌衣,饶是他也难免惊艳,不由叹息:人长的好看就是占便宜。   说话做事再如何不如人意,只要往那一站仍能获得许多人的爱慕欢喜。   傅凌衣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他就是喜欢别人这种有苦说不出的憋屈表情,于是忍不住笑着俯身贴近楚留香。   说出的夸奖怎么也不像夸奖:“我突然发现你皱眉的样子还是能看的。”   他突如其来的靠近让楚留香失去了所有动作,楚留香怔怔望着那双灼灼艳丽的凤目,墨一样深的眼瞳落着让人迷醉的星光。   楚留香又发现这个人眼睫毛很长很长,实在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长的了。   微敛时甚至能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更使得那点泪痣动人心魄。   楚留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左眼下的那点泪痣。   他身后的宋甜儿下巴都要掉了:“……你在干嘛?”   李红袖:“……”   苏蓉蓉一把捂住额头,这是在犯什么浑?   而傅凌衣,他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我说……你在做什么?”他声音阴恻低沉,如同从地狱传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楚留香干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抱歉抱歉,情难自禁……”   苏蓉蓉带着复杂的同情看了眼楚留香:情难自禁,所以楚留香你是丢了你的脑子是吗?   她一手拉着李红袖一手拉着宋甜儿,面上十分淡然的站的更远些。   果不其然,只见那白衣青年呵呵一阵冷笑,“楚留香,我要把你剁碎了喂狗。”   月光下,只见他修长的手指一弯,从袖中滑出两柄……寒光凛然的菜刀。   傅凌衣已经很多年没被人这么冒犯过了,何况被人冒犯的是他最讨厌、最在意的一点,当即想剁碎了楚留香包成饺子喂狗的心都有了。   楚留香自知自己言行失礼,对傅凌衣的攻击哪敢回手,只是不断闪避,嘴里诚恳道歉:“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的泪痣真的很漂亮,不由自主摸了摸。”   原本凌冽、大开大合的攻势突然一顿,怎么了?楚留香放下挡在自己面前,为自己受了几刀的矮方桌,小心翼翼的看向傅凌衣。   对方的神色很是奇怪复杂,竟然就站在那里发起了呆,在感受到楚留香的目光后,傅凌衣一秒回神,一个冷冷的眼神扫向楚留香:“看什么看?”   他语气不好,眼神不善,但总算将那两把看上去就杀气凛然的菜刀收了回去。   楚留香松了口气,弯腰将那方上好的黄花梨木矮桌放好,不由笑着多说了句:“怎么不动手了?”   他知道这个人肯定不会好好回答,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人会冷冰冰来一句:   “就你这样的,剁碎了喂狗狗都不吃,我还是别白费力气、凭白脏了手。”   楚留香:……   苏蓉蓉掩着嘴笑的肩膀抖动,李红袖、宋甜儿笑的歪成了一团。   之前她们还对这说话刻薄的青年没什么好感,可如今却又觉得他十分可爱有趣。   他说话多有趣啊,当然,被说的人不是她们自己那才是真正的有趣。   笑你妹啊笑。   傅凌衣脸颊有些不爽的鼓了鼓,他对着楚留香一伸手:“拿来。”   “别急别急。”楚留香笑眯眯对着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如坐下好好歇歇,正好我这里有些点心清茶,你不妨尝尝。”   傅凌衣撇了撇嘴:“你和我很熟吗?”   “不熟。”   “不熟你请我吃东西?”傅凌衣不由阴谋论,他一脸警惕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说,你心里在打什么算盘?”   楚留香无奈:“阁下这是哪里话,我什么算盘也没打。”   傅凌衣不信:“真的?”   楚留香道:“自然是真的,何况阁下为何要觉得只有熟人才能坐在一处喝茶聊天呢?只要是志同道合、趣味相投,即便是初次见面也可以谈天说地啊。”   “那再见了啊。”傅凌衣直接上了轻功,一把将白玉美人从毫无防备、一脸诚恳讲话的楚留香那里拿走。   傅凌衣手指抚摸着白玉美人道:“一来咱俩不是志同道合,二来咱俩也不是趣味相投,咱们没什么天地可以说。”   楚留香眼皮抽了抽,被噎得不知如何应答。   眼见傅凌衣一甩袖子,转身就要离开,楚留香一把拉住他袖子:“等等,其实品茶也不一定非要谈天说地。”   傅凌衣嫌弃的把袖子扯回来,更嫌弃的看着楚留香道:“只喝茶?无聊。”   江湖人称楚留香傲慢、无礼、冷酷,但他大部分时间总是一副优雅温文的样子。   但现在,楚留香实在维持不住他给人的既往形象了,他长长长长叹了口气:“你真是我见过最难招待的客人。”   傅凌衣看了他一眼,忽的一笑,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他这次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飞身而起,踏浪离开。   原该是缥缈出尘的白衣在他身上更多的是肆意轻狂。   被他那一笑迷晕了的宋甜儿捂住胸口道:“他这笑是什么意思啊?”   楚留香远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水天月色里:“不知道。”   楚留香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没正式自我介绍。   傅凌衣为什么笑?   因为他想到自己的朋友了,除了褚师,九百和明教朋友都说过他你怎么那么难伺候。   他那时候第一次见九百万是在君山脚下,他那时受了重伤,九百万想要帮他。   却被他冷冷刺了回去,不过九百可不像一般人,他非但没被气得七窍生烟反倒嘻嘻哈哈问了句:“你属蛇吗?嘴那么毒?”   后来,九百又带着他去了那个据说是三大风雅地的万花谷,在那里认识了那个又呆又认真的褚师素问。   傅凌衣难得微笑,虽然不知道九百和素问去了哪里?亦或有可能和他一样,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过不管是那种都不必再担忧了。   以九百的武力值和脑子肯定吃不了亏。   素问虽然没脑子,但他身手不错,医毒更是双绝,再加上他运气一向逆天,应该也不会吃什么亏。   总之,以后就不要因为这俩货纠结了,还是赶紧把白玉美人还给金伴花,然后去看遍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吃遍这个世界所有的特色美食。   既来此世间,总不能辜负上天美意,等那天该回去自然就回去了。   金府。   书房,金伴花觉得自己要吐血了,那是他最最最最喜欢的玉雕,是他特意跑到新疆花了大价钱选购,又回来找了最最最有名的玉雕大师雕琢。   如今居然就这么丢了、丢了、丢了,金伴花心痛到不能呼吸。   他恨啊,此刻他已不恨傅凌衣了,那是谁?那是盗帅楚留香啊,大名府的高手“双掌翻天”雀子鹤和“梅花剑”方环都对他无可奈何。   甚至连什么时候楚留香进来、被人盗了宝都知道,咦。   这么说来,金伴花眼睛一亮:傅凌衣果然还是很厉害的啊。   这么大点年纪就能发现楚留香,轻功虽然不及楚留香但也不会差太多。   金伴花不由叹道:“算了算了,既然被盗了我就只当这东西从来没有过吧,傅先生虽然没能保护好白玉美人,但在回来路上他不止保护好我所有财物,更是救了我们所有人的性命,若是没有他我们怕是连命都没了。”   他说着说着,更是有了悔意:“我先前所言和忘恩负义之人有何区别?等傅先生回来定要好好跟他道歉。”   突然听到一人冷冷道:   “不必。”   这是傅凌衣的声音?金伴花赶紧站了起来讨好道:“傅先生,幸苦你了,那白玉美人咱就当她压根没存在过吧?你赶紧坐下歇歇。”   却听傅凌衣哦了一声:“那我再去把这白玉美人还给楚留香好了。”   白玉美人?   还给?   “别啊!傅先生!”金伴花急了。   又听外面一声轻笑,却是有一个木匣子被扔向了金伴花的怀里,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金伴花最最最最喜欢的白玉美人。   金伴花一脸满足的抱着她,感觉自己啥都不缺了,一会,他赶紧招呼傅凌衣进来:“傅先生真是太谢谢你了,先前我一时犯浑,还请您原谅。”   窗外静悄悄,无人应答。   就在金伴花后悔的不行,觉得果然是自己先前太不该说那些话时,又听外面还是冷冷一句:“谁会在意你这个蠢货说了什么,我要去游山玩水去了,不见。”   这次才是真正静悄悄,无人应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突然间深深的迷上直男万人迷攻了,身边众多亲友围绕,最后和受在一起了也从未改变自己说话的态度。   第4章 还不跪舔   解决了白玉美人一事的傅凌衣心情很好。   即便夜色深深,独身一人他也不觉得寂寞孤独,当心是满的,不管到了哪里、不管自己身边是空无一人还是众星拢月,都是轻松闲适的。   傅凌衣提了盏自个做的木灯,脚踩木屐稳稳当当走在满是鲜花绿草的小径上。   凉风习习,送来一阵阵花香,还有远处的海浪击石声。   傅凌衣莞尔一笑,他自己是很喜欢水的,更喜欢的是躺在船上睡觉。   尤其是下雨天躺在船上睡觉,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这是他觉得人生最最舒服也是最享受喜欢的事。   没想到睡觉傅凌衣还不觉得困,一想到睡觉傅凌衣顿时觉得困了,于是干脆纵身掠向远方,他心里有了决定,明天就走水路,看看这海上风光和沿海风景。   多亏他先前在梨绒落绢包里放置了一条船,才使得他深夜免了买船的麻烦。   这是初夏,阳光灿烂,海水湛蓝,海鸥轻巧地自云彩海浪间滑过。   有嬉闹的孩子赤着脚在沙滩上跑来跑去,为了一枚不一样的贝壳海螺惊喜的脸都红了。   他们的大人或站或坐,就那么笑吟吟的看着他们,时不时提醒着:   “囡囡小心点,别被海浪拍走了。”   “臭小子!跑那么远做什么?赶紧回来!不然晚饭不要吃啦!”   这种生活和以往没什么不同,而且也实在是太平凡了,但正是这平凡的生活才是真正值得人在意珍惜的东西。   正玩闹的孩子突然停了下来,好奇的瞧着远处,因为他们都听到了那一阵阵幽远的琴音。   自这辽阔的海面远远驶来一条属于江南水乡的梭飞乌篷船,船身不是太大却也不小,在这海里只是显得精巧可爱。   船头一袭白衣的青年微微垂首,修长的手指随意拨着琴弦,那琴也是如墨一样的漆黑,越发显得这青年双手白皙如玉。   乌船、白衣、古琴,黑白分明,仿佛是一副水墨画。   孩子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敢大声说话了,有胆小些的甚至躲在了母亲身后,却还是偷偷望着那船上的身影。   所有人静静看向那船上的身影,等船到了跟前,青年突然抬头看了过来,眉目如画,容貌近乎妖魔的妍丽,左眼下的泪痣美的晃眼。   “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卖给杀猪的。”   容貌瑰丽无双的青年突然恶声恶气来了这么一句。   “才不要——”   那个站在最前面直勾勾盯着看的小孩子“哇”一声吓哭了。   随之而来的是大人哭笑不得的安慰声:“囡囡不哭,不哭,哥哥逗你玩呢,不哭啊。”   傅凌衣脸一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小孩子什么的果然最让人讨厌了!   于是又恶声恶气的来了句:“你再哭我现在就把你丢到大海里喂鱼。”   小姑娘含着泪看向傅凌衣,静了两秒,是一声更强烈的“哇——”   傅凌衣落荒而逃。   走出很远,傅凌衣还有些心有余悸,他抹了把额头,嘴里尤道:“小孩子真是最讨厌了。”   打不得骂不得,真不明白九百为什么那么喜欢和小孩子玩。   傅凌衣捏着下巴思索出结论:俗话说得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小孩子智商不高,所以也喜欢和智商不高的人玩。   定然是这样没错!   自己和小孩玩不到一处那是因为自己智商太高了,傅凌衣更加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么一想,傅凌衣很不要脸的有了种高处不胜寒的滋味。   也就在这时,他不经意扫向前面,阳光照耀的海面上,竟漂来了一个人──一具死尸。   傅凌衣一皱眉,伸手拉了拉操纵杆,小船瞬间划到了那具死尸旁边。   这尸体穿的是昂贵的锦缎衣裳,腰畔接弱翠的鼻烟壶,勘黑的脸已被海水泡得浮肿起来。   他左手的中指与无名指上,套三个奇特的精钢乌金戒指。   傅凌衣坐在船头,上下左右细看了一遍,发觉这人身上并无伤痕,也并非中毒。   那是因何?总不会是淹死的吧?   傅凌衣好奇心一起,不由伸手拉开这尸体的衣服,只见他左胸第五根肋骨下,“乳根”与“期门”穴之间,赫然留个紫红掌印。   这人是谁?被谁所杀?又为什么会被扔在这海里?   算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傅凌衣想的头疼,干脆一摊手表示放弃动脑:自己想那么多干嘛?江湖仇杀多正常啊。   走了不久,只见前面又漂来一具尸体,这尸体身穿件赤红色的短袍,长仅及膝,他面容白净,手掌更是白净,只是右掌却是粗糙至极、筋骨凸现,几乎比左掌大了一倍,掌心竟和衣服同样颜色。   这具尸体却是被一剑贯喉而死,鲜血已被海水冲净,灰白色的皮肉向两旁翻着。   傅凌衣眼前闪过先前所见的那具尸体,他眼力记性向来是一绝,那具尸体胸前的掌印和这手掌赫然一般大小。   这人杀了先前那人又是被什么人所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傅凌衣喃喃道:“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   他望向远处的海面,似乎又瞧见了什么。   海上果然又漂来具死尸,这次是个黑面卷髯的绿袍道人,身形魁伟高大。   手里紧紧握半截断剑,剑身狭长,仍在闪着光,碧森森的剑光,照着他一颗发髻蓬乱的头颅。   他头顶竟已劈成两半。   傅凌衣这次终于站了起来,他负手站在船头,忽的一挑眉梢自言自语道:“谁才是真正的渔翁呢?”   他是想看遍这个世界的山山水水、吃遍这个世界的美味佳肴,但也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有趣事。   这几具死尸的背后一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这热闹不看白不看啊。傅凌衣咧嘴一笑,纵身从船上跳了下去,同时心念一动将乌篷船收了起来,换作一只精巧的小艇。   这小艇刚一出现,傅凌衣的脚便正好踏了上去,他神情淡然,并未动作那小艇却已掠到数米之外。   这一走,直到夕阳西下傅凌衣才到了东面人多的地方,至于为什么这么慢,主要原因是走到一半傅凌衣有点饿了,他忍不住停船上岸,在最近的饭店吃了些海鲜美味、顺便泡了个脚。   嗯,泡脚多花了点时间。   咳咳,这都不重要,所谓赶的早不如赶的巧,他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总算还是正好赶到了。   傅凌衣盘膝坐在小艇上,一面小心藏在一艘大船的阴影里,一面四下观察着情况,他当年曾跟着明教朋友学习过隐匿之术,也算小有所成,只要小心些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那些普通的渔船、商船傅凌衣只是一眼便掠过,接着是那艘载满武林中人的船,因为离得太远傅凌衣也只是听到了一鳞半爪,丐帮四大护法、四大长老,新任帮主南宫灵。   最后被傅凌衣注意到的是一个和尚,他独自坐在木船上,面容英俊文雅,看上去颇为出尘优雅。   他闭着双眼,双手合十,仿佛不在这江湖风浪中而是在古庙幽寺念经参佛。   好好的和尚不呆在庙里来这里做什么?   别说他只是来打个酱油,按九百的话来说就是这其中肯定有一个大阴谋。   傅凌衣正暗自沉思,突然觉得袖子被人拉了拉,有人笑道:   “你不是说没人能逃过你的感官吗?怎么我到了你面前你却还没发现?”   是楚留香的声音。   楚留香大半个人都泡在水里,被水浸湿的衣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高大而匀称的好身材让傅凌衣看的有点嫉妒,因为这是傅凌衣比较喜欢而又是傅凌衣没有的身材。   说好听傅凌衣是身姿修长,长身玉立,说不好听点……傅凌衣那身材穿女装毫无压力。   傅凌衣原本就不太愉快,再一看楚留香带着笑意的眼睛,像是温柔的春风,但那其中的调笑让傅凌衣更……火大了。   他直接抽出青霞一点没客气直接招呼人肩膀上了,攻势虽迅急,但小心控制着力道呢。   手下留情只是因为楚留香有些像他朋友,才不是因为他觉得楚留香还不错。   楚留香一向很能理解别人的心思,这次也不例外,虽然这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冷酷但更让人觉得可爱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好不容易将要出口的笑声咽了下去,又颇为好奇的看向傅凌衣的袖子:“你的袖子居然可以放下这么多东西。”   像昨天晚上的那两把菜刀,今天居然又抽出了一把竹棍。   “少见多怪。”傅凌衣高冷瞥他:“我身上武器若一一算上,足有三十三种。”   这倒不是骗楚留香,他浑身上下再加上包里放着的武器总共有三十三种。   楚留香睁大了眼睛,不由敬佩道:“你真厉害,在下服了。”   楚留香相信自己的判断,像他这样高傲又肆意的人绝对不会吹嘘什么。   一开始说的时候傅凌衣是没想楚留香会信的,不过他也没指望楚留香会信,傅凌衣从来没想要过除他朋友以外,别的人的信任。   但在得到楚留香毫不怀疑的相信后,傅凌衣心里对楚留香突然有了一点想结交的意思,不过他面上半分不显,只是双手环胸,虚着眼看着楚留香,故作一脸的:还不跪/舔?   楚留香觉得自己要笑抽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原谅我,我就喜欢日天日地的美人攻   第5章 美人如花隔云端   眼看面前人要恼了,楚留香立刻很有眼色的收笑,他咳了一声又咳了一声,终于将声音回复成平日的样子:“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他刚到这里原本想找妙僧无花,不过在看到躲在这里的傅凌衣后,顾不得无花便立刻过来了。   “我来……等等!”傅凌衣超警醒:“你是不是在套我话?”   楚留香十分无奈,他发现自己自从认识眼前这个人,无奈的次数直线上升。   虽然无奈,但不知为何他一点也不讨厌这个人,哪怕这个人一脸的怀疑不信,他竟也觉得很……顺眼,总之心里就是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很可爱有趣。   楚留香带着无可奈何的笑意道:“没有套你的话,只是关心你而已。”   傅凌衣哎呦了一声,受不了的去搓胳膊:“楚留香你能不能不用这种语气说话?”   楚留香疑惑:“什么语气?”   难道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楚留香在心底想了想发现他这真的是真诚的肺腑之言,没什么不对的。   傅凌衣歪着头陷入深沉的思考,一会,他一手砸拳终于想到了最形象的比喻:“就像一个花花大少用满口的甜言蜜语去哄一个不知事的小姑娘。”   楚留香:“……”他面无表情吐槽道:“有你这样的小姑娘?”   哪家的小姑娘能有你这么凶残?   哪家的小姑娘能有你这么耿直噎人?   结果就见傅大爷想了想很直接来了句:“没有。”   楚留香:“……”他应该怎么接?傅凌衣这人说话也太让人无言以对了。   见楚留香脸色古怪,傅凌衣乐了,他长腿舒展,碰了碰楚留香:“哎哎,你干嘛来了?”   一提到正事楚留香的脸色回缓过来,他倒是一点没犹豫直接说了:“我是为了那五具海上浮尸而来。”   他正要好好跟傅凌衣解释一番,却见傅凌衣脸色微变:“五具?原来不止三具。”   “原来你也是为此而来。”楚留香一听这话就能肯定傅凌衣是为此而来,他摸了摸下巴:“不过你居然只看到了三具。”   傅凌衣脸色顿时奇怪起来,他侧了侧脸,又看着楚留香一脸冷漠:“因为我半路上岸吃了顿饭,又顺带泡了脚。”   楚留香这次真的忍不住笑了,他直接趴小艇前段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还真是……嗯,享受生活。”   傅凌衣被他笑的又羞又恼,一个眼神杀了过去:“别告诉我你真就老老实实等着尸体飘过来。”   第二具尸体与第一具尸体差时不大,但第三具尸体差时已经不小,他在海上走了近乎大半个时辰也没能看到第四具尸体,想来楚留香若要看到全部五具尸体,怕是要等很久。   怕是正因为此,直到此时日落,楚留香才赶到这浮尸漂来的东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老实交待:“我喝了些酒,又吃了只鸽子。”   傅凌衣瞧他,摇头叹道:“这才是会享受生活啊。”   楚留香笑道:“好了,你就别揶揄我了。”他转头看向四周,“这里不会有人与那五具浮尸有任何关系。”   楚留香又笑吟吟看着傅凌衣道:“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回去?甜儿的菜烧的可是一绝。”   菜烧的可是一绝。   傅凌衣有点心动,他咳了一声,冷冷道:“看在你真诚请我的份上,我就答应了。”   楚留香眼里笑意简直要胜过海里的星光。   “不过。”傅凌衣对他说这里不会的人不会同那五具尸体有关系的话表示质疑:“你怎么知道这里的人和那五具浮尸毫无关联?”   楚留香道:“这船上之人是丐帮众人,丐帮弟子乃江湖第一大帮,为人处事最是侠义自然不会与此事又关系。”   傅凌衣深知这个世界的丐帮和九百的丐帮毫无关联,但在听到楚留香称赞丐帮时他不由觉得认同,丐帮啊,无愧侠义大帮之名。   “而这船上却是妙僧无花,他乃是佛门中的名士,诗词画书,样样妙绝,就连琴声都不愿沾着杀气,那五人应当与他无关。”   傅凌衣这才知道这和尚叫无花,他不由多看了那和尚几眼,果然是相貌温和英俊,怎么看也不像坏人。   傅凌衣哦了一声,他虽之前对和尚出现在这里有些疑虑,但听过楚留香的解释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再怀疑的了。   被盗帅这么相信的人想来不是什么卑鄙可恨的人。   不过说句实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谁能说的清?   啧,自己只是来看个热闹,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傅凌衣无所谓一笑,垂眸去看还泡在海里的楚留香:“还不走?”   他的笑意很轻很淡,如浮云清风,浮云清风毫不挂怀,看者却念念不忘。   楚留香呐呐道:“……美人如花隔云端,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而回应他的是傅凌衣毫不客气的一棍子:“……还不走?!”   星光渐渐升起,海水亮得很像是缎子。   楚留香已去了很久,远处海面,有点渔火,就像是海上的星光。   李红袖三个人挨着挨坐在甲板上,宋甜儿啃着点心,看着远处映着月光的大海,这种景象和昨天晚上何其相像?只是今天晚上却没人白衣如雪,踏浪而来,她有些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说起来,我还没问那个人叫什么呢。”   在最开始她是不太喜欢那个人的,说话方式实在是让人有点不能接受,但后来又突然觉得这个人说话其实很好玩,也没那么讨厌了。   尤其是看到对方的相貌、见到对方那诡异灵动的身法武功后,宋甜儿瞬间完成了从不顺眼到小迷妹的转换。   ㄟ( ▔, ▔ )ㄏ所以说,这还是真是个看脸、看气质的残酷世界。   李红袖哎了一声,笑道:“够了啊你,这句话你已说了十九遍了。”   宋甜儿俏脸一红:“哪有那么多。”   李红袖逗她:“当然有了,你难道不信我的记忆力?”   苏蓉蓉也柔声笑道:“甜儿,你怀疑谁的记忆也不能怀疑红袖的,她从没错过的。”   宋甜儿顿时无话可说,她突然倚着李红袖的肩膀笑:“是呀是呀,我最佩服李姑娘的记忆了。”   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李红袖摸了摸她脑袋,不由蹙眉问道:“怎么了小丫头,这样子可不像你啊。”转而调笑道:“你这样惦记那个人,楚留香可不会高兴的。”   宋甜儿撇了撇嘴:“不高兴才怪呢,楚留香明明才最惦记那个人。”   她又低着头,小声道:“而且我惦记谁他都不会在意的。”   李红袖皱眉,“甜儿?”   宋甜儿沉默,她伸手抱住李红袖道:“红袖,蓉姐,我们都知道的楚留香只把我们当做妹妹。”   “甜儿。”苏蓉蓉蹙眉,伸手握住宋甜儿的手:“你今天怎么了?”   宋甜儿抬头一笑,笑容阳光可爱:“没什么。”   她看着两个人眼睛里同样的担忧关切,道:“反正楚留香把我们当做妹妹,我也只把他当做哥哥。”   李红袖不信:“甜儿你……”   宋甜儿忙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别安慰我,我说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她双手托腮,望着天上的明月道:“我以前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但时间久了,我有天晚上忽然明白了,楚留香只当我们是妹妹,他这样的浪子,谁也留不住。”   “所以我想了又想决定只把他当做哥哥,我们只是最亲的家人。”   李红袖凝视着她,直到宋甜儿快不好意思了,李红袖才笑着挪开目光:“我突然发现原来甜儿还是很聪明的。”   宋甜儿洋洋得意:“那是!”   又听李红袖补充:“果然是个天才儿童。”   宋甜儿气哼哼伸手挠她:“什么天才儿童?你再说一遍。”   李红袖笑着躲开她的手:“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放手。”   宋甜儿哪里肯依,两个人嘻嘻哈哈闹成了一团。   苏蓉蓉倚着船舷,手里拿着团扇,眉目带笑看着两个人玩闹。   突然听到楚留香的声音:   “你们两个又在闹了。”   楚留香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苏蓉蓉那里,就那么笑吟吟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宋甜儿作势要打他:“你这人怎么每次都像鬼一样?真是没病也要被你吓出病了。”   楚留香也不躲:“刚刚我瞧见了一个你最想见的人,你若打疼了我,我就不说了。”   最想见的人?   宋甜儿原本要打的手顿时收了回去,“昨天那人吗?”   楚留香揉了揉她头发,笑道:“真是个天才儿童。”   宋甜儿怒了,正要动手,却又因为想到楚留香的话而作罢:“那么你请他来了吗?”   她那种激动又期待的样子让楚留香一阵好笑。   楚留香故意逗她:“你猜猜看。”   宋甜这下可忍不住了,她正待发火,便听一道冷冷的声音从舱内传来:   “楚留香,过来。”   那声音如此之冷,几乎能将春水化冰。   但宋甜儿不觉得冷,她甚至很想笑。   因为她已经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233我要断更,去研究原著去了   第6章 不然呢   几人走进船舱,只见傅凌衣背对舱门,仍是那身雪一样的白衣,衣摆大袖绣着祥云仙鹤看上去颇为仙风道骨。   只是手里举着的那把弓箭,凌然肃杀,而在他面前是一个面色苍白、眼神隐隐带着惊恐的少女。   那少女生的极美,这世间几乎没有男人能对这样的女子下手,而傅凌衣显然是个例外。   箭在弦上,傅凌衣修长的手指甚至已经拉开了弓,他凤目里的神色寒冰一般:“你是谁?”   那少女不答,只是看向楚留香,她的面容是如此的冷漠高傲,她的声音也是如此的优美冷漠,当然前提是忽略她眼里隐隐的惧色:“楚留香,你就让他这样对待你的客人吗?”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凌衣,你把弓箭放下吧。”   傅凌衣冷冷瞧向他,声音讽刺:“你倒是会怜香惜玉。”   说起来他最讨厌的人有很多,其中有一种就是这种妹妹遍地的风流浪子,这种人看似对每一个女子真心实际上对每一个女子皆是无情,说好听些是多情种,说难听点……算了,还是不说了,楚留香在男女之事上虽然不咋地,但在与人交往上还算不错。   楚留香叹气道:“你误会了,这样举着弓箭会累的。”   那美丽少女原本缓和了些的脸色更僵硬了。   跟在他身后的宋甜儿噗嗤一声笑了,她笑声清脆悦耳,那少女脸色更是青白不定。   傅凌衣猛地睁大了眼睛:“楚留香你……”他收了弓箭,奇怪道:“我真是搞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多情种子不是应该去关心这姑娘吗?”   楚留香的目光从少女的面容移开,看着她雪白的轻纱长袍以及腰间束着的那条银色的丝条,又看着傅凌衣微笑道:“‘神水宫’的女子可用不着别人去关心。”   “神水宫?那是什么地方?”傅凌衣随意倚着墙壁,好奇道。   “你竟然连神水宫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甚至连楚留香都是一脸惊诧,仿佛傅凌衣问的是每个江湖人都知道的问题,这是不该被问出的问题。   傅凌衣啧了一声:“那种地方我怎么会知道。”   他初来这个世界时满心烦躁连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都没兴趣了解,直到昨天晚上,经过白玉美人一事,心中的郁气才算出了,这才决定好好游山玩水,了解这个世界。   傅凌衣垂着眸,面容冷漠,但楚留香却莫名觉得这个人心情不怎么好。   楚留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又意识到傅凌衣什么都没表露,他要怎么说?   傅凌衣看到楚留香似乎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表情后顿时有些烦躁,有什么直说就是,这种扭捏纠结的样子是什么鬼?   眼不见心不烦,傅凌衣索性从楚留香身上转开目光,直盯着那少女:“说,你来是为了什么?不老实说的话,我就将你丢到这海里去。”   他双手环胸,倚着墙壁,神色冷冷如冰雪,尤其是那双艳丽而妖异的凤目,只是淡淡一扫便让人不寒而栗。   少女身子轻轻一颤,突然冷冷看向楚留香,“我来是要他还我东西的。”   傅凌衣眉梢一挑,他第一反应就是原来楚留香竟然偷到这女人身上去了。   但让他意外的是楚留香竟道:“还你难道我借了你什么”   他这么一说傅凌衣就确定了楚留香没偷他东西,不管是通过别人的评价还是自己的感觉,傅凌衣觉得楚留香是最正大光明的小偷,他若是偷了什么便不会遮遮掩掩,死不承认。   那女子道:“你没有借,自然没有借,天下的人都知道,楚留香从不会向任何人借任何东西的。”   她冷笑一声,道:“你是偷。”   楚留香皱眉道:“偷?我偷了你什么?”   那女子道:“天一神水。”   楚留香眼睛突然圆了,失声道:“你说什么?”   那女子一字字道:“天一神水。”   随着她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面色都变了。   傅凌衣满心好奇,但看楚留香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天一神水是江湖上十分了不得的东西,他若是问估计又会被人投以看荒山野人的目光。   一直死要面子的傅凌衣抿了抿唇,决定先做个围观群众,听听楚留香他们的对话。   楚留香却像能明白他心中的想法,主动说明道:“天一神水乃是毒性最烈的毒/药,神水宫门人称之为‘重水’,此毒无色无味,无法试出异状,常人服下一滴立刻全身暴烈而死。”   傅凌衣对于别人的情绪向来敏锐到了精准的地步,楚留香的体贴善意让他心中不免微微一动。   他开始觉得楚留香会是个不错的朋友了。   为傅凌衣解释后,楚留香这才看向了那冰冷而美丽的少女:“你是说,你们宫里的天一神水被人偷去了”   “是,虽然才不过几滴,但却已足够使三十几个武林一流高手不明不白地一命呜呼,假如用法正确的话,三十七个。”那女子死死盯着楚留香冷笑道:“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总不会是骗你玩的吧”   习惯性盘玉玩的傅凌衣随口接了句:“这世界多的是没事找事的人。”   那少女脸都气白了:“你是说我是在说谎?我难道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冤枉楚留香?”   傅凌衣无所谓的撇了撇嘴:“你神水丢了是真的,但可不是楚留香拿的。”   “除了‘盗帅’楚留香,还有谁能自‘神水宫’中偷走一草一木?”   傅凌衣一挑眉梢:“你怎么不说你神水宫门人监守自盗?”   那少女不仅脸气白了,就连手都在抖:“你胡说八道,我神水门人怎么可能监守自盗。”   傅凌衣懒懒掀了掀嘴角:“呵呵,天真。”   他那种自带嘲讽的表情太拉仇恨了,那少女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楚留香截口道:“这位姑娘你大可不必恼怒,凌衣所言虽然直接,但未必不是事实。”   “不过,你得先让我带你去瞧样东西,我可以保证这样东西很有趣……非常有趣。”   楚留香忽然转身向外走去,注意到傅凌衣仍是双手环胸一副全世界与我无关的样子,不由回身去拉他:“凌衣不妨一看。”   傅凌衣乍然被人抓住第一反应就是甩开对方的手,但略一犹豫,人已经被楚留香拉了出去。   李红袖眨了眨眼有些奇怪的看着楚留香的背影,“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   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嗯,李红袖敲了敲额头,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了。   帆布被掀了起来。   那几具尸身,在星光下看起来更是狰狞可怖。   除了傅凌衣先前看过的那三具,还有两具。   一个尸身浮肿,如吹了气的皮筏似的。   一个却是一个连肩带臂被削去一半的美丽女子。   她身上穿着的是件美丽的纱衣,腰间系着根银色的丝带,纤美的脚上,穿着双同样质料的银色鞋子。   和这冷漠女子一样的打扮。   傅凌衣道:“这是不是你神水宫门人?”   那女子目光凝注着被人砍去一肩的少女尸身,就像是瞧着块石头似的,面上木然全无表情,冷冷道:“这不是神水宫门下弟子。”   傅凌衣有些意外,不过更意外的是楚留香。   楚留香像是刚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苦笑道:“我本以为神水是被你们自己宫里的人偷出来的,我本来以为就是她,但是现在——”   他喃喃道:“这女子既非神水宫门下,为何要作这样打扮,这自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思,而是‘他’将她扮成这模样,来引起别人的错觉。”   “啰嗦。”傅凌衣不耐烦的看了眼楚留香,言简意赅道:“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说这女子是替罪羔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凌衣你怎么看?”   傅凌衣心说他能怎么看啊?这几个人是谁、彼此间有什么关联他都不知道,对于神水宫他也不了解。   对于这个世界他是一无所知的。   但他心里确实有些想法。   “我现在能确定的是楚留香你没有偷天一神水,而在你们这里的江湖中除了你几乎没人有那么大的能力跑到神水宫去偷东西。”   楚留香正要否认,又听傅凌衣道:“当然,这种夸奖可能夸张了很多。”   楚留香:“……”傅凌衣你一句话简直能噎死人。   宋甜儿噗嗤笑了,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完成了好看的月牙。   她越来越觉得这个人说话很有意思,当然前提是那些话不是对着她。   就连那始终冰冷高傲的少女也忍不住微微笑了。   傅凌衣跟看神经病似的扫了一眼他们几个,笑个鬼啊?本来嘛,他看江湖人总喜欢互相吹吹吹,有五分厉害的也总会被夸成十分厉害。   傅凌衣内心吐槽,面上继续冷冰冰道:“而据你们所说,神水宫是这天下最顶级的门派之一,这样的门派定然守卫森严,等闲人怕是连门都进不了,在这样的地方宫中奇毒居然能被人偷了去,我想除了监守自盗、里应外合没其他可能了。”   他凝视着少女道:“神水失窃以后,你们宫中可有人失踪?”   那女子冷笑道:“原来你的意思是说本宫弟子有人在暗中助‘他’盗水,所以盗走了神水之后,自己也畏罪潜逃了,是么?”   傅凌衣理所当然反问:“不然呢?”   少女:“……”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超级纠结,因为有关天一神水、神水宫的解释必不可少ㄟ( ▔, ▔ )ㄏ   第7章 无谓   少女:你反问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整个场面顿时十分寂静。   迟迟等不到少女回复的傅凌衣十分不耐,“我说,你该回答了。”   少女被他那双冰冷的眸子瞧得心里一紧,忙道:“没有,数十年来本宫的弟子从无一人逃走,更绝不会有人失踪。”   傅凌衣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对于少女的说法他也不觉得意外失落,只是继续问道:“神水宫失窃以后,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比如有没有人自杀?”   那少女脸色立刻变了:“你怎么知道?”   傅凌衣说话似乎永远带着凉凉轻慢的味道,他甚至有些无聊的打了个哈欠:“这种用小脑想都能想到的事,犯的着用这种不可思议的语气说吗?”   既然神水被盗是神水宫门人自己搞出来的幺蛾子,而又没人逃跑失踪,那理所当然,畏罪自杀或者被杀的可能性是最高的吧。   被实力嫌弃的姑娘又一次无言以对。   楚留香突然有点同情这个女人,刚来就被凌衣拿着弓箭威胁,说了没几句话就被噎了两次。   抱着同情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给了姑娘一个台阶下,同样是为了让姑娘为他们解疑答惑:“的确有人自杀而死,那她是为什么自杀的”   那女子脸色难看,厉声道:“本宫中的事,也是你随便问得的?”   傅凌衣双眸冷静,冷冷提醒道:“你若想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还是说了。”   楚留香则是目光真诚,声音柔和,缓缓道:“这件事你一定得告诉我们,只因这件事就是找到天一神水的关键。”   那女子突然侧脸低头,沉默许久,一字一字道:“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既美丽,又多情,年纪也最轻,她……她既已死了,我不能再说她……”   傅凌衣原本随意漠然的环胸而立,可在看到这女子眼里隐隐的水光后他不由收了收那副冷漠而无谓的神态。   傅凌衣最见不得别人因为丧失亲人朋友而伤心难过,乍然见到这女子一副强忍悲伤的神情,他原本要继续的问题突然有些问不出口了,但不问又不行啊。   于是傅凌衣默默拿脚碰了碰楚留香的脚,示意:哎哎,交给你了。   纵然是此刻,楚留香也忍不住想要微笑,的确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了,傅凌衣看上去冷漠又强硬却那么的容易心软,心软到甚至不能看见别人的眼泪。   傅凌衣既然不愿再问,那就由他问好了。   楚留香目光闪动,说出自己的猜测:“她是不是因为有了身孕,自觉无颜见人”   ‘那女子没有回答,但一只垂下来的手却紧紧捏住了衣带,显见得她心里充满了悲愤与激动。   楚留香道:“这就对了,她一定是已被‘他’骗去了身子,然后,又在‘他’胁迫之下,盗出了神水,但‘他’却没有遵守诺言将她带走,所以她只有死这一条路!”   那女子身子忽然颤抖起来,大声道:“住口!”   楚留香叹道:“这本是千古以来,多情的少女们都难免遭遇到的悲惨命运,你与其为她伤心,倒不如设法找到‘他’,为她报仇。”   那女子霍然抬起头,颤声道:“要怎样才能找出‘他’来”   楚留香沉吟道:“她临死之前,可曾说了什么话?”   那女子眼睛满是泪水,低头黯然道:“她只说……她对不起肚里的孩子。”’(注:原著)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傅凌衣脸色猛地苍白起来,像是被触及到最隐秘、最难堪的往事一般。   他的手不自知紧紧握了起来,傅凌衣低低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既然知道对不起就不该继续这么做,不是吗?”   他声音虽低,但在场几人哪一个不是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全听得清清楚楚。   楚留香皱眉担忧看着傅凌衣突然苍白起来的脸色:“你怎么了?”   “没什么。”傅凌衣像是意识到什么,手猛地松开,再度双手环胸冷冷道。   见几个人全皱眉看着他,一向不擅长人际交往的傅凌衣干脆转身离开:“你们聊,我累了。”   别人的目光担忧也好、探究也罢,尽数被他忽略过去。   楚留香几人在甲板上探讨天一神水被盗一事,傅凌衣则是独自一人坐在舱内,从窗外看远处点点渔火,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很亮,照得海水泛出明晃晃的光。   今天晚上他的确是失态了。   在听到那句“对不起她肚里的孩子”时,他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当然不是因为那个女子和那个还未出世便要离去的孩子,他还没那么悲天悯人。   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和自己的母亲。   ——我对不起你,孩子……但我必须要这样,我若想得到我的幸福只能舍弃你,对不起。   他站在那里,静静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看着那女人流着泪,歉疚痛苦却头也不回的离去。   她所有的眼泪有几分是为自己流的呢?   他那时就很想问,但那时没有机会问,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问。   傅凌衣啧了一声,对于这些往事感到深深的疲惫和厌倦。   想想,那些往事早该随岁月泯灭了。   为了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影响自己的心情实在是有些不值得。傅凌衣喝了口茶,心里决定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再将自己的情绪显露于外,让别人看到。   一想到楚留香他们的表情,傅凌衣不由支手叹气:他突然间脸色不对,拂袖而去,楚留香他们大概会觉得自己除了说话做事不如人意、脾气不好外,还会觉得自己喜怒不定,阴晴不定吧?   一会见面他第一句话该怎么说?怎么说才会比较自然?   傅凌衣正觉得纠结,忽然闻到一股甜甜的清香。   柠檬的味道?还有鸽子的味道?   晚饭还没吃的傅凌衣真心觉得饿了,但为了一口吃的就出去是不是有些没出息了?明明在此之前他还冷目对人。   傅凌衣默默在软塌上滚了一圈,正在纠结。   门外传来楚留香的笑语:“凌衣,不妨来尝尝甜儿的手艺。”   傅凌衣又滚了一圈,十分心动,但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门外,楚留香又笑吟吟道:“你该不想甜儿的心血白费吧。”   “哗啦——”   门被人拉开了,傅凌衣一脸冷漠,认真道:“浪费粮食,太可耻了。”   他衣衫长发略微有些凌乱,但并不显眼,更引人注意的是他头顶的一缕头发,似乎因为睡觉之类的原因高高翘了起来。   想到之前听到的东西滚动的声音,楚留香眼里不由掠过一丝笑意。   嘴硬心软。   口是心非。   只是一天,就从一个高傲冷漠、邪肆轻狂的青年变成了如此……幼稚的形象。   这差别不可谓不大。   楚留香眼里的古怪笑意让傅凌衣看的奇怪,他皱了皱眉,没忍住:“你笑什么?”   随着他的动作,那缕头发颤了颤,楚留香握拳抵在唇间掩饰笑意:“没什么。”   傅凌衣满眼狐疑,不动声色的理了理衣衫,又想了想确定自己没什么不对的,于是也就放心了。   傅凌衣:估计楚留香是在抽风。   又走了几步,正好苏蓉蓉从另一个房间出来,在看到傅凌衣她愣了愣,正要张嘴提醒,却看到跟在后面的楚留香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蓉蓉摇头微笑,眼神古怪。   这种和楚留香如出一辙的表情是什么鬼?傅凌衣原本消失的狐疑瞬间又起来了。   当一个人露出那种奇怪的神情也许是别人的问题,但当两个人都露出那种神情,应该就是自身的问题了吧?   傅凌衣霍然转身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噤声的动作还未完全收起来。   楚留香笑容一僵:“那个……凌衣……”   这种眼神果然是有鬼!他身上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   傅凌衣直接抽出菜刀,借着光华如镜的刀面看到了自己头上那缕翘起的头发。   傅凌衣:“呵呵。”   傅凌衣单方面的战斗结束于托着食物的李红袖和宋甜儿到来的那刻。   宋甜儿的手艺果然很好,虽然还称不上是最顶级的大厨,但也算得上是顶级的大厨了。   鸽子被烤的金黄,抹上柠檬汁,那味道简直让傅凌衣想给她三十二个赞。   傅凌衣吃的十分愉快。   而宋甜儿更愉快了,自己做出的饭菜被这么捧场,心里的那种成就感就不要提了。   傅凌衣不怎么喜欢束发,平常他头发都是随意散着,只是吃饭时怕长发落在菜上于是特意拿帛带绑了。   白衣如雪,长发如墨,垂首敛眸的样子少了些冷漠高傲,看上去容易亲近多了。   宋甜儿越看越觉得这个人好看,就连拿筷子的样子都像在提笔作画。   不由托着下巴瞧着他发呆,说实在的,这个人比楚留香好看多了。   不对不对,是不一个类型,楚留香是俊美清逸,充满着男子气概。   而傅凌衣,更像是个眉目带着英气凌冽的美如妖魔的姑娘。   美的有些过头了。   第8章 一一试过   宋甜儿正看的出神,忽听傅凌衣冷冷一句:“看什么?”   “冇睇乜嘢!”   宋甜儿一紧张家乡话又冒了出来。   傅凌衣一愣:“你是广东人?”   宋甜儿也是一愣:“你听得懂?”   此时已酒足饭饱,傅凌衣放了筷子,拿了方帕子轻拭嘴角,解释道:“我有朋友会说广东话。”   九百万曾在广东呆过几个月,还曾特意向当地人学过广东话,因为九百那家伙嘻嘻哈哈最喜欢逗趣玩闹,时不时就会用各地方言说些让人捧腹的话,时间久了,又在九百万的耳濡目染下,广东话他不仅听得懂,那些常用的他也会说一些。   宋甜儿张大了嘴:“你朋友?”   她还以为傅凌衣没什么朋友呢。   不过,想想虽说傅凌衣给人的第一印象比较恐怖,但其实一相处也没那么吓人。   说话做事也很直接坦诚,这样的人是很难交到舒心的朋友,但总不会交不到朋友。   宋甜儿的表情让傅凌衣看的清楚,那表情和金伴花的如出一辙,被接二连三的投以这种表情,傅凌衣略微有点不爽,他有朋友难道是件很稀奇的事吗?   “喂。”傅凌衣双手习惯性环胸,他翘了翘唇角问宋甜儿:“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不好、说话刻薄、喜怒不定,以这样的性格就应该没有亲朋好友。”   按九百的话来说就是注孤生。   宋甜儿忙摇头:“没有。”   傅凌衣瞧着宋甜儿并未再开口,那双眼睛水一样的清凉:“你难道说的是实话?”   宋甜儿被瞧得心里发慌,她忍不住看向楚留香:楚留香执杯饮酒,面带微笑。   苏蓉蓉眉目温柔,嗯,也仅仅是眉目温柔了。   李红袖支头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的幸灾乐祸。   宋甜儿:“……”   见姑娘纠结为难不知如何回答的样子,傅凌衣反倒笑了,他折扇一挥,将空中的小虫子驱走,慢悠悠道:“是就是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自己的脾气自己心知肚明。”   平常能说个傲慢自我,烦躁时又说话刻薄无礼,总的来说十分不讨喜。   宋甜儿嘿嘿一笑,松了一口气。   实话这种东西随便说了会惹人生气的,她还不想得罪傅凌衣。   而楚留香发觉自己更欣赏傅凌衣了,因为他不仅对着别人实话实说、不留情面,对着自己亦如此。   要知道这个世界对别人的缺点实话实说的人很多,但对自己的缺点实话实说的却没有多少。   傅凌衣被楚留香那种仿佛在发光的眼神看的恶寒了下:“楚留香,我不喜欢男的,所以你用不着看我。”   在他们那里男人和男人、女人与女人在一起是很平常的事,傅凌衣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轻视之意,只是这不代表他喜欢男性,他还是喜欢温温柔柔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软妹子。   楚留香差点被一口酒呛死:“你这什么话?”   傅凌衣满眼嫌弃回他:“你那种仿佛看见意中人闪闪发光的眼神是什么鬼?”   苏蓉蓉笑的拿杯子的手一直在抖。   李红袖和宋甜儿坐的近,两个人歪在一起,笑的见牙不见脸。   楚留香哭笑不得:“你这种解释真是太……”他郑重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能和你这样的人交朋友很好。”   傅凌衣撇了撇嘴,对他的话却没有反对,突然间想到天一神水的事了。   他坐正了身体:“对了,那神水宫门人怎么说?”   想到那不讲理的女子,楚留香不由叹道:“她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找出线索,我若找不出来,神水宫就会来找我。”   一个月?傅凌衣皱了皱眉:“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楚留香道:“我们先将所有怪事梳理清楚,首先是五个素不相关的人,竟会在同一时间里死在一个地方,‘神水宫’中的神水,神秘的被窃,而一个端庄淑静,从不与男人说话的少女,竟会有了身孕,这三者之间从表面看,似乎没有关联,实际上有着最大的关联。”   傅凌衣点头,等着楚留香接下来的分析。   楚留香喝了口酒,继续道:“所以我们就要找出这三者之间的关联。”   神水宫、五具尸体、以及那个死去的少女,傅凌衣大概能明白楚留香的意思了,“具体如何?”   楚留香看向苏蓉蓉道:“蓉蓉的表姑就在神水宫,所以我要请蓉蓉去神水宫,向她表姑问清楚平日究竟有些什么男人能进出神水宫再问她那死了的女孩子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平日喜欢做些什么事有无遗物书信留下。”   傅凌衣不急不缓的摇着折扇,并未打断楚留香说话。   “而那五具尸体,分别是:天星帮左又铮、‘杀手书生’西门千、海南三剑中的灵鹫子、‘无影神刀’札木合、最后那具女子……身份不明。”   他之所以如此细致的介绍一遍,是因为楚留香突然想到傅凌衣似乎对江湖名人不怎么了解。   故而详细将每个人的名字绰号介绍一番,在楚留香看来,傅凌衣毕竟是江湖人,总应该听过这些人的名头吧。   然而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傅凌衣对楚留香的解释只有一个想法:那几具尸体看样子很了不起啊。   “所以我要去查这几人为何会来到此处?他们活着时有没有见到什么人或者收到什么信。”楚留香喝着酒慢悠悠道:“而海南派、七星帮,都离此太远,札木合更是远自关外,我惟有希望能自朱砂掌门下弟子口中,打听出一些消息。”   傅凌衣嗯了一声,折扇一拍掌心:“有条有理,十分可行。”   他忽然垂了眸,傅凌衣的睫毛很长但却不翘,于是更多的是种英气而凌然。   见傅凌衣沉思,楚留香也并未打扰,好一会,傅凌衣突然抬眸道:“我和你一起。”   这个事情好像很麻烦的样子,两个人一起会比较有效率。   楚留香手微微一顿:“这是趟浑水。”   “哦。”傅凌衣淡淡点头:“然后呢?”   楚留香无言。   傅凌衣勾唇一笑:“正是因为浑水才有趣,若人生始终平淡无奇岂非十分无趣?”   他一手支头,一手折扇轻扇,一派风流闲散贵公子的模样,“人生在世就是应该这样,赏最美的景、登最高的山、渡最险的水、喝最好的茶,碧江盈盈春树暮云也好,穷山恶水血光剑影也罢,一一看过才算完整。”   他此言一出,满室寂静。   半晌,楚留香抚掌大笑道:“确实如此!世无花月美人何苦生此世间!只为这一点我们就该喝两杯。”   傅凌衣脸一僵,果断拒绝楚留香的提议:“你自己喝。”   他的脸色很奇怪,楚留香顿时也觉得奇怪了,昨天晚上他们比试的时候一提酒傅凌衣就认输,现在一提酒脸色就那么奇怪。   楚留香脸色古怪:“你为什么不喝酒。”   “……啰嗦。”傅凌衣侧脸不去看楚留香的表情。   他第一次喝酒还是在认识九百万、褚师素问以后,那时是在万花谷中。   一群人笑着让他尝尝,他没好意思拒绝,于是轻轻喝了一口,结果只是一口便害的他睡了整整一天。   醒来后又遭受到一群人带着笑意的古怪眼神。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喝醉了会耍酒疯,不是会摔砸东西的那种,相反格外的乖巧听话。   一直傻笑,别人说什么就会照做的那种乖巧听话。   所以说,这种黑历史绝对不能重现!   会被笑的。   傅凌衣:≡ ̄﹏ ̄≡   他这种表情让楚留香几个人瞧得清楚,房间响起几个人的笑声。   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表情有多逗的傅凌衣内心狐疑外表冷漠:“你们又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楚留香忍了忍笑,正色道:“我正在想要以什么身份进入朱砂掌门下。”   傅凌衣信以为真:“想到了?”   楚留香额了一声:“大概。”赶紧在心里思索朱砂掌门的特点,选择最合适的身份出现。   “大概?”   “现在已经想到了。”楚留香笑着站起来,将那摆满酒樽柜子,轻轻往旁一推,柜子后竟又现出窄小的门户。   这秘密的窄门后,是间奇异的六面舱,六角壁上,都镶着镜子,一盏灯光,就能使这舱有十倍的明亮。   沿着镜壁,是一排低矮的木柜,有几百个小小的抽屉,每个抽屉一一都编着号码,就像是药铺似的。   傅凌衣站起身,愕然道:“这里面放着什么?”   楚留香回身一笑:“自然是我所有的身份。”   这几百个小小的抽屉看的傅凌衣一阵眼晕:“楚留香,我突然想到千面狐了。”   他喃喃道:“你还真厉害。”   楚留香大笑:“这话你该同蓉蓉说。”   苏蓉蓉一袭白衣,温柔清丽的像是天上的仙子。   这几百种身份居然都是这样仙子般的姑娘完成,傅凌衣内心是目瞪口呆的。   也就在此时,傅凌衣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三个姑娘。   虽然没有轻视但的确是没怎么在意。   果然,不管到了哪里女孩子都是不容轻视的存在。   傅凌衣突然很好奇其他两位姑娘擅长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写两人相处,原著剧情写的头痛≡ ̄﹏ ̄≡   第9章 朱砂帮   晨光熹微。   傅凌衣、楚留香两人坐上马车去往济南的路上。   而此时的楚留香早已变作一个紫面短髯,相貌堂皇的大汉,他的身份也成了关外长白山一带,采参帮的张啸林。   楚留香坐在车外驾马,车帘没有被拉上,所以他只要一回头就能看到车里那个舒舒服服睡在软榻上的身影。   傅凌衣今天换了一身紫衣,仍是很宽大的款式,他躺在软榻上的时候,长而宽大的袖子垂落如云。   睡颜没了惯有的冷漠,看上去温和如水,只是左眼下的那点泪痣看上去仍是魅惑妖异。   看到傅凌衣动了动手,楚留香收敛心神含笑问道:“睡好了?”   傅凌衣按了按额头,慢慢坐起来,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傅凌衣打了个哈欠,还是觉得有些晕晕乎乎,不由倚着车厢闭目休息。   昨天晚上他突然很好奇李红袖和宋甜儿的特长,于是也就直接问了,这才知道李红袖博闻强识,不仅对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和武功都了如指掌,对他们的事迹和经历也记得非常清楚。   而宋甜儿不仅精通厨艺,绘画不错,暗器功夫更是一流。   傅凌衣是好奇心很重,且十分具有探讨精神的人,有暗器高手和易容用毒高手在,若不能交流比试一番总觉得有些遗憾。   于是他直接向宋甜儿和苏蓉蓉提出交流比试的想法。   苏蓉蓉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而宋甜儿眉眼弯弯一口答应。   这一交流直接交流到了后半夜。   所以说,现在好困。   困到没魂状态的傅凌衣又默默缩回了被窝。   朦朦胧胧过了不知多久,傅凌衣再次醒了过来,这次精神好多了,他伸了伸懒腰,扭头去问楚留香:“还有多远到济南?”   楚留香回头道:“快了。”   一看清他的脸,傅凌衣眼里顿时多出一点嫌弃:“楚留香,你现在丑的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开始没觉得这张相貌丑但被傅凌衣这样嫌弃对待的楚留香也有些怀疑了:“有那么丑吗?”   傅凌衣没回答他这个问题,又上下看了看他这一身装扮:“楚留香,你怎么这身暴发户的样子?”   楚留香到底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朱砂帮?冤大头?土豪?   闻言,楚留香也不知该哭该笑,暴发户这种称呼可不怎么好听。   不过若真是暴发户那才符合他的身份。   楚留香解释道:“朱砂掌门下大多是富家子弟,我若要他们信任我,敬重我,惟一的法子,就是装得比他们更豪阔,另外凌衣,我现在的身份是采参商人张啸林。”   傅凌衣也不知道记没记住他的新身份,只是随意哦了一声道:“你这是要去当散财童子啊。”   楚留香:“……”   虽然的确是这个意思,但就那么说出来还是让人有些无言。   傅凌衣眼里笑意明亮,他起身走向楚留香,随意在他身旁坐下。   放目远望,天高地阔,道路两旁花草蔓生,清风入怀,衣袂流动。   傅凌衣看着这一切只觉心胸开阔,他侧脸对着楚留香微笑:“好了,早上好,楚留香。”   眉目弯弯的样子让楚留香看的一呆,他呐呐道:“早上好。”   “等等。”楚留香突然想到了什么,“现在已经将近中午了。”   傅凌衣:“……”   谁允许你拆穿我的?蠢货!   头一次被噎住的傅凌衣一直到旅店也没主动和楚留香说话。   这倒不是他小气,他只是很难去主动开口与人交流。≡ ̄﹏ ̄≡   尤其是冷脸过后,他总觉得主动和别人说话似乎很尴尬别扭。   于是干脆你和我说话我就和你说话,你如果不主动和我说话,那也别想我主动找你。   这种别管你错我错,反正我都不会低头的想法还真是让人……   还好,傅凌衣所认识的朋友都是很了解他的,像九百万、明教朋友因为很了解他,所以会更多的包容他。   而褚师素问,那货除了对医学,其他对什么都懵懵懂懂的,什么面子里子人家根本没记在心上,你就算跟他大吵一架他眨眼就忘了。   不过,好在楚留香也算了解傅凌衣,他心里清楚其实傅凌衣没什么,就是有点抹不开面子主动说话。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主动和傅凌衣说话是因为刚开始傅凌衣表情难看,他没敢开口,怕起了反效果。   后来见对方脸色回缓,想开口却又一直没找到适合的话题。   于是陪着傅凌衣纠结到客栈。   到了客栈,楚留香顿时找到一个适合的话题了,他笑着试探道:“对了,济南菜向来是一绝,要不要尝尝?”   不管是因为美食还是因为缓解气氛,傅凌衣都没有理由再沉着一张脸了,他点头:“要。”   大概是因为楚留香出手阔绰的缘故,两盏茶的功夫,满桌子的菜便摆了上来。   楚留香以前经常来济南,对于这些菜名颇有些了如指掌的味道,于是挨个为看样子是第一次来济南的傅凌衣介绍:“这是糖醋鲤鱼,看似平凡无奇,但其味道可是一绝,大概是因为济南南依泰山,北跨黄河,境内河流有黄河、小清河两大水系,湖泊有大明湖、白云湖等,城内更是百泉争涌,故有天下第一泉城的美誉,所以这里的水产最是美味。”   傅凌衣在昨天泡脚的时候已经研究过这个世界大致是什么样子了,唐宋元明,他所处的那个鲜活而生动的大唐竟然成了史书上的一页。   不过虽然这个世界上的大唐和他所处的大唐历史并不一样,但很多东西也是一样的。   比如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济南。   听着楚留香低沉而温和的解释,看到他眼里温柔而平和的光芒。   傅凌衣喝了口茶,啧,虽然大概知道济南的特色,但大唐和明朝,毕竟不是一个朝代,所以可能济南又会多出很多东西吧。   楚留香既然为他说明,那……那他就听听好了。   “若来济南一定要尝尝他们这里的水产,若要吃鱼则最好来这里,这家的店是全城最好吃的。”楚留香笑着用一旁的备用筷子替傅凌衣夹了块鱼肉,放在他面前的白瓷小碗内,“尝尝看。”   傅凌衣目光闪了闪,片刻,举箸将楚留香夹给他的那块鱼肉吃下,肉质细腻鲜嫩,果然很美味!   见他满意楚留香也觉得十分开心,他生就喜欢享乐,喜欢伴花伴美,所以他也想要他的家人、朋友过的舒心愉快,楚留香忽然想到一个很有趣的一道汤品:“对了,依据当地习惯,在吃完鱼后会将鱼头、鱼尾和盘中剩下的调味料做成汤,叫做‘头尾汤’或者叫‘划水’”   这个说法傅凌衣还是第一次听到,以前他也只是去过济南一次,虽然美食美景也吃了个遍,但那些由来典故他的确一无所知。   见他觉得有意思,楚留香又挨个对其他菜进行简洁有趣的介绍:“这是锦上添花、玉带虾仁、奶汤蒲菜……”   一边说一边为傅凌衣添茶夹菜,奶汤蒲菜用青瓷花碗盛了摆到傅凌衣面前。   傅凌衣目光闪了闪,忽然垂眸,用一旁的备用筷子夹了一朵“锦上添花”送到楚留香碗里。   楚留香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傅凌衣一脸若无其事:“礼尚往来。”他又实力冷漠道:“你赶紧吃,咱们一会还要办大事。”   一个劲的为他说明、夹菜难道不饿吗?稍尽地主之谊就可以了。   从第一次见面就莫名能明白他话里意思的楚留香笑容满面:“好……”   话还未说完,包间的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了。   却是一个衣着虽华丽,但却生得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衣着同样华丽,又比那猥琐汉子华丽的多的年轻人。   又在后面跟着的是手足无措,担忧焦急却又不敢说话的小二。   傅凌衣那脾气蹭的一下就上来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踢开他的门,打扰他吃饭。   正要开口,那猥琐汉子却抬着头,看也不看他们就厉声喝道:“你们两个不知道这是我朱砂帮弟子的专用房间吗?”   朱砂帮?   ——朱砂掌门下大多是富家子弟,看衣物饰品的确是富贵异常,想来,在朱砂帮的根据地——济南应该没人敢冒充朱砂帮弟子。   傅凌衣和楚留香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睛里写着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应该怎么进朱砂帮探听消息?   两个人目光流转,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   傅凌衣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大怒道:“朱砂帮有什么了不得的?需知这世间讲究先来后到,讲究一个规矩!怎么?朱砂帮便能不讲道义不讲规矩了吗?”   他这副义愤填膺,连讽带讥的目光别说小年轻了,即便是老江湖也要一肚子火。   果然那两个弟子气红了脸:“胡说八道!”   “我朱砂帮怎么可能不讲道义!”   得来的却只是傅凌衣一声嗤笑:“是吗?”   两个少年脸更红了,这次却是羞的。   两个人目光不约而同瞪向了那猥琐汉子,他们两个是经常在这个包间吃饭,差不多已成习惯了。   今天来的时候还是习惯来这里,不过在知道房间里有人后他们也没想硬来,只是架不住程三拉劝,这才来了此处。   两少年被这么一讥讽,加之自己也不占理当即就成了木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傲娇是一个很萌的属性,但大部分文里一点都不萌。   傲娇受们理所当然享受着攻的付出,吝啬于付出,还要说句:因为我傲娇,即便我打你骂你心里还是喜欢你的。   恕我直言,这样的傲娇都是脑残。   我始终觉得每个人的心意都是需要珍重的,别人的善意、温柔,都是需要感激的。所以可能我永远也写不了渣心渣感情的人物。   这些不重要,我只想骂我自己,我为什么要一时兴起就开坑!没有存稿没有大纲,写着写着就容易加各种奇奇怪怪的属性(ノ=Д=)ノ┻━┻   原本毒舌傲娇的攻宝被我写歪到哪了?!(捂脸)如果觉得哪不对了,请原谅我大开的脑洞。   另外,我要去失踪打大纲了≡ ̄﹏ ̄≡   第10章 偃师   两个少年涨红着脸看着屋里紫衣华服、容姿妖异的人一挑眉梢,似乎还要说些什么。   却被身旁同样紫衣华服的大汉制止,那大汉无奈拉他坐下:“好了,你先别生气。”   紫衣青年脸色不怎么好看:“怎么?”   那大汉低低说了半句:“你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   听到他这句话,那紫衣青年脸色一僵,好一会,心不甘情不愿的冷哼一声,这才拂袖作罢。   那大汉说的虽低声,神情与之前没什么变化但也瞒不了人,那青年更是心无城府,甚至连神情都不会伪装,将所有的一切明明白白显给外人看。   那大汉看着这青年无可奈何的轻叹一声:“总这么……”似乎怕那青年生气,他嘴唇嚅动着到底没说出什么。   两个朱砂帮弟子脸上现出疑惑,他们实在是好奇这两个人来这里所为何事,但贸然打听又是江湖大忌,不由面面相觑,沉默不言。   程三跟在后面,一点没有踢门时的嚣张气焰,他是欺软怕硬,但他又不是蠢到无可救药。   他听小二说是两个有钱的外乡人,原本以为只是有点钱而已,压根比不过这两位富家公子,所以才敢推门而入。   可推开房门看到这两个外乡人的衣着气度后程三立刻后悔了。   华服锦衣倒没什么,朱砂帮里哪一个人不是华服锦衣,只是眼前这两个外乡人皆带着种难言的气派。   那种贵气便是那些当官的也比不了。   程三内心懊悔自己先前的言语行为,正要说话挽救一下自己。   那紫衣大汉忽的一笑:“久闻朱砂帮大名,张某早已心向往之,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两点相加,张某本不该继续留在此处,只是正如我这朋友所言,凡事有个先来后到,我若立刻将房间让给你们,岂非让我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日后必免不了被他嘲笑。”   他微微笑着,目光是那么温和真诚,最后一句话也是那么轻松、愉悦,就像是朋友之间在说俏皮话。   两个朱砂帮弟子不由点头微笑。   演完戏正低头吃饭的傅凌衣瞥他:我因为你失了面子才嘲笑你?想太多,嘲笑你需要理由吗?   读懂他眼里含义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转而糊弄起朱砂帮少年们了:“但若是让你们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也是我的不是了,不如这样。”   “张某人生平最喜欢豪赌,不如我们赌上一把,谁赢了这房间便是谁的。”   济南第一赌场就是朱砂帮开设,两个朱砂帮弟子对于赌自然比旁人要感兴趣的多,其中少年眼睛一亮问道:“赌什么?”   到现在已经不是为了一个房间而去赌,而是为赌而赌。   傅凌衣突然想到九百万的一句话:跟我打赌,不是看你要什么,而是看我有什么。   想到九百万逢赌必输的体质傅凌衣不由莞尔。   楚留香笑道:“既然是赌,若是赌小了便没有意义。”   一叠银票被他按在了桌子上,他含笑道:“如何?”   两个朱砂帮弟子睁大了眼睛,“这、这……”   他们两个也是富家子弟,也见多了大把大把的银票,只是一次性赌这么大还是生平头一次。   倒是程三,他忽的打躬赔笑道:“阁下既然要赌,不妨去一个适合赌的好去处,小人必然鞍前马后,让您二位尽兴而归。”   他不聪明,也不蠢,只是见对方出手阔绰,又听对方说他最喜欢豪赌,这才想将对方拉到朱砂帮的产业来,一来哄着人消费些银子,二来也好赔礼道歉,免得人还记得他先前的言语举动,比不得两位少爷的软柿子可以捏,有钱有权的还是小心些,免得开罪,若是不小心开罪了就当立刻低声下气求别人原谅。   他变脸极快,此刻哪有先前的一分嚣张,楚留香也不觉得奇怪,人若没有一副多变面孔,不懂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生怕是要幸苦的多。   傅凌衣也没兴趣去和一个普通人喊打喊杀,只要别人不越过他的界线,他也不愿动手,妄做杀孽。   楚留香点头一笑:“正合我意。”   两个人起身,走前,傅凌衣顺手拿了两盒点心。   程三三个人在前面带路,傅凌衣楚留香落在后面,两个人并肩同行,一人手里拿了一盒点心。   傅凌衣吃着手里的山药糕,又默默问楚留香:“梅花糕好吃吗?”   看样子还挺漂亮的。   目光早已飘到了梅花糕身上,楚留香看着他故作冷淡的样子,心里大笑,面上却也十分正经,他将手中的木盒递向傅凌衣:“尝尝看。”   傅凌衣也没客气,他伸手拿了块梅花糕,同时将自己手中的点心递给楚留香:“喏,山药糕,不一样。”   他没客气,楚留香自然也不会客气,五月的下午,阳光正好,两个人悠哉悠哉,竟有种来旅游的感觉。   傅凌衣咽了最后一口梅花糕,低低问楚留香:“你真打算当败家子啊?”   楚留香哭笑不得,嘴唇翕动:“若要使朱砂帮的掌门弟子冷秋魂见我,我就要先成为一个败家子。”   傅凌衣哦了一声,颇有些兴致的问他:“你打算拿多少钱去败家?”   楚留香没瞒他,“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   傅凌衣当即就震惊了,别看他锦衣华服,琳琅美玉,一身富贵人家的气度,可说起来他是最穷的那个,倒不是他赚不了钱,只是他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养蛊多费钱啊,要买各种灵芝人参什么的,制作研究机关术多废钱啊,经常是大把大把的银子投进去。   用五十万两去败家,楚留香,你真是个超级败家!   你花不了给我啊!我给你制造飞鸢、木头人、机关马……你就算要机关美人我也能给你造出来。   五十万两用在赌博简直是……   楚留香对他那种说不出怨念的目光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什么。”傅凌衣摇头,那是楚留香的钱,他要怎么花别人都不能有什么意见,只是,傅凌衣忍不住长叹:“如果我们见到冷魂秋,咱们能省就把钱省下来吧,到时候我用你的钱给你个惊喜。”   说起来,他感觉楚留香很是风流,不如这样,他多费些精力替楚留香做出一个与真人无异的绝色美人来。   那样楚留香就不会祸害姑娘们了。   嗯,傅凌衣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大好事。   对于他内心想法一无所知的楚留香只看到他眼里神色复杂,以为傅凌衣觉得自己太败家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点头道:“是有些败家了,等见到冷魂秋我们再见机行事,若能省下自然是好。”   已到了晚上。   “快意堂”三个龙飞风舞的金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这正是济南城里最大的赌场。   此刻,华灯初上,快意堂中呼雉喝芦,已热闹得很,三间宽阔的厅房里,到处弥漫着酒气、烟草气,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身上的汗臭气……   最外面的房间有两桌牌九,两桌骰子,两桌单双,赌钱的人品流也最复杂,呼喝的声音也最响。   里面一间花厅,人比较少,坐着的大都是脑满肠肥的大富贾,整堆整堆的花花银子在一双双流着汗的手里转来转去。   最里面一间房子,垂着厚厚的门帘。   这房间里一共有七八个赌客,却有十几位姑娘陪着,有的倒酒、有的端茶、有的只是依偎在客人的怀里娇笑。   桌上没有金银,只有几张纸条在流动,但纸条上的数字已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   一个面色惨白,身穿翠绿长衫的少年,含笑在旁边瞧着,不时去拍豪客们的肩头,含笑道:“您老手气不好,叫珠儿陪您去躺躺再来吧!”   那回答一定是大笑道:“急什么,还不到五万两哩!”   那少年于是便含笑着收回手,此人却是朱砂帮的掌门弟子——冷秋魂。   突然一个衣着华丽,但却生得獐头鼠目的猥琐汉子,闪缩着走了进来,远远便打躬赔笑道:“少庄主好。”   冷秋魂皱眉道:“程三,这地方也是你能来的吗?”   程三立刻弯下腰去,道:“小人怎敢随意进来,只是……”   他眯着眼睛一笑,低声道:“今天来了两位豪客,半个下午便在惜红楼花了五万两银子,还一直说手痒,所以小人就替少爷带来了。”   冷秋魂道:“哦!是什么人”   程三道:“一个姓张,叫张啸林,另一个姓傅,叫傅凌衣。”   冷秋魂沉吟道:“这两个名字陌生得很。”   程三道:“听说他们平时很少入关,所以……”   冷秋魂沉声道:“在这地方赌钱的都是什么人,你总该知道,没有来历的人就算想来输钱,别人也是不答应的。”   程三赔笑道:“少爷放心,没有来历的,小人怎敢随意带来……这位张客人,乃是长白山一带最大的参药商,另一位傅客人,是他的朋友,两个人是来这里做生意,顺便在济南花钱寻欢。”   冷秋魂笑了笑,道:“原来是采参客,我先瞧瞧……”   他将门帘掀起一线,探头瞧出去,两个人都是紫衣华服。   一个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站在人群里赫然把旁人都变作了老母鸡,只是除却他同行的人。   另一个身姿修长,便如玉树临风前,其面容之美,实非语言笔墨可以形容。   尤其是那点泪痣更是多出几分妖异冷冽。   他站在那里,竟生生比过了快意堂所有的美人。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感觉,傅宝好像在给楚留香做充气娃娃……   233默默说句,傅宝没有门派,他武器虽多、轻功也不错,但实际上他最擅长的是机关术,大概是偃师一类的角色吧。   后面会慢慢写的。   第11章 平胸   冷秋魂猛地怔住,在这刻什么声音、什么人都没有了,他的眼睛里只有这个女扮男装、紫衣华服的人。   这样的气度、这样的容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美丽、这么妖异冷厉的姑娘!   不过这姑娘唯一的不好就是太高了,跟男子差不多了,也怪不得她要以男子的身份行走江湖了。   不过,冷秋魂伸手抚摸着自己刚长出来的胡碴子,这样更为这姑娘添出一分英姿飒爽、卓尔不凡来。   看上去目不斜视,什么都不在意的傅凌衣早在冷秋魂出来的那刻就注意到他了。   在看到对方掀着门帘,探着半个身子一直看着他们却迟迟不过来后,傅凌衣顿时不耐烦了:“我说,你在发什么愣?”   冷秋魂如梦方醒,立刻笑着抱拳迎了上来:“贵客上门,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走近了冷秋魂更觉得这姑娘容貌妍丽,简直让人不敢直视,目光不由往下落去,又发现这姑娘不仅身材修长如同男子,胸更是毫无起伏,说是一马平川也不为过。   冷秋魂手里养了这么多姑娘,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平坦的胸部。   这平的也太不正常了。   冷秋魂正愣愣看着对方的胸口,忽听冷冷一句:“你在想什么?”声音自然十分动听,只是似乎压抑着怒火烦躁。   冷秋魂脑子一抽,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来了句:“我在想你的胸为什么这么平?”   ……   面前的紫衣姑娘脸色难看,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似乎被气的狠了,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而他身旁的紫衣大汉愣过之后便是一阵大笑,他伸手揽着那“姑娘”的双肩,半个身体都倚到姑娘身上去了。   楚留香觉得自己这一生听过不少有趣的话,但所有的话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冷秋魂这一句话。   尤其是看到傅凌衣难看至极的面色后,他笑声更大了:“他若是有胸那才是奇怪了。”   冷秋魂一怔:“为什么?”   楚留香大笑道:“因为他是个男的呀。”   只是长的漂亮了些。   冷魂秋目瞪口呆,他僵着一张脸不敢置信去看傅凌衣:“男、男的?”   怎么可能?!   明明就应该是个凌厉美艳的绝世美人啊!   此时此刻的傅凌衣想弄死冷秋魂的心都有了,他哪里像女人了?   他自从取了面具便再也没有戴上,这么长时间也没人认为他是女性,除了冷秋魂。   “果然啊……”傅凌衣原本低着的头慢慢抬了起来,一双凤目深沉如渊,其中杀意凛然,让人骇然失色:“像你这种智障货就该被消灭掉。”   一把寒光冽冽的青锋剑突然出现在他手里,他握剑的手修长白皙而又强大稳重。   楚留香脸色已然变了:“凌衣……”   他似乎是要阻拦,但显然来不及了,傅凌衣已一剑刺了出去,这一剑并非任何一道招式,只是那么随意而为的一剑,却快到了极致,冷秋魂甚至还未看到剑光,那把剑便指向了他的咽喉。   冷秋魂面色煞白,他知道自己躲不开那把剑,直到此刻,赌场里赌的开心的豪客们才注意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   钱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但也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比如——生命。   于是在这赌场中最惊慌的便属那些有钱的大爷们了,但好在他们也见多了大风大浪,还能勉强自己保持安静。   那些美姬却已尖叫出声,女人的尖叫声总不会好听,冷秋魂不觉皱了眉头,但在下一刻他突然欣喜若狂起来。   因为那把剑慢了一慢,虽然只是慢了一慢,但已给了冷秋魂避开那点剑锋的时间了。   冷秋魂顺势向后仰去,正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他成功躲过了来自死神的一剑。   冷秋魂倒在地上喘着气,这才发觉自己早已冷汗连连,再一抬头,正对上那紫衣青年寒湛的双眸,青年薄薄的嘴唇微微扬了扬:“呦,不小心被你躲过去了。”   他又抬起了手,颇有再来一剑的味道:“只是这次你还能这么幸运吗?”   冷秋魂面无人色,他并非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年轻,所以他更可以确定这青年剑法之快鲜少有人能及,怕是只有中原一点红那样的剑客才能与之一战。   眼看这青年似乎还要举剑来刺,冷秋魂顿时骇的手脚冰凉,此时此刻,他心里竟然略微有些委屈:我不就眼神不好把你认作姑娘了吗?你等我给你道歉啊,犯的着下这么大的杀手吗?   好在这次被那大汉拦住了,那大汉沉声道:“好了,你若杀了他我们这笔生意同谁做去?”   青年身子一顿,好一会,才慢慢收了剑,冷秋魂吊着的心还未完全落下,那把剑又指向了他。   青年居高临下垂眸瞧着他道:“我们原本想着好好和你做笔生意,若此事成不仅对我们有好处,对你们朱砂帮也……”   他顿了顿,又转了话冷声道:“只是此刻我对你们朱砂帮已没了兴趣,张啸林你和他说。”   他说完这话,广袖一甩,便走进了最里面的大厅里,只听里面一声冷斥,又听一阵手忙脚乱的挪动桌椅声,一会功夫,大厅里的豪客们和那十几个姑娘匆匆跑了出来。   “张啸林”无奈道:“实在是抱歉,今晚让贵帮少赚了几两银子,只是我这朋友并非故意,他天生性子急了些。”   什么叫少赚了几两银子?那是几万两、十几万两好吗?!   另外你确定他只是性子急了些?那分明就是个一言不合就能大打出手的杀神好吗?   对于楚留香轻飘飘的几句话冷秋魂的内心是崩溃的,但是在摸到被剑气划伤流血的脖颈后,冷秋魂笑容僵硬点了点头。   进了大厅,冷秋魂这次连看也不敢看傅凌衣了,别说他现在已经知道傅凌衣是男子,就算对方真是个绝色美人他也不会看了。   主要是不敢啊。   傅凌衣一手支头,另一只手的修长指尖很有规律的转着茶杯,看样子既懒散又闲适。   他置身事外的样子让冷秋魂舒了口气,谁也不希望自己是在和一柄剑谈生意。   张啸林比他要容易接近的多。   冷秋魂眼睛瞬也不瞬的瞧着楚留香:“不知张兄有何生意要谈?”   楚留香微笑道:“自然是件不管对我们还是对朱砂帮都有极大好处的生意。”   他这话倒也不全是骗冷秋魂,若神水一事调查清楚,那神水宫门人自然不必向他寻仇。   而朱砂帮也能解释得了左又铮之死,可以摆脱天星帮的调查追杀。   冷秋魂眼里突然发了光,脸上却是一副冷淡的表情:“违法的事本帮向来不做的。”   楚留香笑道:“在下虽穷,但总算也有了上千万的身家,违法冒险的事,在下也是万万不肯做的。”   冷秋魂面上神色更冷:“此事既不违法,也不冒险,你为何不去找别人?却寻到了本帮?”   楚留香道:“只因此事必须有贵帮的一位长老出头。”   “谁?”   “杀手书生西门千。”   冷秋魂凝目瞧了他半晌,终于沉声道:“你们来的很不巧,家师目前不在济南城里。”   “那他现在在哪?”   这次却不是楚留香问的,而是傅凌衣。   傅凌衣深深觉得楚留香前戏准备的差不多了,重要问题还是他问的好,要不以楚留香的性格一定会再给人聊上几圈。   听到他的声音冷秋魂不由一紧,他实在是怕了对方那柄剑,于是便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详加解释道:“以往家师出门都会留话的,只有这一次,他老人家接到一封信后,第二天清晨就动身离开了,并未留下任何只言片语,所以在下对家师的去处的确是一无所知。”   傅凌衣凤目微亮:“信在哪里”   冷秋魂立刻站了起来:“请两位和我来。”   傅凌衣没动,仍旧转着那小小的青瓷杯子,一双眼睛却静静瞧着冷秋魂。   冷秋魂解释道:“我记得家师临行之前,曾经将这封信又封入个纸袋里,交给杨师叔保管,若能瞧见这封信,想必就可知道家师的去处。”   “杨师叔?莫非是那位立地追魂手杨松?”   冷秋魂点头道:“就是杨师叔了,只要找到杨师叔就能找到家师的去处了。”   他说着人已经迈步出去,傅凌衣和楚留香对视一眼,并肩出去。   临出门的那刻,楚留香突然低低笑道:“其实我之前的计划是用三十万两买一个印象。”   三十万两买一个印象?傅凌衣内心给这败家子跪了,“楚留香,你真是有钱任性。”   楚留香很哥们好的拍他肩膀:“咱俩谁跟谁啊,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   傅凌衣立刻道:“打住,我的钱还是我的钱,你不要痴心妄想。”   楚留香:“……”   楚留香无奈的摸了摸鼻子:“你说话总这么噎人,不过这次还多亏了你配合我演戏。”   傅凌衣薄唇一勾,他原本只是打算狠狠揍冷秋魂一顿,只是在看到楚留香的手势眼神后他莫名理解了楚留香的想法。   杀人是假。   劝阻是假。   失手是假。   生意是假。   在冷秋魂将傅凌衣认作女子的那刻,楚留香的计划就变了。   ——三十万两买一个印象固然深刻,但怎么比得了生死边缘来的深刻?   ——我要你的命是如此轻而易举,所以又何必费心骗你。   夜色已深,快意堂灯火阑珊,傅凌衣、楚留香相视而笑。   作者有话要说:  冷秋魂:我曾经对一个人一见钟情过,我觉得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后来我发现,我的近视需要治疗了。   第12章 倾盖如故   杨松家原来离赌场很近,只是穿过两条街,便到了宅院。   黑漆漆的大门,竟只是虚掩着。   冷秋魂熟门清路推门走了进去,院里很静,没有人声,甚至连虫鸣声都没有。   傅凌衣也不知为何,心里突生一种不妙的感觉,这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夜色已深,院里又无灯火,身旁的楚留香却似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转换,“怎么了?”   傅凌衣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若说出来怕楚留香也要想多了,于是摇头道:“没什么。”   大厅里,烛芯早该剪了,宽大的厅堂,昏暗的灯光,不觉有一种凄凉神秘之感。   傅凌衣刚刚舒开的双眉又一次拢了起来,总觉得很不对,以杨林的身份来说,家宅里竟没有仆妇丫头伺候吗?   冷秋魂道:“杨师叔素来睡得早,他一睡下,家里的下人就要偷偷溜出去,尤其家师不在的时候,这些人更无法无天。”   这个解释倒是合理,傅凌衣双眉微微舒展,但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还是使他不能完全放心,两个人又随着冷秋魂绕过大厅,走向后院。   后院里更静,西边的厢房里,竟隐隐有灯光透出,冷秋魂道:“奇怪,杨师叔今天难道还没有睡”   冷秋魂正要穿过种满梧桐的院子,然而,一滴水落在他肩上,他不经意地用手一拂,后窗里透出来的灯光,照着他的手。   鲜血,他手上竟有鲜血。   傅凌衣在看到那点殷红后,脸色变了,因为他看到了梧桐树上似乎有人在对着他们招手,他身子一起,便如一片紫色的云一般飘到了树上,优雅、缥缈,却又快到极致。   傅凌衣闪电般扣住那只手腕,但那只是一只手。   没有别的,只是血淋淋的一只手。   楚留香和冷秋魂也看到这只手,两个人脸色也顿时变了。   冷秋魂失声惊呼,“师叔!师叔!”   厢房里却全无回应,死一般的寂静,冷秋魂正要冲进厢房,傅凌衣却比他更快,只见他迈出一步,整个人便消失在院子里,轻功身法简直如幽灵般诡异。   即便是此刻,冷秋魂和楚留香也不由为之动容。   生来急性子的傅凌衣一袖拂开房门,冲进了厢房里,只见床上一人似乎睡得很熟,身上盖着棉被,只露出颗灰白头的头颅。   屋子里却是说不出的凌乱,床旁边的三口樟木箱子,也整个都翻了身。   傅凌衣一把掀开棉被,在看到眼前状况时傅凌衣顿时愣了一瞬,因为棉被里只有个血淋淋的身子,已失去了手足。   “五鬼分尸,这难道是五鬼分尸……”   却是刚刚进来的冷秋魂,他像是已冷得发抖。   傅凌衣回身看他,“五鬼分尸?”   “我要再看看。”冷秋魂忽的转身冲了出去,不多时,立刻回来,手里拿着一只滴血的手。   杨松惨遭分尸,显然还不出半个时辰。   冷秋魂嘶声道:“朱砂门与五鬼素无仇恨,血煞五鬼为何要下此毒手”   傅凌衣道:“你怎么知道是血煞五鬼下的手?”   难道杨林或者朱砂帮与血煞五鬼有什么仇怨?   却见冷秋魂一脸恨恨道:“五鬼分尸这正是他们的招牌。”   他说的太过言之凿凿。   楚留香不由提醒道:“招牌有时也会被别人借用的。”   楚留香说的委婉,傅凌衣就不行了,他对于冷秋魂的智商表示无语:“开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血煞五鬼既然与你们素无仇怨又为何跑到这里杀了杨林?吃饱了撑的过来杀个人消消饱?”   冷秋魂张了张嘴,话糙理不糙,傅凌衣虽然说的不怎么好听,但理确实是这样,杀人无非是或为仇、或为财、或为权,静下心想想,若为仇,血煞五鬼与杨师叔无仇无怨,若为财,这屋子里的贵重物品不曾少了一件,若为权更不可能了,因为血煞五鬼本就是江湖散人。   冷秋魂咬牙道:“若不是血煞五鬼,那会是谁?”   “谁知道。”傅凌衣广袖一拂,将地上的箱子翻卷起来,他挨个看了一遍,一会,看向楚留香道:“信不见了。”   楚留香叹道:“果然不见了。”   冷秋魂脸色更苍白得可怕,他突然厉声道:“你们和此事究竟有什么关系?”   被怀疑成杀人凶手的傅凌衣十分不爽:“怎么?你怀疑你师叔是我们杀死的?”   楚留香看着冷秋魂的脸色不由抚了抚额头,他知道傅凌衣说话跟刀子似的,直来直去,但这样不委婉也太拉仇恨了。   果然,冷秋魂脸色越发阴沉难看,他沉声道:“你们来的这么巧,容不得我不怀疑。”   傅凌衣突然一笑,“是吗?”他脚下一动,一个人突然变成了数十个人,竟似因为轻功太过灵动缥缈导致出现了幻影,那数十身影似慢似快、似退似前、似慢实快、似退实前,莫说让人琢磨透了,能看到其身法一二便是不易。   冷秋魂张大了嘴巴,这种身法实在是诡异至极,完全超脱了他的认知。   而楚留香亦是一呆,可随后他忍不住微笑,有此轻功,傅凌衣即便再拉仇恨也无妨了。   顷刻之间,幻影重叠,最后只有那一袭紫衣的青年负手而立,他面容冷漠,凤目生的艳丽而魅惑,但他眼里的神色却是宛如冰雪,于是生生将那点勾的人心向往之的艳色压了下去,换作不敢直视的冰冷高傲。   傅凌衣冷冷道:“你记得,我若想杀一个人,犯不着拐这么多弯。”   他的轻功虽然不是最快的,也不是最好的,但他的轻功却是最诡异的,因为这是他自己根据影子研究出的最适合他的轻功。   很少有人能拦住他,因为他们甚至从没见过这样的身法所以又怎么能应对自如?   何况,他身上那三十三种武器也不是用来装饰的。   冷秋魂目中流露出一种敬畏的神色,这样诡异的身法加上那手剑术,傅凌衣若想杀人,的确是不用拐那么多弯。   此时,冷秋魂已经信了他们与此事无关,他缓缓问道:“师叔大概是为了那封信而死,但那封信既已丢了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信是谁写的,信的内容是什么,又怎么能知道谁是杀人凶手?”   傅凌衣面色不变,没有丝毫为难纠结的神色:“带我们去你师父的房间看看。”   冷秋魂低头想了想,掌灯走到东面的厢房,门并没有锁,这孤僻的朱砂门长老,住屋里竟是四壁萧然,简单到了简陋。   但壁上有幅画,画上既非山水,亦非虫鸟花卉,却只是一个女子的半身像,画得眉目宛然,栩栩如生。   楚留香不由多瞧了两眼,越看越觉得画上的女子风韵之美,竟不是言语所能形容的。   不过这女子虽美,但楚留香也不是没有见过比之更胜半筹的人,若说起来,傅凌衣才算他见过最美之人。   也不知怎么,他眼前突然闪过初遇时的那个月夜,傅凌衣俯身看他,那个艳若桃李的笑,他左眼下的泪痣真的很漂亮。   想到这里楚留香不由转目看向傅凌衣,他这才发现傅凌衣也在看他,只是眼神很是奇怪。   似乎是了然明悟,也似乎是嫌弃鄙视。   楚留香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怎么了?”   傅凌衣咳了一声,“没。”   楚留香果然不愧是风流浪子,连一幅美人图都能把他的心勾了去。   红粉骷髅,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执于一副皮相?不对,是无数皮相。   心里吐槽,傅凌衣面上依旧冷淡,他看着冷秋魂道:“这人是你的师母?”   “不是。”冷秋魂道:“家师至今犹是独身。”   傅凌衣一怔,心里闪过几个问题。   西门千为何至今犹是独身?他为何要将这女子的画像挂在屋里?这女子究竟是他的什么人?   不过这三个问题还是回去同楚留香商量罢。   傅凌衣和楚留香回客栈的时候,还带回了七八个大汉。   这些大汉们前呼后拥,一路跟在他们后面,就像是卫队似的。   这是冷秋魂派来监视他们的。   冷秋魂自然不是因为怀疑他们,而是因为那笔大生意。   对此楚留香不在意,至于,傅凌衣……只要这几个人别惹到他,那他也不会给别人难看。   银白色的月光隐隐约约照清前面的路,傅凌衣突然觉得变化太快了。   他和楚留香才认识了两三天,第一次见楚留香两个人还打了一架,虽然是他自己单方面的。   第二次见他,虽然觉得对方可以为友,但也没怎么想接触。   这一次,两个人居然有了些知己的味道。   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傅凌衣莫名想到了这句话。   身旁楚留香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在想什么?”   “在想省下的银子做什么用。”他内心的想法自然不会让楚留香知道,傅凌衣眨了眨眼。   楚留香笑道:“想到了?”   “差不多。”傅凌衣原本想的是做些武器,因为楚留香没有武器。   反正做什么对他都没影响,他自己只是想过过手瘾罢了。   但他现在正在纠结,到底是武器好?还是美人好?   傅凌衣抿了抿唇,决定还是问下楚留香的意见,他向着楚留香偏了偏头,低低问他:“你是想要武器还是……美人?”   “百分百真人触感,另外终生保修,还包退包换。”   傅凌衣打广告很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233突然想到万花攻了。   明月:褚师素问你说谎话连草稿都不打。   褚师素问认真脸:我打了,在心里打了。   第13章 蠢死了   楚留香完全没想到傅凌衣会突然在他耳边说话,温暖清浅的气息落在他耳边,楚留香不由觉得一阵酥麻。   他脑子一空,完全呆住了,以至于傅凌衣说了什么他都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楚留香终于意识到傅凌衣说了什么,“什么美人?”   傅凌衣很正经道:“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难道你不喜欢吗?”他兴致十足,十分期待:“说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制作过美人了。”   楚留香震惊了:“制作美人?美人也是可以制造的吗?”   傅凌衣瞥他,淡淡道:“只要是有形的东西都是可以被制造、或者是可以模仿制造出来的,区区美人至于如此惊讶?”   下到朱阁绮户,上到风水格局、龙脉走势,前者是被人类制造,后者是被人类改变。   想想,这世界上人类不是最强大的但真是最聪明、最擅学习也是最懂的利用天时地利人和的种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制造人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置信。”   最开始的不敢置信过后,楚留香现在也是满心期待:“和真人一样吗?”   傅凌衣也没夸张,他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道:“毕竟是木头傀儡,相貌虽能与真人无异,但活动没有真人那么灵活自如,不过跳舞弹琴,添茶倒水这类的事还是得心应手不在话下。”   楚留香啧啧称奇:“这让我想到了列子·汤问里周穆王的故事。”他悠悠道:“其颅,则歌合律;捧其手,则舞应节。千变万化,惟意所适。王以为实人也。”   傅凌衣真没想过楚留香居然会知道这个故事,他最初制造人偶便是受到故事里的偃师影响,偃师算是他敬佩的人,听到楚留香悠然道出偃师的故事,傅凌衣顿时惊喜不已:“你居然知道偃师?”   楚留香笑道:“闲暇看书时看到的,觉得有趣便记下了。”   傅凌衣又问:“那你还看过之类的故事吗?”也许楚留香会和他的兴趣爱好一致。   他话里藏不住的期待让楚留香不由莞尔:“我只说些有趣的,孔明的木牛流马,与其妻的推磨木头人。”   “据说孔明的机械制作术,很可能是继承了战国时期墨子和鲁班的机关之术。”   说到此处,楚留香想到了春秋战国那个百家争鸣的时代,赞叹道:“我观史书时最感兴趣的就是墨家机关术,当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机关人力足以胜天。”   傅凌衣这下激动的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墨家啊。   只是他不和人聊的原因是因为没人能和他聊啊。   九百最喜欢游山玩水,他对各种人文地理风土人情传奇异事可谓了如指掌,但九百不太喜欢历史,对于墨家更没什么兴趣。   素问一心栽到了医书里,对墨家更没什么兴趣。   明教那位喜欢睡觉,懒到令人发指,别说和他讨论墨家了,他能和你聊聊天都算难得了。   没想到楚留香居然对墨家感兴趣,傅凌衣忍不住笑,他第一次主动揽住楚留香的肩膀:“楚留香,看在你喜欢墨家的份上,你放心,我肯定给你做个天下第一美人。”   天下第一美人不就是你吗?   楚留香心里默默接了一句,“等等!”这才意识到他话里意思的楚留香瞬间摆手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不必了。”   “为什么?”傅凌衣皱眉不解,“红袖添香不好吗?”   “红袖添香自然是好,不过由傀儡木偶来做便少了那份意境。”楚留香道:“美则美矣,失了风骨。”   傅凌衣撇撇嘴,“有人给你添香你就该知足了,事多。”   被实力嫌弃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   嘴上虽然吐槽嫌弃,但傅凌衣心里也打消了做美人的想法。   送礼就应该送合乎对方心意的东西,既然楚留香明确拒绝了他总不能硬塞过去吧?   傅凌衣想了想:“我记得你说你没有武器,不如这样,我做一个给你吧?你想要什么样的?刀?剑?枪?还是什么?”   楚留香一怔,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傅凌衣折扇轻挥的样子,自有一番写意风流。   楚留香微微一笑道:“扇子吧。”   傅凌衣也没往自己身上想,听到楚留香选择扇子,他嗯了一声,一手抓住楚留香的手腕,干脆小跑起来,颇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我们现在快点回去,今天晚上我就给你做出一面天下无双的武器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就再也没动过手,嗯,有些技痒了。   “哎?”   冷不丁被他一拉手腕的楚留香一愣,身子趔趄了一下。   感受到的傅凌衣一边放慢脚步,一边回头看他。   在看到楚留香一脸呆愣的表情后傅凌衣顿时笑了。   月色倾城。   但傅凌衣说话可不怎么动人,他薄唇勾了勾,一万分嫌弃:“楚留香,你蠢死了。”   蠢死了的楚留香:“……”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傅凌衣性子急,他要决定做什么那肯定是不带犹豫的。   一回到客栈,傅凌衣就噼里啪啦捣腾开了,湘妃竹以做扇骨、绫绢以做扇面,笔墨备好准备绘山绘水,各种机关小零件,银针、刀刃、甚至还有见血封喉的顶级□□。   楚留香看的目瞪口呆。   傅凌衣问他:“怎么?觉得这是下三滥的手段?”不管是眼神还是声音,依旧是清清冷冷。他的表情似乎在说:即便你点头也没关系。   “没有。”楚留香已经了解他口是心非这一特点了,自然不会傻乎乎只看傅凌衣表面。   何况,他是真的不觉得暗器用毒是下三滥的手段。   楚留香认真道:“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谁说暗器用毒就是下三滥?要看怎么用,若用来除恶扬善那便不是下三滥,下三滥的不是手段而是人。”   傅凌衣上上下下挺惊奇的看他一眼:“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觉悟。”   楚留香也装模作样,一脸不满道:“难道我觉悟很低吗?”   傅凌衣还是第一次看到楚留香这种神情,不由抿着唇笑了:“你不是正道人氏吗,按理说应该会对这种江湖人称‘下三滥’的手段嗤之以鼻吧。”   楚留香受不了般的举手,连声道:“别了别了,正道人士这种头衔还是不要落到我身上了。”   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虽非什么小人伪君子,但也称不上正人君子。”   力挽狂澜、扶大厦于将倾的名门高人也好,人人尊崇爱戴的江湖侠客也罢,他都没什么兴趣,楚留香只要手中有一壶酒,有满桌子的美食,若上天厚爱,那身旁有美一人更好了。   至于行事,他只求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中间无愧于自己,世有花月美人,他总不能辜负了这大好岁月。   正提笔作画的傅凌衣偏头看他:“哦?”   楚留香眉眼带笑道:“你听过那家的正人君子喜欢倚红偎翠,喜欢花天酒地,喜欢偷取别人的珍宝。”   傅凌衣大笑:“偷取宝物我们暂且不说,但倚红偎翠、花天酒地应该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吧?楚留香你只是比别人更诚实些。”   楚留香不置可否,他捏着下巴好奇的去问傅凌衣:“也是你的梦想吗?”   花天酒地肯定不是了,傅凌衣滴酒不沾,也不是喜欢奢侈铺张的性格。   倚红偎翠?也不像,毕竟甜甜她们三个,对了,还有宫南燕,她们都是极美的女子,可看傅凌衣一点也没看在眼里。   正在扇面绘画的傅凌衣手一抖,差点没毁了扇面,傅凌衣劫后余生般的舒了口气,转而对着楚留香怒目而视:“你吓得我手都抖了。”   那样子,不知为何,楚留香突然想到了一只炸毛的猫,若想高傲的猫平静下来,那就只有顺毛捋。   楚留香从善如流:“抱歉抱歉,是我问的太突然了。”   果然,炸着的毛瞬间柔和下来。   傅凌衣徐徐画好最后一点山水,拢袖收笔,道:“倚红偎翠有什么意思?这种梦想简直无趣。”他看向楚留香,颇为好奇:“倒是你,喜欢这么多姑娘有意思吗?”   楚留香含笑道:“漂亮女人多如天上的繁星,我喜欢她们是因为她们都有颗善良的心。”   “女子如花,你不觉得需好好欣赏珍重吗?”   傅凌衣道:“女子的确应当尊重,但她们可用不着别人欣赏。”   楚留香一怔。   傅凌衣认真检查扇面,看上面的墨还未干,他低头轻轻吹了吹,“我认识一个姑娘,她很喜欢装扮,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美到令人惊叹,她说过女为悦己者容,但这个己是自己。”   “楚留香,你这样的人放在我哪里是会被打的。”   楚留香一脸懵逼:“为什么?”   “因为她们会认为你的怜香惜玉是她们的一种轻视。”傅凌衣道:“她们会希望你怎么对待男子便怎么对待她们,不会因为她们是女子而有任何优待。”   看墨痕已干,傅凌衣一收扇子直接扔给沉吟着的楚留香:“你且看看,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楚留香善良,但我觉得他更有一种潇洒。如原文:   ——楚留香皱眉道:“别人如何说,和咱们又有何关系?人活在世上,为什么不能享受享受,为什么老要受苦,你怎地也变得俗了。   ”   第14章 定情信物   楚留香一把接过细细看了两遍,真心称赞道:“抱头紧实,大骨对称、小骨规整,做工可说是一流,扇面所绘,虽只是寥寥几笔,却已绘尽山水之美。”   他呼啦一下展开,越发喜欢:“不愧是怀袖雅物。”   楚留香专业水准的夸奖让傅凌衣心情很好,同时也默默松了口气:送的礼物合乎对方心意实在是件很好的事。   然而,下一刻他看到楚留香忽然凝住的目光,握着扇柄的修长漂亮的手也顿在了空中。   怎、怎么了?   傅凌衣眼神倏地冷了下去,那一刻,气场两米八:“怎么?你不满意吗?”   ——敢说不满意本公子就弄死你,不过,如果真的不喜欢的话,本公子就……就再给你做一把好了,就当再过过手瘾好了。   对待认可的朋友,傅凌衣从来都是这种嘴硬心软,口是心非的温柔别扭样子。   “没没没。”楚留香立刻摇头:“怎么会不满意,这样的扇子我恨不得珍藏起来。”   “巧言令色。”傅凌衣毫不客气的对他进行吐槽,不过在明白楚留香的真诚后他脸色好看了很多,傅凌衣故作无所谓的啧了一声:“喂,你刚才那是什么表情?”   “这个啊。”楚留香将扇面转向傅凌衣:“只是因为看到你的名字愣了一下。”   扇面的下方,落了一个小小的衣。   傅凌衣:“……”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了,每次做出什么东西都会在某一处落下自己的名字,类似于标记之类的东西。   以前他没在意过,买家们觉得留下落款更能证明这是大师杰作,他若是不留别人反倒着急。   而被他送礼的朋友也没在意过,理所当然,傅凌衣从没觉得留下落款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不过楚留香这么在意的样子,让他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了。   傅凌衣抿了抿嘴唇,伸手道:“拿来。”话外音:我再给你做一把。   “哎哎。”楚留香立刻把扇子拢起来,他笑眯眯道:“这个已经很好很好了,楚某十分心仪。”   楚留香刻意做出一份风流公子的模样打趣道:“那么,楚某就不客气收下这份定情信物了。”   傅凌衣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一句:“楚留香,你是流氓吗?”   楚留香一怔,忽的大笑:“你才知道吗?”   居然一点也不否认。   傅凌衣算是对他的厚脸皮有了更深的认识,他颇为无语的看了看楚留香,起身道:“我去休息了,房间号是多少?”   楚留香笑容一收,“那个。”   傅凌衣疑惑不解:“什么?”   “只有一间客房了。”   傅凌衣顿时僵住了:“所、所以?”   “所以。”楚留香握拳抵在唇角,咳了一声:“我们要一个房间,而且我刚才问过店家,他说也没有多余的被褥了。”   原本还打着铺地铺想法的傅凌衣脸都绿了,“所以你是说我们要同床共枕?”   他长这么大真没跟人同床共枕过,尤其是男人。   想想就觉得无法接受啊。   见他脸色不好,楚留香赶紧安抚道:“不用同床共枕,我可以趴在桌子上休息。”   傅凌衣愕然失语,他知道自己的脸色不好,语气更是糟糕,若是一般人一定会觉得尴尬气恼,拂袖而去都是有可能的。   他瞧着楚留香,对方没有一丝气恼的样子,一双漆黑的眼睛竟是蕴着浅浅的、体贴而了然的笑意。   傅凌衣呐呐着:“楚留香你对所有人都是这么好脾气吗?”   楚留香哑然失笑,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了:“我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至于为什么对傅凌衣这么特别,那是因为他觉得对方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抱着这点楚留香怎么看怎么觉得傅凌衣别扭又可爱,对方根本没有让他生气不满的地方啊。   傅凌衣抿了抿唇,像是下了什么大决定一样:“楚留香你不用这样,即便同床共枕也没什么的。”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满脸的英勇就义。   楚留香忍不住笑:“没关系,你不必为难自己。”   “没有。”傅凌衣双手环胸,一脸绝无此事。   楚留香逗他:“当真?”   他眼里的悠悠笑意让傅凌衣耳朵一红,“什么真的假的?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啰嗦!”   为了防止楚留香继续啰嗦,他干脆一把拉住楚留香的手腕往床边走,“睡觉。”   楚留香看着他绯红的耳朵,笑弯了眉眼。   傅凌衣低头坐在床沿,披散的长发挡住了他鼓起来的腮帮子:果然还是不适应和别人同床共枕啊。   但是也不能让楚留香趴桌上睡觉啊,楚留香已经很迁就包容他了,所以说……傅凌衣抬头,一脸无所畏惧:身为男人就应该尝试各种难以接受的第一次。   抬头一看,傅凌衣顿时觉得不好了。   因为楚留香居然正在脱衣服。   紫色的外袍被挂在床头的衣架上,修长的手指正在慢条斯理的解着白色的中衣,傅凌衣目瞪口呆看着楚留香露出修长匀称、肌肉线条流畅优美的上半身,傅凌衣傻眼了:“楚留香你为什么要脱衣服?”   楚留香理所当然:“睡觉当然要脱衣服。”他又十分奇怪的看着傅凌衣:“你不脱衣服吗?”   傅凌衣话都不会说了:“脱、脱个鬼啊。”   两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已经很尴尬了好吗?还要脱衣服?宁肯不睡也不要这样。   傅凌衣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如果说自己不睡,是不是太作妖了?   他没说话,楚留香却猜到他为什么这副表情了,“你是在不好意思吗?”   一听这话,傅凌衣蹭一下站起来了,“怎么可能。”他双手环胸,铿锵有力:“我走南闯北,饮风餐露、什么事没经历过,这点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楚留香哦了一声,笑眯眯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   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楚留香的傅凌衣顿时僵成了木头人,好一会,他拉着脸去看楚留香:“因为你丑。”   楚留香:“……”   【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来这么一句。】   【简直诛心。】   看到楚留香的表情,傅凌衣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心情一好,也就觉得自己不该再为一点微不足道的事纠结了,于是傅凌衣笑着拍拍楚留香的肩膀:“虽然有些尴尬,但其实也没什么。”   既然是朋友,那么躺一个床也没什么吧?   他这么一笑,楚留香也不由跟着笑了,他顺口说了句:“等你将来习惯就好了。”   完了,这话一出,楚留香就认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果然,傅凌衣眼神一厉:“没有下一次了。”   夜已深了,身边的呼吸早已安稳绵长。   楚留香却睡不着了。   这天他所遇到的事实在是超乎常人的想象。   天一神水、朱砂帮、那封奇怪的信、画上的女子、被灭口的杨林……   连接这一切的关键是那封信,但那封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   扑朔迷离、真是麻烦的案件。   不过,楚留香双手交叠枕于脑后,越麻烦的事才越有趣。   楚留香正发散思维,试图猜测出最有可能的真相,突然,屋顶上的瓦,轻轻一响。   一片淡淡的月光,洒过了这黑暗的屋子。   屋瓦被人掀开了几片,但却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这夜行人竟是个大内行,手脚干净得很。   接着,一条人影就像鱼似的滑了进来,手攀着屋顶,等了等,听不见任何响动,便飘飘落了下来。   楚留香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人若是小偷,那么他们到这里,想必是上辈子缺德了。   月光下,只见这人影黑巾蒙面,穿着紧身黑衣,裹着她丰满而又苗条的身子,竟是个动人的少女。   她手里握着柄很轻很短的柳叶刀,刀光在月光下不住闪动,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瞬也不瞬地瞧着床上的人。   这动人的少女竟是个女刺客。   楚留香越发觉得有趣,他生怕惊扰到这位少女,鼻息像是睡得很沉。   但这女刺客却似乎并不想杀他。   她轻手轻脚,翻了翻张啸林挂在衣架上的衣服,翻出了那叠银票,瞧了瞧,却又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   这女刺客显然也不是为偷东西来的,她既不想杀他,又不想偷东西,那么,她是为何而来呢?   她眼睛东瞧瞧西瞧瞧,瞧见了那只黑色箱子,狸猫般窜了过去,一只手已要去开箱子。   于此,漆黑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音色低沉沙哑,带着从梦中被吵醒的恼怒,语气却很冷,冷到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说,你好大的胆子,竟跑到我们这里偷东西了。”   那少女身子猛地一顿,突然转身甜甜笑了起来:“公子你醒了么?”   月光照着她的脸,如此的美丽动人。   傅凌衣懒得理她,他一边坐起来,一边装模作样推推身旁早已醒来的楚留香:“张啸林,起来。”   虽然不知道楚留香到底为什么要装睡,但楚留香做事总有自己的原因,他还是先不戳破,看看楚留香到底是因为什么。   第15章 并不怜香惜玉   对于这位也很能明白他的朋友,楚留香嘴角不自觉掠起一丝笑,他装出一副被吵醒的样子道:“怎么了?”   楚留香薄薄的唇角轻扬,一双眼睛清冽明亮,但他声音里的迷糊可真不似做伪。   傅凌衣低头瞧着他,有点感叹意味的啧了一声:这装模作样的功夫还真是厉害。   楚留香眨了眨眼:过奖过奖。   两个人的交流在远处的少女自然没有看到,她只听到那个叫做张啸林的醒来迷糊的声音,下一刻,房间大亮。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她第一反应伸手挡在眼前,片刻,她松开手看向傅凌衣和楚留香。   身穿白色中衣的青年坐在床上,一条修长的腿随意曲了起来,他漂亮到像是如玉石雕琢的手就那么懒散搭在膝盖上,姿态懒散,但偏生有种似乎从骨子里带出的高傲冰冷。   白衣如雪,长发如墨,精致妖美的面容,有着妖魔的惑人味道。   尤其是露出的半个白玉般的胸膛简直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那少女不知看呆了。   楚留香蹙眉,坐起来为傅凌衣披好外袍,默不作声的将傅凌衣不经意露出的胸膛掩住。   大晚上的确实有点凉了,楚留香还真是体贴的朋友。傅凌衣偏头对他一笑,以示谢意。   那一笑当真是美玉生晕,楚留香一捂额头,叹息道:“完了完了,我竟然觉得一个男人的笑比绝色美女的更动人。”   傅凌衣一阵恶寒,他搓了搓胳膊:“楚留香,你别逗。”   楚留香就笑:“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说正事吧。”   傅凌衣没意识到楚留香并没有承认他是在说趣,他更没意识到楚留香说的是真心话。   但那少女注意到了。   女人的直觉总是没有道理的精准。   少女愣愣瞧着“张啸林”此刻的神情:薄薄显得冷酷无情的嘴唇向上扬成一个温和而无奈的弧度,   一双眼睛竟是那么温柔,她不能明白那种温柔到底是看待什么样的人才会流露出来,但一定是喜欢的人吧?   没人能对不喜欢的人流露出那种如水的目光。   少女脸色已经变了:“你们两个……”   她甜如蜜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刻起来,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味道。   讨厌任何噪音的傅凌衣不耐的皱眉:“吵……”死了。   “居然有断袖之癖!”   傅凌衣和楚留香完全呆住了:“你说什么?”   少女的神情既是厌恶又是鄙夷:“怪不得你们要睡在一张床上,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傅凌衣反倒笑了,他慢条斯理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莫说我们没什么关系,即便有,是你可以指手画脚的吗?”   楚留香拍手称赞:“是极是极,莫说我们并非那种关系即便是也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姑娘你没什么关系,而且。”他看着少女,温厚教导脸:“这位姑娘,你且记得,莫要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如何,因为那实在是十分自大且愚蠢的行为。”   他们若是遮掩羞怒,反倒让少女觉得这是欲盖弥彰,但这副坦然自若、清风霁月的样子顿时让少女懵逼了,好像他们真的不是断袖,不过张啸林的眼神也太温柔了吧?一个男人会这样看另一个男人吗?   傅凌衣对她这种疑惑不解的表情不予理会,“我说,谁让你来的?”   那少女眨了眨眼睛,索性将这种疑惑抛之脑后,毕竟她来这里可是有正事要做呢,念此,她又是甜甜一笑:“冷公子叫我来的。”   “冷秋魂?”傅凌衣一怔,毫不客气吐槽姑娘的智商:“你想用你那微末的智商愚弄谁?我们先不说半夜三更冷秋魂会派美人,而且还是一个美人来,这件事的可信度有多少,就说你刚才分明是要翻箱子的动作,冷秋魂派来的人有这样的胆子?”   “你看到了?”那少女愕然失声,但顷刻,她那种愕然换作种纠结为难,好一会,她怯怯道:“我……我来的确是为了偷东西。”   她的神情突然变得那么愁苦和自艾自怜,“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没有办法。”   只看到她伸手翻箱子的傅凌衣摸不清她说的是真是假,于是回身去看楚留香:哎哎,她说的真的假的?   假的。楚留香对着傅凌衣摇摇头,转而折扇轻摇,笑吟吟看着少女道:“既然是为了偷东西,那刚才你已翻到了银票又为何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   这次姑娘的脸色彻底收不住了:“你刚才在装睡?”   楚留香道:“抱歉得很,我并非有意欺瞒姑娘,可在下实在想知道你深夜来此既非为了钱,也非与我们有仇,那么你到底所为何事?”   少女冷哼了一声:“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楚留香点头:“哦。”   他那副带笑的淡然神情让少女看的一阵火气上涌:“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留香摇着折扇,翩翩公子一般,他笑意笃定:“你会说的。”   傅凌衣受不了半月眼看他:“若要知道她想做什么,用不着这么麻烦。”   他发现楚留香真挺喜欢玩心理战的,但大多数事不需要这么七拐八弯,不过只能说观念不同,楚留香是不喜欢动手的性格,而他截然相反。   楚留香看着他的表情忍俊不禁:“那你打算怎么做?”   “简单。”干脆利落的两个字。   楚留香还未看到他动作,便听到那少女一声惊骇至极的呼叫、但还未完全发出便被死死扼在喉咙里。   傅凌衣一手掐着少女的喉咙将人举起:“不说,死。”   一双凤目寒湛如冰。   长发、外袍应声飘荡。   楚留香看着他肆意冷酷的背影呆了一秒,他真没想到傅凌衣会这么简单粗暴,看着那少女涨红的面容,以及那怎么看怎么无力软弱的挣扎,向来怜香惜玉的楚留香不由叹了一口气。   那少女却像是看到什么救命稻草:“救、救……”   她甜美的声音此时像是沙砾慢慢划过地面,说不出的嘶哑难听。   傅凌衣这才想到楚留香怜香惜玉的属性,他头也不回,冷冷扔下一句:“怎么?要拦我吗?”   楚留香喊冤:“我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吗?”   傅凌衣来济南是为了帮他,傅凌衣去快意堂是为了帮他,傅凌衣此番动手也是为了帮他。   他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不安好心、居心叵测的女人与自己人反目,即便那女人说的上美丽动人。   楚留香看着那少女已发青发紫的面容道:“我的确称得上风流色狼,但可不是呆子。”   少女恶狠狠地瞪着他,目光却已散乱,傅凌衣一点没心软,他薄薄的唇角向上掀了掀,又问了一遍:“说不说?”   生与死之间,他不信有人会选择死。   楚留香慢慢走过来劝道:“你要知道只有命在,才能去做你想做的事,若是没命那就什么都没了,你何苦为了些微不足道的事而葬送性命?你说是吗?天星帮的姑娘?”   傅凌衣一手掐着姑娘咽喉,挺奇怪偏头看向楚留香:“天星帮?你怎么知道?”   楚留香用扇子指向落在地上的柳叶刀:“凭这点。”   傅凌衣似懂非懂哦了一声,他又一次发觉自己对江湖各大门派势力毫无所知。   人在江湖,耳聪目明很重要,傅凌衣决定等一有时间他就补补有关这个世界的江湖信息。   少女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咕咕声,似乎是要说话,傅凌衣微微松开手指,只听那姑娘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道:“我……我说……”   “很好。”傅凌衣对于她的识时务很满意,他手一松,直接将人丢在了地上。   少女瘫在地上,一边大口呼吸,一边剧烈咳嗽,好半晌才回缓过来道:“我叫沈珊姑,是、是天、天星帮弟子。”   “你来这里想做什么?”   沈珊姑喘着气,摸着纤细的脖颈道:“因为我想知道你们和冷秋魂商议了什么事。”   楚留香道:“这与你天星帮又有何关系”   沈珊姑道:“自然有关系,天星帮这次来到济南,为的就是来找朱砂帮的,而冷秋魂正是朱砂帮门下掌权最重的一人。”   沈珊姑既然已经把自己的来意说出,也不怕再多说些:“因为天星帮掌门人‘七星夺魂’左又铮突然失踪,而他临行前,曾经说是要来寻朱砂门的‘杀手书生’西门千的。”   傅凌衣目光一闪:“你可知道他为何要找西门千”   听到他的声音,沈珊姑不由有些颤抖:“不知道。”   “他们平日可有往来?”   “没,素无往来。”   傅凌衣垂眸又问道:“左又铮出门之前,可是接着了一封书信”   沈珊姑想了想道:“掌门师兄临行前的确受到了一封信。”   “那封信现在在哪?”傅凌衣和楚留香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亮光。   “掌门人交给二师兄宋刚了。”   “他现在人在哪里”   沈珊姑道:“他还在徐州筹募付给‘中原一点红’的酬劳,今夜想必就能赶来了。”   傅凌衣偏头看向楚留香:“中原一点红?”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楚留香替他解释:“中原一点红被人称为中原第一快剑,若求杀人手,但寻一点红,那是江湖最冷血的职业杀手。”   作者有话要说:  我很喜欢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 'ω' )?   第16章 最大方的人   傅凌衣眼都亮了:“中原第一快剑?最冷血的职业杀手?有意思,有意思。”   他以前也当过职业杀手,只是这两年才收手不干。   一听到中原一点红的名头他颇有些和人打一场的想法,同类与同类之间的战斗总会比较吸引人。   楚留香点头微笑道:“在他身上的确是有很多有趣的说法。”   傅凌衣哦了一声,“还好今天晚上就能看到他了。”   什么叫还好今天晚上能看到他啊?那是最厉害的杀手中原一点红,不是你们可以谈天说地的朋友好吗?   沈珊姑一脸看傻子的表情。   在傅凌衣低头扫视而来的那刻,沈珊姑立马有些慌乱的收了这副表情,她眨了眨眼睛,试图露出那副甜美动人的表情,却被傅凌衣一句话僵成了石头人。   “眨什么眨?你眼睛有问题吗?”   沈珊姑:“……”   楚留香顿时笑了。   如果傅凌衣是刻意这么说他也不会觉得有多好笑,但关键是傅凌衣居然是真的很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   他居然是真的以为沈珊姑眨眼睛是因为眼睛有问题。   傅凌衣内心小人看傻子一样看过楚留香和沈珊姑,眨眼睛频繁本来就是一种病,有什么好笑的?毛病。   傅凌衣觉得自己要对智商有问题的朋友多加包容,不应该嘲笑,于是他转而去问楚留香正事:“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想办法从宋刚那里知道信的内容了。”楚留香道:“不过,现在我们应该想如何让宋刚告诉我们信的内容。”   “这还不简单?”傅凌衣一指沈珊姑道:“用她换那封信。”   沈珊姑脸猛地变了:“你们想用我威胁我二师兄?”   傅凌衣点头:“大概是的。”   沈珊姑咬牙道:“我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们了,你们不是应该放我走吗?”   傅凌衣一脸看智障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你回答我们的问题我就放你走了?”他俯身拍了拍姑娘的头:“你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杀你,不是很公平吗?”   沈珊姑一双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你无耻!你人渣!”   楚留香皱眉,“我之前说过,不要以自己的想法揣测别人如何,你认为你回答完我们会放你离开,但那只是你认为不是吗?”   傅凌衣在一旁符合点头:“张啸林都说了不要这么自我愚蠢,让你不听。”   楚留香原本还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了,他笑着看着傅凌衣:“你又在拉仇恨了。”   果然,沈珊姑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她瞪着傅凌衣,“你杀了我吧,否则我一定会想法子杀了你!”   对于她眼里的仇恨傅凌衣压根没放在眼里,他觉得姑娘有点吵了,干脆伸手一点,点在沈珊姑的睡穴上。   沈珊姑仍狠狠盯着傅凌衣,终于无力的合上双眼,一直到她昏睡,她嘴里还喃喃着:“你这个恶人……”   听到此处,傅凌衣下意识接了句:“你怎么知道我是恶人谷的?”   话音未落,傅凌衣就觉得自己问得傻逼了,别人就是纯骂他,压根没说恶人谷之类的词汇。   是他自己想太多了。   一旁的楚留香好奇道:“恶人谷?那是什么地方?”   若是其他人问傅凌衣真不会搭理,但是如果是朋友问,傅凌衣还是乐意解释一句的:“恶人谷是我所处的阵营。”   楚留香哦了一声,表示懂了,然而他的内心是懵逼的:恶人谷那是什么地方?从没听过啊,难道是那个隐世门派?   又听傅凌衣眼里带着感怀道:“我当年之所以选择加入恶人谷是因为一句话。”   “什么话?”   傅凌衣悠然道:“恶人谷自在逍遥、快意江湖。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自在逍遥、快意江湖?一入此谷,永不受苦?   楚留香不由心生向往:“听上去恶人谷很有意思。”   傅凌衣不置可否,恶人谷里的人大多都是有着奇怪爱好、性格的人,当然还有一群因为恶人谷校服好看于是加入恶人谷的人,这样的一群人聚到一起自然很有意思,   没事打打怪、惩治东瀛人、有门派的没事回家溜达一圈,没有门派的就去找浩气盟的小伙伴吃喝玩乐。   总的来说,小日子过的十分悠闲轻松。   等等,从回忆回转过来的傅凌衣有些懵懵懂懂道:“我们现在应该是去找天星帮的据点吧?”   楚留香忍笑:“你发完呆了?”   他眉眼弯弯,目光如水的温和,傅凌衣耳朵一红,对于楚留香的说法抵死不认:“我才没有发呆,我是在思考、思考怎么找到天星帮的据点。”   说完,他自己又很肯定的点了点头:“就是这样。”   楚留香内心大笑,面上却很顾及爱面子的傅凌衣:“这样啊。”但恶趣味又冒了出来,楚留香逗他:“想到了吗?”   傅凌衣一愣:“……当、当然。”一说到正事傅凌衣那点不好意思瞬间没了,在正事上他从不含糊。   楚留香亦是一脸正色,因为他知道傅凌衣不会拿正事开玩笑。   “我们出去再说。”说罢,傅凌衣从屋顶的破洞里飘了出去,他的动作优雅写意,只是一个背影便是说不出的天人之姿。   楚留香仰头瞧着那袭紫色瞬间消失,这才低头将地上的那把柳叶刀捡起来,随即双肩轻轻一振,就从屋顶的洞里钻了出去。   月亮很圆。   长发紫衣的青年长身玉立于屋顶上,任由月光为他镀上一层如水的清辉。   这种景象就像是一幅画。   楚留香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不由有些欣赏惊叹:为什么有的人一举一动都能提笔入画呢?简直是得上天钟爱。   “楚留香,你发什么呆呢?”傅凌衣侧脸看向楚留香,他的掌心多出一只幽蓝色的,生着透明双翼的小虫子。   这是,楚留香在第一次看到傅凌衣的晚上,看到的那个小东西。   楚留香好奇道:“这是用来追踪的吗?”   那天晚上他明明甩开了傅凌衣,结果傅凌衣却奇迹般的找到了他的所在,那只奇怪的小虫子他便记住了。   “楚留香你真是个天才儿童。”傅凌衣一脸称赞道。   楚留香:“……喂喂,这样的称赞我可不承认。”   傅凌衣笑的肩膀颤抖,“这样的称赞和你正是珠联璧合、恰如其分,你就不要谦虚啦。”   这还是楚留香第一次看傅凌衣笑的这么厉害,原本还想否认的他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否认了,能让傅凌衣这么笑一笑,即便被损也没什么。   记挂着正事的傅凌衣没笑太久,他很快收敛了笑容,正儿八经向楚留香介绍这只小虫子的用处:“这是我特意养的追踪蛊,叫蓝玉遥,它只要闻到一个人的气息,就算千山万水它也能找到那个人。”   楚留香惊叹:“好厉害。”   傅凌衣一抬下巴,得意洋洋道:“那是,它可是我所有蛊里最最擅长追踪的了。”   “所有蛊?”楚留香道:“你养了很多蛊虫吗?”   “以前是养了很多,不过现在只剩下这一只了。”   傅凌衣解释道:“那些蛊虫基本上都送人了。”   褚师素问研究毒术时需要毒蛊。   五毒教的弟子对于他自行培育出的蛊虫也很感兴趣。   不善追踪的想要一只追踪蛊、想随时随地防毒的会要一只药蛊……他养的蛊虫就这样全部送人了。   楚留香肃然起敬:“你真是我见过最大方的人。”   单凭这只追踪蛊,就能想象到傅凌衣其他的蛊是有多令人惊叹,说是宝物也不为过,居然就这么随意送人了。   楚留香突然很想让李红袖看看,他不是最大方的,傅凌衣才是。   被他这么一夸,傅凌衣十分不好意思,因为压根就不是楚留香说的那么回事,傅凌衣额了一声,弱弱解释:“我送人的原因是因为,一来他们需要蛊虫,二来,我养不起了。”   楚留香:“啊?”   一想到那段穷苦岁月的傅凌衣顿时有种想叹气的冲动:“那段时间因为养蛊,我把我所有的积蓄全花完了,甚至曾经一度想去偷点金银珠宝什么的,反正我也养不起了,干脆就把蛊虫全部送人了。”   楚留香眼神复杂:“所以说你才是真的大方。”   明明是耗费那么多心血和财力培育出的蛊虫,就那么说送就送了,不是大方又能是什么?   傅凌衣没明白他为什么还会这么说,当即不解的歪了歪头:“哎?”   “没什么。”楚留香笑道:“以后你若想养蛊就尽情养吧,在下不才,还是有数千万的身家的。”   傅凌衣一脸羡慕嫉妒:“楚留香,你真土豪。”   突然好想抱土豪大腿啊。   虽然这么打趣,但傅凌衣真没想用楚留香的钱,他和楚留香就是朋友,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朋友之间,越是关系好,越不能夹杂着太多的金钱往来。   不过,对于楚留香会这么说,傅凌衣还是略微感到一丝感动。   能认识到楚留香这样大方真诚的朋友真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收获之一了。   第17章 不平衡   两个人跟着蓝玉遥很快找到了天星帮的落脚点。   那是一个灯火通明的院落,但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却似乎埋伏着刀光人影。   傅凌衣两人陡地顿住了身形,随即动作行云流水,一点不带烟火匠气的飘到了那间屋顶上。   只见一个人自屋里走出来,吐了口痰道:“三姑娘还没有回来么”   角落阴影中的大汉应声道:“还没有瞧见。”   那人伸个懒腰,道:“奇怪,莫非出了什么事了”   屋子里有人应声道:“凭三妹的机警,一定出不了事的。”   听到这话的傅凌衣脱口而出四个字:“墨菲定律。”   “什么意思?”   傅凌衣解释:“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更有可能发生。”   这是九百以前说过的,莫名和这种场面很搭啊。   楚留香懂了,显然也是觉得这句话和眼前这一幕很配,他笑道:“很有道理。”   他们两个的对话一点没避人,居然就这么大咧咧在屋顶上聊起了天。   院子里听的清清楚楚的大汉们:请尊重一下我们好吗?我们并不是透明的。   先前从屋里出来的大汉气得手都在逗,这俩什么人啊?来别人的地盘居然还在谈笑风生,请尊重一下他们好吗?你好歹躲一下啊?   他们不按常理出牌,那大汉咬牙切齿,开始常规斥问:“你们两个是谁?!”   傅凌衣对外还是十分高冷男神范的,他负手而立,站在如水的月光里,目光轻轻一扫,便带出让人战栗的冰寒。   “我们是谁不重要。”楚留香摇着折扇道,“重要的是你们的三姑娘现在在我们手里。”   他随手将那柄柳叶刀直掷出去,“你们看着办吧。”   话音刚落,屋子里突然窜出条人影,就像是一根射出来的剑似的,一身紧身黑衣,掌中一口剑,青光莹莹。   在院里灯光的映衬下,这黑衣人的一张脸竟像是死人的脸一般,但一双眼睛,却是尖锐明亮,看来比他的剑光更可怕。   他的目光很冷,眼睛也闪动着残酷的,野兽般的碧光,仿佛他一生中最大的嗜好,就是杀人,他生存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杀人。   傅凌衣深深看着他道:“中原一点红?”语气虽是疑问,但他心里却莫名肯定,除了那个第一快剑的杀手一点红,其他人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和眼神。   不过一点红比他想象的要早到的多。   那黑衣人果然道:“是。”   他话音奇异而独特、冷酷、低沉、嘶哑、短促,竟不像是自人类的咽喉中发出来的,声音虽低哑,却有一种直刺人心的魔力,叫人永远也不会将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忘记。   傅凌衣哦了一声,“那就对了。”他突然俯身一笑道:“我还挺想和你打一场的。”   中原一点红冷冷道:“为什么?”   “听过王见王吧?”大概是因为同样的身份和一点红这种和从前的他一样的眼神,傅凌衣对一点红有着同类人的亲近:“所以我想和你比试比试,看看你这个江湖第一杀手到底有多厉害。”   “你会后悔。”一点红说话也是那么简洁,他从不说多余的话,哪怕只是几个字。   那把青光莹莹的剑似乎更冷了些。   傅凌衣薄唇一勾:“有本事让我后悔的人还没出生呢。”同样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出现在他的掌中。   四目相对,竟仿佛在空中带起一阵电光火石。   楚留香急忙拦道:“现在……”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傅凌衣忽然如同轻烟一般掠了出去。   中原一点红亦紧紧跟上。   两个人一前一后,眨眼之间便消失在远处的夜幕里。   楚留香按了按额角,十分无奈,他明白傅凌衣的想法,但果然还是很想说,你是忘了被我们扔在房间里的沈珊姑了吗?   内心这么淡淡吐槽了句,楚留香面上又是一笑,然而比起沈珊姑他还是更在意傅凌衣和一点红的战斗。   一面他想看看这位传说中的江湖第一快剑究竟有多令人惊叹。   另一面,他想看看认真起来的傅凌衣会是何等的无双风姿。   这么一想楚留香亦纵身追上。   院子里的大汉们眼巴巴看着他们接二连三的离开,顿时有种淡淡的忧伤,别人来他们的地盘比回自己家还要轻松自如,这种感觉……好打脸啊。   直到一潭清幽的湖旁,傅凌衣身体在空中猛地顿住,随即,一只脚在一颗大树上轻轻一点,身子飘然转了方向,竟然迎向了身后的一点红。   一点红双目幽深,他也不躲不避,剑光飞舞,于刹那间刺出三剑。   这三剑非但又急又快,所刺的部位,更无一不是要害,一点红的剑法也许还不能算是登峰造极,但出手的凶狠毒辣,已很少有人比得上。   他挥剑的姿态,也非常奇特,自手肘以下的部位,都像是没有动,只是以手腕的力量把剑刺出来。   他的手腕巧妙地运转着,剑光自他手中刺出来,就像是爆射的火花,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变化。   一点红的剑是狠辣、诡异而冰冷的。   傅凌衣的剑却与之相反,他的剑并不狠辣冰冷,反倒十分优雅,明明剑如闪电,快到让人骇然,剑气纵横间更是惊退无数林间生灵,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如此的轻缓温柔,这样的剑似乎没什么好怕的。   一点红沉声道:“好诡异的剑术。”说话间已刺出十三剑。   傅凌衣薄唇一翘:“彼此彼此。”他向后一仰,避开一点红刺向他咽喉的第十四剑,同时一个剑式飘飘扫了过去。   这一式精准到可以写入剑谱,但那种温和如水的剑意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一点红第一次皱眉道:“剑乃杀人利器,饮生人之血、沾生灵戾气,你……为何?”   傅凌衣道:“以前我也是这样认为。”   “以前?”   “只是后来我突然明白若要铸成一把好剑,除了钢铁、烈火、鲜血、杀戮,还需要水。”   一点红不解:“水?”   傅凌衣横剑,挡住一点红刺来的剑光,嘴里淡淡道:“刚过易折。”   “刚过易折。”一点红剑式猛地收住,傅凌衣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收剑,眼看剑招就要落到一点红身上了,多亏傅凌衣眼疾手快,他一把将自己的剑扔了出去,这才没有伤到一点红。   扔完剑,傅凌衣火蹭一下起来了:“能不能专心点?我们现在是在打架好吗?”   突然收剑是什么鬼啊?简直是找死的行为。   相比他的火大,一点红低着头完全没在意自己的生死,好一会,他抬头看向傅凌衣:“剑是什么?”   傅凌衣一愣,想了想道:“剑就是剑。”   他突然挑眉笑道:“怎么?你还要为剑赋予什么特殊的含义吗?对我来说剑只是一种为我所用的武器罢了,所以接下来你也不必问我什么剑道理念,因为我不关心这个。”   他这话当真干脆利落,拾剑回来的楚留香忍不住吐槽:“要不要这么直接?”   傅凌衣瞥他,立马看到楚留香拿着的剑了,他一点也不客气,一边伸手接过,一边很正经道:“你做的很好,回去涨工资。”   楚留香一脸怀疑:“你有钱吗?”   被戳到痛处的傅凌衣:“……友尽。”   “好啦好啦,你有没有钱不重要,我有就够了。”楚留香被他的表情逗笑,他很哥俩好的伸手揽住傅凌衣的肩膀:“话说回来,你剑术真厉害,尤其是刚过易折这一理论,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   不太习惯被人夸奖的傅凌衣别了别头,又扭头看着楚留香哼了一声,道:“我当然厉害了,不用你说。”   楚留香想笑,但他还没有笑出声,便听中原一点红道:“你的确是很厉害,和你一战让我更能明白自己的缺陷,受益颇多,尤其是你的见解更是独特。”   傅凌衣没说话,楚留香问道:“哦?你感悟到什么了吗?”   一点红道:“并没有。”   楚留香一愣:“嗯?”   一点红冷冷道:“刚过易折是他的感悟,并非我的,那不是我的路。”   他看着傅凌衣道:“剑的确就只是剑,若赋予剑太多的含义,那便不是人掌剑而是剑掌人了。”   傅凌衣神情散漫:“我不知别人怎么看待剑,我仅代表个人看法,剑本身没什么意思,它所有的寓意都是人赋给它的,守护、信仰、正义……与剑毫无关联,重要的是持剑人。若将这一切放到剑身上,未免有些本末倒置了。”   一点红突然多了些许笑模样:“是,所以剑只是一种为我所用的武器罢了。”   傅凌衣同样莞尔:“我是傅凌衣。”他挺嫌弃把楚留香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这位……嗯,假名张啸林。”   楚留香目瞪口呆看着傅凌衣,他不能相信傅凌衣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然而,更不敢置信的是,傅凌衣居然主动向一点红说出自己的名字,一想到当初他结交傅凌衣的画面楚留香更是泛起了一阵复杂的心酸。   他为了知道傅凌衣的名字废了多少功夫。   怎么到了中原一点红这里就不费吹灰之力?   楚留香心里很不平衡的看着中原一点红:没他长的帅、也没他有风度、声音也没他好听……   于是楚留香更不平衡了。   第18章 三万两   被他这么看着的一点红声音一冷:“你看什么?”   傅凌衣也挺奇怪去看楚留香。   被一双不爽、一双好奇,两双眼睛同时盯着的楚留香倍感压力:……   他干干一笑:“没什么。”   就算有什么也不能说啊,这种类似小孩子的不平衡说出来绝对会被傅凌衣他们笑死的。   虽然知道他这句没什么言不由衷,但见他收回了那种打量、不爽的目光,一点红也不愿意再揪着不放。   什么都不知道的傅凌衣哦了一声,也没再用好奇的目光看楚留香了,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傅凌衣慢慢思忖道:“总觉得你说的不是实话。”   你的感觉太对了。楚留香内心给了傅凌衣一个赞,面上却很淡定的摸了摸鼻子,强行转移话题:“对了,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这位红兄你准备做什么?”   一点红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自然要回天星帮那里。”   傅凌衣突然想到沈珊姑说过的,宋刚师兄正在筹募付给中原一点红的报酬。   天星帮请他帮什么忙?   还没等傅凌衣和楚留香问,一点红就直接一掠而起,踩着枝桠树梢飞走了。   几息,跑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傅凌衣啧了一声:“这还真是说走就走的爽利性子。”   楚留香点头:“和你一样。”   傅凌衣也是说走就走、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脾气,还有,楚留香后知后觉想到傅凌衣之前说过的王对王:“凌衣,你也是杀手吗?”   “嗯。”现在对楚留香多些了解的傅凌衣也不担心楚留香会觉得杀手是可怕可恶的存在,他坦然道:“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两年前我就收手不干了。”   若非两年前遇到那些朋友,想来他还是会继续成为职业杀手吧,想想他还是很幸运的。   那些年少时的阴霾终究抵不过日后他所能遇到的阳光许多。   傅凌衣抬眸一笑:“楚留香我们回去罢。”   那抬眸一笑时的湛湛眸光,简直是……耀眼到能让人窒息。   傅凌衣楚留香一到客栈门口就看到巴巴等在那里的冷秋魂的手下,一见到他们对方便先行了一礼,十分恭敬道:“傅先生、张先生,少庄主请您二位到快意堂一趟。”   两个人对视一眼也没拖拉,事这么多,天也这么晚了,赶紧处理完好睡觉啊,抱着这种想法的两人直接用了轻功去快意堂。   一进快意堂,便看到了坐在大厅里脸色煞白的冷秋魂,以及坐在他对面同样脸色煞白的沈珊姑。   已经猜到沈珊姑被带到这里的傅凌衣和楚留香对此并不吃惊。   只是对于他们的脸色傅凌衣奇怪得不行:“怎么都这个表情?家里死人了?”   冷秋魂那表情更难看了:“的确是要死人了。”   “谁?”   冷秋魂指了指自己,一脸的如丧考妣:“我。”   傅凌衣哦了一声:“你啊。”他随意喝了口茶道:“死了就死了吧。”   冷秋魂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呵呵强笑着看向楚留香:“这个,张先生。”   ——管管你这位朋友啊。   楚留香面对他的求助目光不为所动,他能管得了傅凌衣那才真见了鬼,何况他也不觉得傅凌衣说话有什么问题。   不就喜欢说笑逗人吗?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虽然不想理睬冷秋魂这个求助的眼神,但楚留香对于冷秋魂说的话还是很感兴趣的:“你要死了?怎么说?”   虽然楚留香没拉一下傅凌衣,但能按照剧情问下原因,冷秋魂就很满意了,冷秋魂目光冷冷转向沈珊姑:“还不是因为他们这些没脑子的天星帮弟子。”   “哎呦。”傅凌衣简直要听不下去了:“这样说的好像跟你有脑子一样。”   才说了一句话就差点被噎死的冷秋魂:“……”还能让我好好说了不?   对他隐含怨念的眼睛,傅凌衣掩饰性低头喝了口茶,轻飘飘一挥手道:“咳,继续。”   冷秋魂看了看他,估摸着傅凌衣大概不会再说什么了,于是继续道:“他们天星帮掌门人左又铮失踪跟我朱砂帮有什么关系?他说是来找家师难道便是家师害的不成?家师失踪我是不是又能怪到天星帮头上?”   沈珊姑突然冷笑道:“西门千失踪和我天星帮有什么关系?”   冷秋魂同样冷笑:“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那我还说左又铮失踪和我朱砂帮毫无瓜葛呢。”   沈珊姑气得语不成句:“你、你。”   眼看冷秋魂和沈珊姑就要吵起来,傅凌衣烦了:“你还说不说了?”   “说、说。”冷秋魂连声道,他咳了一声,从吵架的情绪里超脱出来,方道:“结果这群没脑子的天星帮弟子居然付了巨大的酬劳请‘中原一点红’过来。”   一想到中原一点红那个杀手中的传说,冷秋魂顿时气不顺了:“你们说,他们是不是没脑子?查都不查就花了高价请中原一点红杀我们,我那么有钱也没这么玩过啊,天星帮这群穷苦大众居然敢这么玩,闷声做大死啊。”   沈珊姑一瞪眼:“谁穷了?”   冷秋魂一脸鄙夷:“怎么?你敢说你不穷吗?谁不知道你们天星帮是出了名的穷帮派。”   沈珊姑气蒙了:“你这个该死的暴发户!”   傅凌衣被他们吵得头都要炸了,左掌“啪”一声拍桌子上了:“够了。”   只听“哔哩啪啦”一阵裂响,上好的梨花木桌子被他拍成了碎片,冷秋魂的茶杯摔在地上碎成了渣。   至于茶壶和楚留香的茶杯,多亏楚留香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拿的稳稳的。   冷秋魂和沈珊姑噤若寒蝉,顿时老实的不行。   觉得整个世界清净了的傅凌衣满意了,冷秋魂虽然说的大多是废话但好在还是把关键说了。   傅凌衣和楚留香这才知道中原一点红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什么意思。   原来那哥们是为了杀冷秋魂啊。   想到冷秋魂之前吐槽沈珊姑他们没脑子付了巨大的报酬请一点红,傅凌衣顿时很好奇到底是花了多少钱:“你请一点红花了多少钱?”   沈珊姑也很心疼啊:“一万两,每杀一个人,再加上一千两,杀冷秋魂是五千两。”   这意思就是请一点红来就花了一万两,一点红杀一人再给一千两。   身上没有一分钱的穷鬼傅凌衣很心动啊,他一扭脸跟楚留香商量:“你说,我要不要去投奔一点红。”   楚留香立马摇头:“你投奔他做什么?还不如投奔我,好吃好喝好招待的,也不用刀口舔血。”   听到楚留香这话的冷秋魂像是被激发了什么灵感,他眼一亮道:“傅先生要不这样,我花三万两,请您留在这,保护一个人我再另外给您加一千两。”   傅凌衣眼也亮了:“成交。”他难得对着外人笑的开心。   冷秋魂更开心了,钱是很重要,但再重要也没命重要啊,只要活的过今晚,以后他要赚钱那不是小菜一碟吗?   楚留香看到傅凌衣笑的眉眼弯弯也不由弯了眉眼,心情也不错。   最高兴的应该是沈珊姑了,你问为什么?因为对比啊。   沈珊姑也不是什么笨蛋,听了这么多她差不多已经大开脑洞猜测的差不多了,如果有幕后真凶,那个幕后真凶应该是想要朱砂帮和天星帮互咬,所谓狗咬狗一嘴毛……啊呸,说错了,就是要受害者们自乱阵脚。   在明白这一点后她就已经后悔花那一万两请中原一点红了,但是她不敢把钱从中原一点红要回来啊。   眼下看冷秋魂张口就给傅凌衣三万,嗯反正是冷秋魂亏得多。   这么一想沈珊姑心里好受多了,反正花钱最多的不是我。   就在几个各自开心的时候,突然间,大厅屋瓦“格”的一响。   几个人表情都是一凝,傅凌衣内心小人摩拳擦掌,他嗖一下飘到门口,推门出去,星光下,只见屋脊上人影幢幢,聚到一起,似是商议了一阵,然后五个人相继跃下。   却还有一人气定神闲负手站在对面屋檐上。   这人正是一点红。   傅凌衣此刻不是在看一点红,而是在看三万两银子,他扬声道:“一点红,你要杀冷秋魂赶紧的,这夜黑风高的,最适合杀人了,你要是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被突然挂出来的冷秋魂的内心是崩溃的。   听到他声音的一点红低头看向傅凌衣,疑惑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傅凌衣解释道:“冷秋魂花了三万两请我保护他,你动手不?”   冷秋魂心力交瘁中。   一会,一点红突然抛下一包银子,对着地面上站在最中间的那位急服劲装,满脸铁髯的人道:“你另请高明,这桩任务我不做了。”   冷秋魂目瞪口呆,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什么鬼?这还是那位牛鬼蛇神绕道走的中原一点红吗?   不止是他,宋刚、沈珊姑,诸位天星帮弟子全目瞪口呆了,他们谁都没想到一点红居然会这样做。   楚留香偏头,贴在傅凌衣的耳边低声道:“红兄真是仗义。”   第19章 忍者   楚留香声音本就十分动人,他此刻低声笑语就如同一坛上好的佳酿,温柔缠绵的让人不由一阵恍惚。   傅凌衣啪把人推开了,他捂着绯红的耳朵怒道:“以后别在我耳朵旁说话。”   他身上有很多地方是不能别人碰的,最不能的就是耳朵,别人只要对他耳语他就会觉得骨头都麻了。   楚留香瞧着他绯红的耳朵,笑眯眯明知故问:“为什么?”   这种原因怎么可能告诉你?傅凌衣一脸我说了算,他强硬道:“不为什么,总之我说了算。”   楚留香折扇一扇,叹道:“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傅凌衣一愣:“什么?”   楚留香道:“先前你在我耳朵旁说话我可没说什么,这次……”他顿住,不再说了。   漆黑如墨的眼瞳蕴着盈盈笑意。   傅凌衣双手环胸,别过头:“……哼。”   冷秋魂呆呆看着这一幕,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珊姑那种“你们是断袖吗”的疑问再度浮上心头。   “你们是断袖吗?”   别误会,这不是沈珊姑问的,姑娘现在可没胆子问,而是一点红。   一点红飘然从屋檐上跳下来,挺奇怪的看看楚留香又看看傅凌衣。   第一次听到沈珊姑这么问的楚留香意料中的懵了一下,但第二次听别人这么问的楚留香居然蜜汁淡定了,他摇头道:“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傅凌衣点头,也很淡定:“朋友而已。”   他对于断袖没什么轻视排斥的意思,不过相比男性他还是更喜欢温柔体贴的姑娘,总之,他对楚留香没有那种感觉,两人只是朋友而已。   两个人那种坦然的神情也让别人打消了“他们是断袖吗?”的疑问。   一点红哦了一声,满脸的冷漠不挂怀。   傅凌衣看着他的面瘫脸,瞬间又想到了三万两银子,不由问一点红:“你确定不杀冷秋魂?”   冷秋魂一脸冷漠:你就这么想让一点红杀我吗?   一点红道:“不了。”   傅凌衣略微有点不死心,他劝道:“这个可以杀,想想看,不管你杀不杀都有一万两到手,而我同样能有三万两到手,这买卖多好啊。”   兜比脸干净·真·穷光蛋·傅凌衣表示,他一来到这个世界基本就在蹭吃蹭喝蹭住,开始是雇主金伴花,现在是楚留香。   一点红想了想,很耿直道:“还是不了,区区一万两还不值得我大动干戈。”   区区……一万两……   兜比脸干净·真·穷光蛋·傅凌衣:我的朋友全都是土豪,只有我自己是入不敷出的穷光蛋……   楚留香叹气,那声叹,生生被他叹出温柔缠绵的味道,他声音里竟然有些宠溺:“都说了啊,我还是有千万身家的。”   神经比钢筋都粗的傅凌衣一点没听出来,他瞥了瞥楚留香道:“你的是你的,又不是我的。”   他决定了,等神水宫的事件结束,他就去赚钱去。   先赚个几万两然后再去游山玩水,这主意简直不能再好了。   从出场到现在还没个正面描写的宋刚师兄怒了:“这里不是你们说家常闲聊天的地方好吗?”   傅凌衣几人这才转目看他。   说话这人急服劲装,生的也算相貌堂堂,他看着沈珊姑的目光里掩不住的焦急担忧。   被这样关切目光看待的沈珊姑不由自主向着他迈了一步,“师……”   话还未说完,却被傅凌衣一柄匕首抵在了喉口,沈珊姑脸色一白。   宋刚脸也猛地变了,他强笑着抱拳道:“阁下,你这是做什么?”   傅凌衣刀尖很有分寸的停在距沈珊姑喉咙前一分处,他淡淡道:“别紧张,我只想用她换个东西。”   见他没有动手的意思,宋刚微微松了口气:“不知阁下想要什么?”   傅凌衣道:“你师兄临行前收到的那封信。”   宋刚怔了怔,道:“你只想看看那封信?就这么简单?”   傅凌衣掀了掀唇角,他目光扫过先前一点红扔下的那包银子:“如果你觉得简单的话,也可以加一万两来换你师妹。”   宋刚:……算了,你当我之前的话没说。   毕竟敝帮很穷。   宋刚咳了一声,“那封信,我虽毁了,但信中内容,我却已瞧过,也不算什么秘密……”   他正待要说,却突然觉得肩膀被人死死捏住,随即,身体一个翻转却是被人毫不客气的抛了出去,竟是傅凌衣于刹那间所为。   宋刚被摔得头晕眼花,嘴里大怒道:“混蛋!你做什么?!”   只听对方冷冷一句:“张啸林,别让他死了。”   没有解释就算了,居然还直接无视了他,宋刚疼得呲牙咧嘴,正要开骂,眼角却瞥见那袭紫衣已凌空掠出数丈,似乎要追什么人去了。   没了傅凌衣的牵制,沈珊姑立刻拨开挡在她面前的楚留香,一把抱起了宋刚:“师兄,刚才吓死我了。”   宋刚以为她是为之前被人拿刀抵喉而恐惧,也顾不得自身的疼痛,反而疼惜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好了好了,师妹别怕。”   沈珊姑又是感动又是无奈:“你以为我是因为这?”   宋刚呐呐道:“不是为此?那是……因为什么?”   中原一点红在旁冷冷道:“若非是他,你怕是已死了。”   宋刚一怔,又听楚留香道:“你该好好道歉,也该好好谢谢他。”   就算是个傻子此刻也该明白了,宋刚惊道,“有人要杀我?”   楚留香并未作答,他抬头望着傅凌衣离开的方向,这双时时刻刻总带着愉悦轻松笑意的双眸深深沉了下去。   除了是对幕后真凶试图杀人灭口的行为愤怒,也是那一刻生起的对宋刚的不满。   你对待救命恩人就是这种语气吗?   可他很快便意识到,突然被人抛开宋刚会有此反应也是在所难免,但虽然理解……还是觉得不满。   楚留香也想到了之前金伴花骂傅凌衣“尸位素餐”。   ——他人之言,与我何关?若要一一在乎岂非累死了?   楚留香很奇怪的发现,傅凌衣真的不在意,但他却很在意,若这种误会辱骂是对着他,他大概只会一笑了之,但换作傅凌衣他却觉得有些无法忍受。   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却总是被人投以畏惧、不满的目光。   在这一刻,楚留香更加认识到语言的力量有多大了,当然,他并不会对傅凌衣说什么类似“希望他日后说话能委婉些”的话,他所认识的是那个直接了当、说话有些刻薄、自我又高傲的傅凌衣,楚留香竟还是希望傅凌衣不必为了世事世人强行改变自己,所有的改变都只是因为傅凌衣自己愿意改变。   这边,傅凌衣和那黑衣人两人一前一后,在济南城干燥的晚风中凌空飞掠。   傅凌衣轻功已是一绝,但那黑衣人竟始终能与他保持段距离。   傅凌衣心下皱眉,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干脆将长弓从轻容包里取出来,一边借力前行,一边挽弓对着黑衣人就是一箭。   那黑衣人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闪一避便躲过了那只飞羽,身形更是说不出的诡异。   那种身法,似曾相识。   傅凌衣已经想到是谁了,那是他曾经在东瀛所谓忍者身上看到的身法,难道这个黑衣人是忍者?   傅凌衣双眉一皱:“你是东瀛忍者?”   那黑衣人夜枭般一笑,回头道:“你又是谁?”   并未否认他是东瀛忍者的身份。   傅凌衣双眉皱的更紧,不是因为这黑衣人轻功武术有多了不得,而是因为他东瀛人的身份。   傅凌衣讨厌东瀛人,在看到东瀛人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时那种讨厌更是无以复加。   想到那些断壁残垣,想到那些因为失去亲人而流着血泪的人后,傅凌衣双眸更寒,他抬手,这次是三箭接连射出,第一箭直向着黑衣人的后心而去。   第二箭,竟然射向那黑衣人左面三寸的地方。   第三箭,更是经由一个古怪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位置射出。   东瀛人在沿海一带烧杀抢掠时傅凌衣曾在东瀛忍者手里吃点了亏,后来战了,傅凌衣便闭门研究了三个月的东瀛忍术,东瀛忍术虽然是根据大唐武术衍化而来,但和大唐武术还是有些不同。   这黑衣人他若想躲过第一箭,依照忍术中的身法便只能向左。   傅凌衣这三箭,除了第一箭是明明白白的将危险写了出来,第二箭和第三箭更像是根据忍术身法推衍而出的后手。   傅凌衣不信这黑衣人还能躲得如此轻松。   那黑衣人果然下意识向左去了些,他也成功躲过了第一箭,但第二支箭却也狠狠钉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那古怪的第三箭紧随而至。   那黑衣人突地身法一变,竟然换了一种身法,这才险之又险避开了第三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那黑衣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傅凌衣也没觉得失望可惜,他本来也没指望凭着这三箭杀了这黑衣人。   不远处烟水迷蒙,两个人竟已到了大明湖边。   这月下的名湖,看来实另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风韵。   第20章 见色起意   那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身笑道:“你还真是厉害,不过,即便这样你也别想留住我。”   话声中,突然有一股奇异的紫色烟雾爆发而起,吞没了他的身影,也吞没了傅凌衣的。   那烟雾沉重得像是有形之物,傅凌衣非但眼睛被迷,身形在烟雾中竟也似施展不开。   等傅凌衣从烟雾里出去,面前哪还有黑衣人的身影。   只有湖水上一朵涟漪,正在袅袅消散。   追也来不及了,算了,还是回去问问宋刚信的内容好了。   傅凌衣心念一动,将长弓收回轻容包,身子一晃,便如同鬼魅于瞬间消失在大明湖的水雾月色里。   傅凌衣回到快意堂的时候,大厅只有楚留香一个人。   楚留香对着门口而坐,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这副画面看起来竟然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傅凌衣向来冷冽的凤目温和下来,他身子一晃,从门外出现到楚留香身旁。   在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楚留香原本沉静的眉目一瞬又染了温和的笑意,在傅凌衣进来后他眉眼不受控的弯了起来,楚留香抬手递给傅凌衣一杯清茶道:“坐下歇歇。”   傅凌衣随手接过楚留香递来的清茶,润了润嗓子,直接说出结果:“抱歉,被他跑了。”   他去追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是东瀛忍者,那黑衣人最后放出的带有麻醉性质的烟雾还是影响了他。   楚留香不觉得失望,若非傅凌衣,宋刚怕是早已死在那黑衣人的暗器下了,正是因为傅凌衣,他才能知道那封信的内容,只此一点便足以他心喜了。   何况,即便什么信息都没有获得,那也不重要,有友人愿为他排忧解难,不管结果如何,他都心怀感激。   见他始终笑意微微、神情淡然,傅凌衣也松了口气,他不喜欢朋友失望的目光,那会让他觉得辜负了对方的信任。   “对了,楚留香。”傅凌衣一脸正色的看着楚留香道:“我问你,神水宫,或者西门千他们和东瀛人那边有关系吗?”   楚留香皱眉道:“难道这黑衣人是东瀛人?”   “不确定。”傅凌衣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因为不能否认是否有中原人士学会了东瀛忍术。”他简单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楚留香脸色一变:“果然是传说中东瀛武士神秘的忍术。”   传说?神秘?   傅凌衣被楚留香的形容词逗笑了:“有这么了不得?”   楚留香正色道:“据说那忍术乃是一种能使自己的身形在敌人面前突然消失的方法,要学会这种神秘的武功,便是断绝□□,将自己完全奉献为忍术之祭礼,其过程之艰苦卓绝,直非人所能忍受,是以就算在东瀛武林中,能通忍术的忍者,通常也都是被视为鬼魅的神秘人物,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十分了不得。”   那一板一眼的样子让傅凌衣看的好笑,他问道:“楚留香,你是不是没研究过忍术?”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我对忍术的确所知不多。”   “我就猜。”傅凌衣瞥他,“因为你若研究过便会发现忍术不过如此。”   傅凌衣道:“忍者的确是很幸苦,甚至可以说他们为了修炼忍术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但你要知道,忍术却远没有传说的那样神奇。”   傅凌衣进行科普:“忍术其实也不过是轻功、暗器、迷药,以及易容术的混合而已。”   不过虽然不怎么喜欢东瀛人,但对他们的强处还是很认可的傅凌衣又道:“虽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强大,但也还算厉害,当然还是比不过我大……咳。”   他猛地住了口,楚留香长眉微挑:“比不过什么?”   “没什么。”傅凌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他怎么敢说比不过大唐众侠客啊,楚留香万一问他你怎么知道比不过大唐?那他怎么回答?总之这种自掘坟墓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是吗?”楚留香表示狐疑,那点逗趣的笑意在他漆黑的眼瞳里流转。   不知为何,分明是打趣揶揄的笑,在楚留香这里傅凌衣只感到了温柔和包容,傅凌衣从来不怕别人恶语相向、冷嘲热讽,但最怕别人温柔以对,体贴包容,他在这样的目光下呆了呆,我我我了一会,突然代表智慧的电灯泡亮了:“我是想问你一点红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了?”   这话一出,傅凌衣不由为机敏的自己鼓了个掌,他这话题转移的太完美了。   他却没注意到楚留香眼里多出的无奈笑意。   楚留香原本就知道傅凌衣转话题生硬,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居然能这么生硬,还真是……   尽管很想吐槽傅凌衣,但楚留香还是很正经的替他解释说明情况:“一点红觉得无聊,便先行离开了。”   “冷秋魂和宋刚沈珊姑在解释清楚、分析情报后也各自回去休息了。”   傅凌衣凤眸一亮,身体下意识向着楚留香倾去:“信的内容你知道了?”   他长发未束,随着他前倾的动作,墨一样的长发便从脸颊旁落了下来,更衬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这张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的面容让楚留香一怔,他这一生见过许多美人,有的初见惊艳再见不过尔尔,还有的不能离得太近,因为她们总会有这点、或者那点的不完美。   但傅凌衣不一样,初见惊艳,如今亦然,一挑眉、一勾唇、一偏头、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动人心魄的艳色,不艳俗,不女气,独属于男子的爽利潇洒。   那傅凌衣真是他见过最冷艳的美人。   当然是只看相貌和气质,要是看性格……啧啧,别说冷艳了,说的上成熟稳重都算不错了。   楚留香薄唇一扬,道:“自然。”他悠悠道:“那信中写着‘一别多年,念君丰采,必定更往昔,妾身却已憔悴多矣,今更陷于困境之中,盼君念及旧情,来施援手,君若不来,妾惟死而已。’下面的署名,是个‘素’字。”   素?傅凌衣双眉微皱,道:“只有一个素?”   楚留香苦恼叹道:“只有一个素。”   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奈。   天地何其大?茫茫人海中他们仅凭一个素能找到什么?   简直让人头疼。   不过两个人都不是喜欢纠结为难的性格,事既然出了,那便免了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的时间,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傅凌衣表示:没困难要上,有困难更要上,江湖儿女从不磨磨唧唧。   楚留香分析道:“我们现在大概可以猜测,西门千、左又铮、灵鹫子、札木合都是因为收到这封信才出门的,而那四封信,显见又是出于同一人之手,我们现在所有的疑问都必须让这封信的主人替我们解答。”   楚留香慢慢道:“但这信上似乎除了一个素字再无其他可查询的东西。”楚留香突然笑了:“不过还有一点很重要的东西。”   “嗯?”   楚留香竟然又念了那遍信,“一别多年,念君丰采,必定更往昔,妾身却已憔悴多矣,今更陷于困境之中,盼君念及旧情,来施援手……”   他嘴里喃喃道:“一别多年……念及旧情……”   楚留香突然瞧着傅凌衣微笑道:“能与西门千、左又铮这样的几个人有一段旧情,想必这女子定然是个风姿绰约的绝世美人,这样的人物在江湖中必不是寂寂无名之辈。”   对这个世界的名人名家一概不知的傅凌衣一挑眉梢:“你听过当年有叫素什么的美人吗?”   楚留香就像是迎头被人打了一棒:“你这话可问住我了,据我所知,当年的美人们只有三个带素。”   “一个早在三年前便已去世了。”   “另一个嫁了一个好夫君,儿女双全,生活人人艳羡。”   “最后一个一直在庙里带发修行,她生性内敛沉静,从未和男子讲过多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认识西门千几人。”   楚留香按了按额头,只觉脑子一团乱麻,他索性放下不想,好让脑子休息片刻。   傅凌衣双手拢在广袖里,也觉得脑子似乎有一团乱麻,他生来讨厌繁琐复杂,于是干脆挥剑斩断那些复杂凌乱的讯息,“想这么多做什么,我们不如去问问冷秋魂和宋刚他们,也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他顿时想到了先前在西门千房间里看到的那副美人画像:“也许,西门千房间里那副画像中的女子就是这个写信的人。”   楚留香眼睛一亮:“很有可能,那样的女子的确足以让人为她念念不舍。”   傅凌衣瞥他:“听你这意思你也对她念念不舍了。”   楚留香觉得自己很冤:“我是那样见色起意的人吗?”   他的确喜欢美食美景美人,美丽的东西总是格外赏心悦目,但他还不至于对着一副画像念念不忘吧?莫说画像了,即便是真人,他看过、欣赏过也就算了,又怎么会念念不忘?   傅凌衣垂眸沉思,好一会,他抬眸直视着楚留香认真道:“你是。”   作者有话要说:  傅凌衣好奇脸:楚留香,我且问你,你有没有想过和一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楚留香微笑:有啊。(你啊)   傅凌衣一脸怀疑:真假?你不风流浪子吗?   楚留香:……   自己做的孽。   第21章 见色起意   楚留香:……   一句话噎死人。   不过楚留香毕竟不是一般人,他心理调节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大,楚留香笑眯眯道:“是啊,若是对着傅兄这样的人物,我自然要忍不住见色起意的。”   傅凌衣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凤目,他忽的冷笑道:“楚留香,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将你调戏女子的那套用到我身上了。”   楚留香一怔,他的确是对着很多女子说过动听的话,但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说。   楚留香突然很想问傅凌衣一句话: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个风流浪子?   其实他只是很单纯的喜欢美丽的事物,他喜欢美人正如他喜欢美食美景。   不管疑问还是解释楚留香都没有说出口,因为……   傅凌衣突然伸手抓着他的衣领,将楚留香拉到了自己的面前,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楚留香能看到他长睫落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配着眼尾轻挑的凤目以及那点泪痣越发显得魅惑撩人。   傅凌衣低低道:“我说,你会起什么意呢?”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让人能麻到骨子里的悱恻。   楚留香似乎动也不敢动了,他喉结滚了滚道:“我突然很想娶你。”   傅凌衣:“……”   咣当——楚留香被傅凌衣脸朝下按在了桌子上。   娶你大爷啊娶!   要娶也是本公子娶你好吗?!   呸呸,鬼才会娶你,本公子要娶的定然是长的最好看、对他最温柔最体贴之人。   傅凌衣冷着脸起身就要离开。   楚留香一把拉住他袖子:“抱歉抱歉,开个玩笑,你不要生气。”   傅凌衣低眸瞧了他一眼,语气很差:“放手,我要去找冷秋魂。”   他还要去问冷秋魂有关那副画像的事,那么多事压在头上,他哪来的时间生气。   楚留香顿时就明白他的意思了,他眼睛缓缓柔和下来,声音也没了之前的急切,越发平和温柔:“明日再去找冷秋魂吧,我们现在更应该好好休息。”   傅凌衣垂眸,神情清淡疏冷,一会,他哦了一声,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楚留香笑眯眯起身拉着他找房间休息。   只要开了先例那接下来同样的事会变得自然而然。   傅凌衣原本还不能接受和别人同床共枕,但现在居然有点无所谓了。   然而,傅凌衣完全没有想到快意堂还有多余的房间,他其实用不着和楚留香同床共枕。   但楚留香没说,他自然也没想到这些微不足道的事。   第二天,傅凌衣醒来的时候阳光灿烂,显然已经不早了。   他揉了揉额头,进行晨起发呆。   门突然被人推开了,是端着早餐的楚留香。   “正好,可以吃饭了。”   傅凌衣还有点迷糊,声音竟然有种糯糯的感觉:“是什么?”   楚留香突然想到了汤圆之类的食物,软软糯糯的,让人很想伸手戳一下。   同时,楚留香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喜欢美人,那是因为只要看到心情就会很好啊。   楚留香弯了眉目道:“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我准备了两份,甜咸各一份。”   傅凌衣瞬间精神了,他果断道:“甜的!”   身为一个合格的甜党不仅粽子、汤圆、豆腐脑是甜的,还要一日三餐必备甜品才完美啊。   他这副不自知已双眸闪闪发光的样子让楚留香不由莞尔:“你喜欢甜食吗?”   傅凌衣额了一声,默默转过身体背对着楚留香思考:……如果就这么说自己喜欢甜食会不会太……嗯,跟自己这高冷吊炸天的样子不符合?   这么一想,傅凌衣对着楚留香摇头:“没有,我没有很喜欢甜食。”说完这话,他自己都感觉有点虚,于是又淡淡补充道:“我只是觉得有的东西甜的更好吃。”   比如粽子汤圆豆腐脑!   真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会有肉粽这种古怪到让人无法接受的东西存在。   楚留香点头,笑的意味深长:“嗯,我知道了,你不喜欢吃甜的。”   ——嗯,我知道了,你最喜欢吃甜的。   傅凌衣拧眉,恶声恶气:“你又在笑什么?”   怎么一熟悉以后,楚留香总笑的这么意味深长?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样?   不过应该不可能吧,楚留香又不会读心术,而他应该隐藏的挺好的。   楚留香忍笑道:“没什么。”   傅凌衣不信,他狐疑的看了看楚留香,对方却始终一副笑意微微的淡定样子,从他的面部表情中傅凌衣也没研究出什么。   算了,比起研究楚留香在想什么还是美食更吸引他!   因为有他钟爱的甜食在,这顿饭傅凌衣吃的很开心,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我们马上先去问冷秋魂知不知道这画中女子是谁吧?”   昨天晚上发生太多事了,他后半夜才睡,结果今天意料中的起晚了。   楚留香为他盛好甜汤道:“我正要说,冷秋魂我已经问过了。”   “如何?”   楚留香道:“他不知道那画中女子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西门千每日与那画像共处一室,他终身不娶也是因为那画中女子,而且那女子似乎已经成亲,在成亲前曾留给西门千一封信。”   傅凌衣问道:“那信中写了什么?”   “还君之明珠,谢君之尺素。赠君以慧剑,盼君斩相思。”   这词用的委婉动听,可话里的意思一点也不委婉,很简单一句话:我不喜欢你,所以你也别痴人做梦,癞□□想吃天鹅肉了。   连西门千这样的人物也能被这位素姑娘毫不客气的拒绝,这素姑娘眼界还真高啊。   这么一想,傅凌衣又想到一点:“这女子既然要和四个深爱她的男子断绝关系,想来她所嫁之人必然是人中龙凤,优秀至极,最起码比西门千他们四人都要优秀,所以我们只要找到江湖上声名赫赫的人大概就能找到她了。”   楚留香笑道:“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回想了当年比西门千左又铮,甚至是比‘沙漠之王’札木合更厉害的人物,发现他们的妻子没有一个带素。”   傅凌衣小小抿了口甜汤:“你是说这位素姑娘改名换姓了?”   当一个女子找到如意郎君,会斩断所有的感情纠葛,一般那个象征了过往的名字也会被舍弃。   楚留香颌首而笑:“应该如此。”   傅凌衣继续心满意足的喝甜汤,他随口问了句:“你的想法是什么?”   楚留香道:“从那副画像着手。”他单手支头,笑着看甜食控傅凌衣吃的眉目满是愉悦:“我要找到这副画是出自谁的手,只要找到画师我们就能知道‘素’是谁。”   他声音清朗悠然,目中笑意更有种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从容优雅。   傅凌衣突然有点明白楚留香为什么能这么风流了,因为人家有那个资本风流。   长相英俊,为人潇洒大方,又有万贯家财,更是博览群书、智勇双全。   说话也能哄的姑娘们喜笑颜开。   所以说……果然最不喜欢这种花花肠子的人了。   傅凌衣微不可觉的撇了撇嘴,将最后一口甜汤咽下,又问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那副画你拿来了吗?”   楚留香笑容微敛:“没有。”   傅凌衣皱眉:“冷秋魂不肯吗?”他凤目一沉:“我去找他。”   说着就要起身。   楚留香赶紧拉他袖子,怕傅凌衣手快要去收拾冷秋魂,这大早上……不,大中午的再把冷秋魂吓出病来:“不是冷秋魂不肯,而是因为不能。”   傅凌衣一呆,猜测道:“难道……这副画已经没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点头道:“正是如此,那封信在昨天晚上就已经被冷秋魂不小心毁了。”   ——冷秋魂简直蠢到人神共愤!   傅凌衣一开始就知道冷秋魂脑子不太灵光,但也没想到居然不灵光到这个地步,所以说冷秋魂到底是怎么成为少庄主的?难道是靠蠢?   因为傅凌衣一开始也没全将希望放到冷秋魂身上,所以在吐槽冷秋魂的智商后,他也能很沉静的去想别的可行的路。   冷秋魂的画没了,沈珊姑和宋刚那里应该也会有素姑娘的画像。   “楚留香……”傅凌衣第一反应就是要拉楚留香一起去天星帮据点,但他转念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几点起的?”   他的问题虽然很不按剧情,但楚留香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卯时便起了。”   卯时?   怎么起的这么早?要知道他们昨天可是丑时才睡啊。   傅凌衣一皱眉,“楚留香你就留在这,我去找沈珊姑。”   他也不等楚留香回答,一拂广袖,兀自从窗口掠出。   楚留香怔怔瞧着他的背影,一直到瞧不见了,忽然微笑道:“真是别扭又温柔的性格啊。”   他起身走向窗前,静静看着满院的鲜花,似是在思考什么。   楚留香突然伸手捂住额头:“不过现在完全睡不着啊。”   完全没有这个时间睡觉的习惯。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二十五万字结局。   另外我开始和我基友说快到结局傅宝才知道楚留香喜欢他,两个人才在一起。   我道友居然说:不容易啊,你好不容易写个谈恋爱的文,而且结局圆满。   我:……   第22章 画像   所以……还是去找傅凌衣吧。   到时好好解释一下,再买些甜品什么的表示谢意了解,以傅凌衣的性格便不会有什么恼怒生气的情绪出现。   念此,楚留香纵身掠出窗户,绣着祥云的靴子轻轻点上青翠柔美的花叶,轻点几下,便纵向了长空。   至此,花叶未落。   在看到傅凌衣的时候楚留香深深觉得还好自己没休息,要不……不知道傅凌衣要被纠缠到几时。   傅凌衣头很疼。   真的。   这种头疼中更有一种羞怒,因为他居然又一次被别人认成了女子,唯一庆幸的是还好这条街偏僻,没有其他人在。   面前的华服锦衣的少年眼睛发光,说话结结巴巴:“我姓李叫林木,不知姑娘你叫什么?”   姑娘?   傅凌衣额上青筋一跳,正要出手教训一下对方,但一看少年满脸稚气,顿时泄火了:算了,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计较什么。   于是傅凌衣冷冷给了两字:“让开。”   那少年一怔,忙手足无措的让开路,居然还不忘问傅凌衣名字:“那、那个你叫什么?”   傅凌衣扭头看他,就见那少年脸刷得红了,一脸的看到心仪女子的表情,傅凌衣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说自己是男人。   他啧了一声:“我说……”   还没说呢,突然听到一道声音:   “即便你知道他的名字又有什么意思呢?”   这声音居然是楚留香。   他虽然用的是张啸林的脸,但那难言的气质却不属于张啸林,楚留香只要往那一站,周身的气派就能让旁的男子自愧不如。   “为什么?”   楚留香一挑唇角,眼里恶趣味很重,他突然伸手揽住傅凌衣的肩膀:“因为他已经有主了。”   傅凌衣自然是极高的,但楚留香居然还比他高了一点点。   “女子”凌冽艳丽,男子温雅潇洒。   两个人站在一起居然有种蜜汁和谐般配的感觉。   少年一脸要哭了,他呆呆看了一会突然一捂脸,扭头跑了。   傅凌衣默默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他毫不客气一手肘顶向了楚留香:“我说,你刚才说什么?”   楚留香吃痛,他夸张的倒吸了口气:“难道你不该先谢谢我替你赶走了一朵桃花吗?”   他不提这还好,一提傅凌衣顿时心情不爽了,被男人当做女人告白不管是经历多少次都不能习惯的事。   傅凌衣呵呵,皮笑肉不笑:“谢谢你了啊,我的哥。”   楚留香被他的表情逗笑,他拍了拍傅凌衣的肩膀道:“好了好了,不要在意嘛。”   傅凌衣瞥他:“那是因为被当做女子的不是你。”   楚留香挺拉仇恨:“那是因为我从没被人当过女子。”   这倒是实话,以楚留香的相貌身材来说,他就算穿女装也不会被人认为是女性。   傅凌衣呵呵一笑,道:“是啊,毕竟你长的这么粗犷、身材又这么五大三粗。”   这话说的全是没有道理的讽刺了,楚留香相貌英俊,自有眉目凌云的潇洒磊落。   身材则是那种肌肉流畅漂亮的匀称,腹肌、人鱼线什么的还让傅凌衣暗搓搓羡慕了一把。   楚留香看着他那种孩子气的表情又一次笑弯了眼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一摊手,笑眯眯补充:“反正公道自在人心。”   傅凌衣→_→:“所以说你是在说我睁眼说瞎话,诋毁你吗?”   楚留香不承认也不否认:“我只能说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傅凌衣哼了一声,双手拢在袖子,十分骄傲道:“楚留香,我不和你争辩,太幼稚了。”   他突然又想到楚留香不是应该在房间休息吗?怎么也来了?   他好心让楚留香休息,结果人还不领情。   傅凌衣当即就有点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的心塞感,当然,以他的性格那点心塞感肯定不会显之于外:“你怎么来了?”   楚留香也想到这茬了,他诚恳解释:“因为我在这个时间睡不着,相比在快意堂无聊发呆,我更想和你一起去调查画像的来历。”   他这个解释倒是诚恳,傅凌衣淡淡哦了一声,但还是觉得楚留香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要知道他们昨天刚睡着没多久沈珊姑就来了,后来一直折腾到丑时才睡,卯时楚留香就起了,怎么算睡眠时间都不太充足。   傅凌衣皱了皱眉,心里正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楚留香却免了他的纠结,楚留香道:“不必担心我睡眠问题,我休息的很好。”   楚留香漆黑的眼瞳光华流转:“谢谢。”   傅凌衣:……   果然受不了别人这么认真说谢谢了!   傅凌衣猛地一转身,背对楚留香,声音冷冽:“用不着,我只是不想你精神不好拖我后腿罢了。”   背后响起楚留香的笑声。   傅凌衣鼓了鼓腮帮子:笑你妹啊笑。   两个人没闹太久,毕竟还有正事要做。   因为又一次被别人认成女子,傅凌衣很果断的把面具戴上了。   同时他下了一个决定:以后还是少把面具取下来吧,总这样被误会还是让人很烦躁的。   还好面具的舒适度、透气性都很好,不会有什么憋闷不适的感觉。   对于他的决定楚留香虽然有些许遗憾,在他看来,傅凌衣的容貌十分下饭。   不过对于傅凌衣的决定他还是很支持的,在他看来,傅凌衣的脸除了十分下饭,也的确是太容易招惹桃花了。   两个人走的很快,用不了多时便到了天星帮众人所处的大院。   傅凌衣正要迈步过去,天星帮的大门便被人推开了,出来的正是沈珊姑。   既然是正主,那更没什么犹豫的了。   傅凌衣身子一闪,直接飘到了沈珊姑面前,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大活人会冷不防出现在自己面前,沈珊姑脸一变,低呼出声。   这个突然出现的戴着面具的人居然是傅凌衣。   沈珊姑没敢怒目而视,但还是忍不住抚着胸口低低吐槽道:“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她声音虽低,但以傅凌衣的耳力自然听得清楚,不过他懒得跟沈珊姑插科打诨,开门见山道:“我问你们,你们大师兄有没有一副美人图?”   他这话一出,沈珊姑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难看。   沈珊姑勉强一笑道:“你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这副表情就是有了。   见此,傅凌衣说话更干脆了:“拿来。”   因为他不乐意看到沈珊姑磨唧唧不肯给的场面,于是又声音冷硬补充道:“如果你不给我我就打到你给,如果还不肯,那我就杀了你。”   冷硬如刀,他说话就像是绝不回鞘的剑,他不是在说着玩,也不是在故意吓她。   如果她不肯将那幅画交出来,傅凌衣真的会动手杀了她。   沈珊姑很清楚的认识到这点,因为她是真的差点死在傅凌衣手里。   画是重要,但再怎么样还是命更重要。沈珊姑也没犹豫太长时间,她低头自长长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卷画,突然缓缓叹道:“这就是我师兄的那幅画了。”   楚留香接过展开那幅画,只见画中是一位身穿青衣的绝色美人,在她的脚下伏着只黑色狸猫,画面看起来有种优雅迷人的慵懒。   这画中的人赫然就是西门千那副画里的人。   楚留香喜道:“果然如此。”   沈珊姑道:“什么果然如此?”她微微皱眉道:“你们要这副画做什么?”   画已到手,傅凌衣便不想再多说什么,他干脆双手环胸,站在一旁听楚留香和沈珊姑的对话。   楚留香将画像卷好,收进袖中,反问道:“我问你,这副画是什么人送给你们大师兄的?”   沈珊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巴,道:“我也不知道是谁送的这副画,因为这已经是数十年前的事了。”   楚留香又道:“我再问你,你为何拿着这副画来济南?难道这副画和济南的某个人有什么关系?”   沈珊姑道:“因为我大师兄这次出门的前一天晚上,曾经接着一封书信,然后就坐在这画像前,痴痴的坐了一夜,我想我大师兄失踪一定跟着画中的女子有关系,那封信说不定也是她搞的鬼,所以我才拿着这副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楚留香也不急于打断,只是静静聆听。   沈珊姑道:“至于这画是出自谁的手,我的确知道。”   “谁?”   沈珊姑一字一句道:“二十年前,曾被比之为曹不兴,比之为吴道子的人。”   楚留香已经知道是谁了:“早在二十年前消失的孙学圃竟然会在这里。”   一旁浑身写满了“事不关己”的傅凌衣眨了眨眼,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江湖土包子的身份。   第23章 秋灵素   有沈珊姑的详细路线说明,傅凌衣很快便到了孙学圃的住处。   是个小小的山坡。   这山坡上居然盖着两排屋子,却都是以木板拼凑成的,东倒西歪,显然算得上是济南城的贫民窟。   那个在当年被比为曹不兴、吴道子的大画家就住在这种地方?   傅凌衣皱了皱眉,他不会以为是因为孙学圃喜欢这里,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当一个人,尤其是孙学圃这样有名的画家,在当年如此备受追捧,想来定然是名利双收之辈。   这样住惯了锦绣阁楼,吃惯了美味佳肴的人会受得了这种苦寒?   还一受就是这么多年?   就算是为了体验生活,好将更多的人情世态绘进画里,也用不着苦哈哈在贫民窟呆这么多年。   还如此的隐姓埋名,将自己从江湖上彻底的抹去。   傅凌衣已经猜测到孙学圃大概过的不会如意,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变成这种样子。   昏暗而仄陋的房间里,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旁,坐着个弯腰驼背、满头白发的老头子,神情说不出的落寞萧索。   他的身上已没有半点属于活人的生机,他活着似乎只是为了等死。   即便有人进到他的房间里,他的眼睛仍是空洞无神的凝望着黑暗房间里的某处,似乎什么都不能引起他的在意。   行尸走肉一般。   傅凌衣一怔,有些不敢相信:“你是孙学圃?”这真的是那位大画家?   那白发老头子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木然道:“是,我就是孙学圃,问卦两分银子,批命一钱。”   傅凌衣皱眉又问了遍:“二十年前的那个画家孙学圃?”   孙学圃淡淡道:“我就是画师孙学圃,只不过二十年前就改行了,你们若是来要画像,只怕来迟了二十年。”   傅凌衣这才松了眉头,他支着额头,瞧着孙学圃道:“我们来不是为了向你求画,而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一旁的楚留香已将那副画像从广袖抽出来,他一边在桌上展开那幅画,一边问道:“我们想问问这幅画是不是你画的……”   他的问题还未完全问出便猛地停了语声,因为楚留香已注意到一件事。   不只是他,傅凌衣也突然意识到了,孙学圃的脸上既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带丝毫情感,就像是一个最拙劣的画师所画的白痴人像,他整个人都像是已只剩下一副躯壳而早已没有了灵魂。   他没有看那副画像,也没有看傅凌衣和楚留香,仍是空洞地凝注着前方。   傅凌衣抬头看向楚留香,楚留香同样低头看他,两人用眼神交流:   傅凌衣看了看孙学圃的眼睛:这……他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   楚留香点头:似乎是出了问题。   两个人正面面相觑,纠结着要怎么问,孙学圃反倒突然开口道:“我的确成了瞎子。”   他这副坦然认命的样子让傅凌衣更加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好在有楚留香,他虽然同样同情孙学圃,但他也知道同情在此刻是无用的,于是也就直接问了:“你虽已瞧不见画上的人,但你也应记得她的,她是一个美人,一个你必定不会忘记的美人。”   孙学圃呆了呆,突然道:“你说的这幅画,可是宽两尺,长三尺,画上的人可是穿着件青色的衣服,镶着蓝边,脚下伏着只黑色狸猫……”   也不知为了什么,他语声竟突然颤抖了起来。   到后来,他不仅声音在抖,就连整个人都在颤抖,一张空虚的脸,此刻看来竟是惊怖欲绝。   傅凌衣冷冷看着他,眼看着孙学圃身子抖的越来越厉害,就要坐不住了。   傅凌衣突然伸手握住了孙学圃的手腕,“我说,这个人是谁?”声音冷冷如冰雪,那种寒意能让发昏的头脑瞬间冷静下来。   孙学圃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他怔了一会,哑声道:“这个人叫秋灵素。”   傅凌衣和楚留香这才知道二十年前秋灵素和西门千他们的爱恨情仇。   原来二十年前,秋灵素找到最有名的画师,也就是孙学圃,她要求孙学圃为她画四副画像。   因为她要将这四幅画像送给四个男子,这四个男子都曾经和她有过一段感情,而此刻,她却要和他们断绝来往了。   至于孙学圃为什么成了瞎子,则是因为在画成后,秋灵素设酒备宴,灌醉孙学圃后,竟生生挖下了他的双目。   这让傅凌衣和楚留香不由感叹:这女子简直是心狠手辣,她不仅要让西门千他们思念她一生、痛苦一生,居然还因为“不想孙学圃再为别的女人画像。”这样的原因挖了孙学圃的眼睛。   对画师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他的眼睛,秋灵素此举简直是毁了孙学圃的一生。   因为孙学圃对秋灵素所知甚少,只能为他们说明秋灵素为什么要画这四副画像。   不过除此之外,孙学圃还告诉了他们一个更重要的线索:出城五里的乌衣庵,孙学圃就是在那里为她画像的,庵中的住持素心大师,乃是秋灵素的至交好友。   既然找到了新的线索,傅凌衣和楚留香便决定前往乌衣庵去找那位叫素心大师。   迈出门槛的那刻,傅凌衣回头看了眼孙学圃。   对方白发苍苍、弯腰驼背,俨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   傅凌衣冷嗤道:“怎么?眼瞎了心也瞎了吗?”   这些年他虽不与人结识,但也听过不少人的名字,其中有一位长歌门的弟子,也是因为一件事导致双目失明,但却没有活成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相反,照旧写字作画,弹琴奏乐。   孙学圃怔了怔。   又听楚留香叹道:“目虽已盲,心却未盲,以心为眼,难道就不能作画么……孙兄,你仔细想想,多多珍重。”   孙学圃眉目皆动,突然大声道:“多承指教,不知二位尊姓?”   只听一片静悄悄的,哪里还有人在。   傅凌衣和楚留香并肩下山,这座山虽然偏僻,也没什么美丽的花卉风景,但夕阳下普通常见的山花自有一种烂漫动人的味道。   傅凌衣舒服惬意的仰头看天,只见湛蓝的天空飘荡着大片大片的洁白的云朵。   傅凌衣忍不住道:“楚留香,等此间事了,我们可以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听听海风,嗯,如果能准备些水果点心那就更好了。”   楚留香声音带笑:“好。”   阳光、海水、美食与友人,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情很好。   他回答的这么简单痛快,傅凌衣不由侧脸看他:“楚留香,你怎么答应这么痛快?”   他摸着下巴,故作怀疑道:“你不会想让我付账吧?”   楚留香同样摸着下巴,故作怀疑道:“你有钱吗?”   傅凌衣呵呵:“……楚留香,你想死?”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楚留香忍不住笑,“不想不想。”   两人虽在说笑,但脚下可不慢,很快奔到了山下,只见一辆乌篷大车停在山坡前,这种乌蓬车正是济南城最常见的代步。   白日间终究不能施展轻功,楚留香偏头询问傅凌衣的意见:“要不要坐车?”   傅凌衣皱了皱眉:“楚留香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怎么突然这么说?”   傅凌衣薄唇翕动,传音道:“这里不是贫民窟吗?怎么会有一辆马车等在这里。”   楚留香并非心思愚笨的人,他转念一想,已然明白了:“你是说他是故意等在这里的?”   傅凌衣点头:“应该是。”他继续传音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是将计就计,还是不予理会?   不是怎么办,而是怎么做。   傅凌衣相信楚留香的决定。   楚留香只觉得心里温暖,但同时心里又生起了一点很奇异的感觉,他不懂那是什么,但他突然很想伸手握住傅凌衣的手。   算了,这种想法被傅凌衣知道的话,会被打死的。   于是,楚留香转而对着傅凌衣勾唇而笑。   那笑比阳光还要温暖。   那种温暖亲近的目光让傅凌衣耳朵尖一红,他不由抿紧了唇,恶声恶气道:“我说,你还不去问!”   楚留香就像看待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声音也是满满的无奈宠爱:“我去我去。”   于是他走过去问道:“这辆车可是在等人么”   那车夫圆圆的脸,满脸和气,笑道:“就等着你走来咧!”   楚留香道:“你可知道城外有个乌衣庵”   那车夫笑道:“你老找着俺,可找对人了,俺前天还送俺老婆上香去着,你老就上车吧,保险错不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打死我自己,真的。为什么想开这么多脑洞。   娱乐圈万人迷抖s攻。   梦间集潇洒如风万人迷攻。   感觉自己要死了,真的,今年我要是再开坑就打断我手!   摸摸道无,233本来是存稿来着,为了你特意发了,多说一句吧,我目前所有的脑洞都是主攻,嗯,大概十几个。(十几个脑洞要疯)233另外还要谢谢杏姑娘的□□(づ ̄?3 ̄)づ   第24章 乌衣庵   两方人各怀心思。   一上车,傅凌衣就从袖里摸出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楚留香挺好奇:“你看的什么?”顺便将自己之前买的糖炒栗子递给傅凌衣。   傅凌衣也没客气,他随手从包里拿出木盘将栗子尽数倒入其中,紧接着顺手一拂,用内力将栗子壳剥开,十分满意的放一颗果仁在嘴里。   果然!糖炒栗子味道棒棒哒!   傅凌衣眉眼带笑,同时将栗子往楚留香面前送了送:“喏,你也试试看。”   傅凌衣对待朋友向来是很友善仗义的,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或者见了什么风景,他总想着让亲近的人也尝一尝、看一看。   楚留香一怔,笑着取了一枚栗子,又将盘子推回到傅凌衣面前:“好了,剩下的交给你吧。”   傅凌衣明明这么喜欢糖炒栗子却也没忘了和他一起,他又怎么能毫无节制?   傅凌衣倒没想这么多,他点点头,一脸认真道:“楚留香,我一定不会浪费的。”   ——你就把栗子放心交给我吧!   楚留香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他握拳抵在唇角,忍着应了一声,心里不由笑道:你若是会浪费那才是奇了怪。   也就在这时,楚留香看到傅凌衣手中册子的名字,只见上面写着:江湖奇人异事大全。   楚留香这下真是有点惊讶了:“你这是……”   傅凌衣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好一会,他才咽了栗子,额了一声,有点不好意思说。   因为在短短几天里,傅凌衣就深刻意识到自己江湖山野人的身份了,对什么都一无所知。   为了改变这种耳目闭塞的状态,傅凌衣决定要多看书,不说像李红袖那样对所有事都如数家珍,最起码不会在别人惊呼“××大侠!”   “××武功好厉害!”的时候一脸不明觉厉,要依靠别人解释。   傅凌衣沉默纠结的空,楚留香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他笑眯眯道:“你若想知道江湖上的所有人事,不如问我。”   傅凌衣一愣:“问你?”他忍不住一脸怀疑:“你难道是李红袖那样的记性?”   楚留香摇头道:“自然不是。”   “不过,我被逼得差不多也算是了。”   他那副有苦说不出的感叹表情让傅凌衣看的好笑:“怎么?李红袖还逼着你一起看不成吗?”   “可不是。”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学着李红袖说话的样子道:“红袖说过‘如果你能完全透彻的了解一个人,这个人对你还有什么威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能够从千古以来流传至今,总是有它的道理存在的。’”   “所以她希望我不仅对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和武功都了如指掌,也要对他们的事迹和经历记得非常清楚。”   傅凌衣若有所思道:“看来她希望你做一个不会失败的人。”   “并非只是如此。”楚留香正色道:“她希望我就算败,也要在败中求胜,败中取胜。永不妥协,永不退让一寸一分。”   他一字一句,声音虽然不大却有着山岳的千钧之力。   心之所向,意之所往,吾辈便是九死一生也绝不回转。   傅凌衣目光深深:“楚留香,你这样的人是不会败的。”   只要他的心不败,那么楚留香就是不败的,而显然,楚留香不会心败。   马车走得并不慢,但那乌衣庵却真不近,幸好两个人一直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于是也不觉得无聊。   最后那车夫终于停下车道:“乌衣庵就在前面树林里,您二位请下车吧!”   前面一片桃林,小溪旁有个小小的庙宇,此刻已近黄昏。庵堂里隐约有梵唱传出,想是寺尼正在做晚课。   桃林小寺,风景幽绝。   楚留香赞道:“这位素心大师,果然是位雅尼。”   傅凌衣瞥他:“喂喂,我说,在这里等着的是不是素心还一定呢。”   他说着,已率先走进院子,庵内尚未燃灯,梵唱之声不绝,一位乌衣白袜的女尼,却幽然站在梧桐树下的阴影里,似乎正在悲悼着红尘中的愁苦。   傅凌衣冷冷瞧着她,问道:“我问你,素心大师可在这乌衣庵里?”   那女尼瞧了他一眼,合十道:“贫尼正是素心,不知施主从何而来为何而来”   傅凌衣突然嗤笑一声,那声音说不出的冷漠冰寒:“据我所知,素心大师在乌衣庵,怎么突然又变成了桃花庵?”   他手中长剑寒光闪烁:“说,是谁让你来的?你若不说。”傅凌衣忽然眯着凤目微微笑了一下:“那说不得让你血溅五步。”   庵中未点灯火,若是一般人为寻求答案而来,既然已找到了可以解疑答惑的人自然便会无视很多东西。   比如那夜色里那斑驳不清的桃花庵三个字。   那女尼脸色忽然变了,“你、你……”她绝没有想到有人会注意到这点。   她也不知如何解释为什么素心大师不在乌衣庵而在桃花庵。   女尼咬牙道:“你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那好吧。”傅凌衣表示了解的点了点头,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的将剑收了起来,楚留香目光顿时奇怪起来,在他的认识里,傅凌衣的确是很心软、很温柔的人,但对于敌人,可完全不是。   怎么这次却……   下一刻,楚留香觉得自己错了,因为傅凌衣直接一箭射了出去。   他拉弓时声音冷酷:“既然什么都得不到,那你就去死吧。”   就连熟人朋友楚留香都没想到他会如此冷酷干脆,那女尼更想不到了,但她毕竟是习武之人,再加上傅凌衣来势虽凌冽迅速,但实际还留了手,故意偏了偏,毕竟他还指望着从这尼姑嘴里得到什么讯息。   而楚留香之所以连阻拦都没有,也是因为他明白傅凌衣的想法,也看出了他的手下留情。   那女尼果然能躲过去,但让楚留香和傅凌衣没想到的是即便经历过生死一线,这女尼竟然还是不肯说。   她身体明明已经怕的发抖,但还是咬牙道:“你若杀就杀,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的事。”   这下傅凌衣真没辙了,他挺无奈看着女尼道:“你和幕后真凶什么关系?命都不要也要为他保密吗?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女尼一言不发,身子仍在微微抖着。   楚留香叹道:“能让一个妙龄女子连命都不要了,原因除了是为了自己的情郎,还会有别的原因吗?”   他看着那女尼道:“你的易容术虽也算高明,但也并非没有破绽。”   能让一个妙龄女子连命都不要了,除了情郎还有别的原因吗?   就傅凌衣个人而言,他觉得还有别的。   比如家国、比如道义。   毕竟在大唐,多的是姑娘为此愿以一腔碧血丹心献祭苍冥厚土。   当然,想想这次事件,再看眼前这姑娘,她显然不是为了家国道义。   那就是楚留香所说的为了男人了。   这世间多的是痴儿女。   傅凌衣双手环胸,挺直接:“我说,你是不是为了自己的情郎?”   那女尼脸色更是难看,她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也就在这里,几点目力难见的乌光,带着尖细的风声,直打她身上几处要穴,同时一条人影自房梁上飞起,带着一阵阵凄厉诡秘的笑声,飞一般地逃了出去。   只见那远远而去的黑影,一身黑衣,身法快如鬼魅,赫然正是那个以忍术遁入大明湖的人。   傅凌衣脸已变了,若非是他大意,又怎会没有发现有人潜伏在屋顶,又怎么会让人杀人灭口成功?   再看那女尼,她已扑倒在地,有几点鲜血从她身上的要穴沁出,只见鲜血的血迹,流出来后,立刻变成了一种奇特的惨碧颜色,她眼鼻五官里,也渗出了鲜血,那暗器显然淬了剧毒。   楚留香俯身看她,叹道:“那位就是幕后真凶么?”   女尼瞪大了眼睛看他。   楚留香又道:“想必他就是你的情郎了吧?他既已无情无义,你又何苦为他保守秘密,让他害更多人?”   那女尼喉咙里发出几声生硬的格格声,“无……无……”   她的声音突然断了下去,再无一点声息。   傅凌衣和楚留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但好在线索还未全断。   傅凌衣沉声道:“楚留香,你把这女人的尸身埋了,我去乌衣庵,我们快意堂汇合。”   也不等楚留香回答,他已自展开身形奔向了远方,傅凌衣实在是担心那黑衣人再来到乌衣庵杀人灭口,将所有的线索尽数斩断。   然而等傅凌衣到的时候还是晚了。   荒凉的寺院,闪着一盏鬼火般的孤灯,小小的禅堂里,竟有一副枯骨悬在梁上,而在枯骨下是一个倒在地上,身上要穴同样沁着惨碧血迹的女尼。   那黑衣人又杀了一人。   傅凌衣一直明白生命无常、生命脆弱,但他从来不认为人命如同草芥,所以在很多情况下,他总会下意识救人,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免了许多生离死别,有何尝不可?   但这黑衣人显然没将人命看在眼里。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我开软萌攻、傲娇攻、弱攻的脑洞时已经想到有人会说受了。   因为她们认为傲娇、软萌、弱是受的属性,攻就应该是强大腹黑高冷霸道,总之攻就应该比受强,攻应该保护受。   但是——这是谁规定的?都是男人凭什么攻就要保护受?   所以我不愿意我的攻强大是为了保护受。我的攻强大是为了更好的游山玩水,逍遥快活。不是为了谁。   什么也不说了,愉快写完同人三本,我还是滚回去写我的无cp,攻各种炫酷吊炸天,各种痴汉忠犬□□受。   嗯,无cp,因为男神完美吊炸天攻,谁都配不上他。(微笑)   第25章 无花   啊,果然最讨厌这样肆意玩弄别人感情、性命的人了。   傅凌衣垂眸,长睫掩去他漆黑凤目里的冰冷。   但是相比生气愤怒,他更应该做的是尽快找出凶手是谁。   他现在所能得到的线索是那个女尼死前留下的“无”   如果这女尼要说的是凶手的名字,那她是要说凶手姓吴?还是伍?   傅凌衣沉思,说起来江湖上有什么姓无的?   因为之前在车上看过名人录,傅凌衣也不至于对此一无所知。   吴端、吴潜渊、无花……   无花。   这么一想,傅凌衣反倒被自己这个想法惊了一下,他虽只见了无花一面,但也着实觉得无花出尘脱俗,说句夸张的,纵然唐僧再世,玄奘复生,只怕也不过如此。   不过,傅凌衣的经验告诉自己,若只凭既往印象做决定是十分不理智的行为,也许很有可能错过重要的东西。   总之,傅凌衣已有了决定,只要和吴有关的人都不能放过。   无花也是一样。   回去和楚留香商议吧。   不过在这之前,他要先将这女尼和枯骨入土为安。   傅凌衣俯身,目光如水看着这僧衣千疮百孔,身染尘土鲜血的女尼,一只漂亮修长的手覆在这女尼的双目上,声音淡而低沉:“走好。”   傅凌衣知道若要一个无辜枉死的人走好,那只有找出幕后真凶,才足以慰藉亡灵。   傅凌衣回到城里,夜市已阑珊。   他此刻又是疲乏,又是饥饿,但脑子还在不停运转着。   他和楚留香去找孙学圃这黑衣人定然清楚,他本来也有机会将孙学圃杀人灭口,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而是选择借孙学圃之口,说出‘乌衣庵’,再假冒‘素心大师’,将他们诱入歧途,被他们看出破绽后又立刻杀了乌衣庵的女尼。   那乌衣庵中的枯骨是素心大师?还是那具中了暗器的女尼是素心大师?   唔,傅凌衣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想的问题脑残了。   很显然,那具枯骨是素心大师了。   根据那几封信的时间,再加上那具尸体的腐化程度,想来那黑衣人在秋灵素发出信后便动手杀了知晓内情的素心大师。   但……等等,那黑衣人既然一心隐瞒又为何会让秋灵素发出这几封信?   秋灵素分明已身处险境,又怎么能发出这几封信?   这黑衣人是怎么想的?   傅凌衣揪了揪垂在胸前的长发,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   眼下有许多疑问,也许他和楚留香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   说到底,他们现在获得只是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不过有问题总比什么都没有好,只要朝着解决问题的路走就对了。   “凌衣。”   是楚留香的声音。   傅凌衣抬眸看去,楚留香居然将脸上的人皮面具去了,英俊的面容在夜市的灯光下看起来有种温和清朗的味道。   傅凌衣眉间冷意换作温和:“楚留香。”   他突然一笑:“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吧。”   本来想回快意堂的,不过既然遇见了楚留香,那就在外吃点特色小吃,顺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楚留香。   灯火下。   紫衣青年负手而立,如墨的长发被晚风轻轻吹拂。   那勾唇一笑,简直美到没朋友。   对他笑没免疫力的楚留香: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两个人等着饭好的空,相互交流了下。   傅凌衣将自己的猜测没保留说给了楚留香听,有关秋灵素的猜测,和无花的。   楚留香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无花那样淡泊名利的人怎么会跟这件事扯上关系?”   傅凌衣对于楚留香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奇怪,谁也做不到怀疑妙僧无花,傅凌衣转了转茶杯道:“自然,妙僧无花这样的人应该不会与这件事有关系,但是楚留香你要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妙僧无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真的知道吗?”   楚留香无言以对,谁也不敢说自己对一个人是完全了解的,尤其是对着这个有着神秘的妙僧无花。   傅凌衣道:“那女尼死前说了一个‘无’字,所以对于可能和无有关的人……”他顿了顿,浅啜清茶,认真看着楚留香道:“所以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感官而有任何不智的想法行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话是这样说,但还是觉得有点……不敢相信。”   “您二位的馄饨好了,请用吧。”   说话间,馄饨铺的老板已将两碗馄饨摆上了桌。   傅凌衣楚留香道了声谢。   一闻馄饨的清香,傅凌衣更觉得饿了,他迅速舀了个小馄饨,吹了吹,小心咬了一口。   一个馄饨下肚,傅凌衣心情愉快了,他又安慰楚留香道:“我觉得不管你想不想最好还是调查一下无花,若他不是,那便证明了他的清白,你也可以放松了。若他是,唔,我不说天理昭昭之类大义凛然的话,最起码,能让你免了神水宫的麻烦。”   楚留香叹道:“我自然希望此事与他无关,但他若是。”楚留香忽然又微笑起来:“但他若是,我也只能揭穿他的秘密,并不能制裁他,因为我既不是法律,也不是神,我并没有制裁任何人的权力。”   傅凌衣捧起碗,双眸含笑:“楚留香,为你的觉悟干杯。”   楚留香笑着抬碗,挺配合的碰了碰碗沿:“干杯。”   越相处傅凌衣越觉得楚留香这人的确是个不错的人,他能在楚留香身上感觉到……那种在大唐江湖所有的尊重平等。   大唐的江湖是波澜壮阔、恢宏大气的,在哪里贩夫走卒、侠客高人、文人墨客、舞姬乐伶都是一样的。   他们可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他们可以一起并肩作战、他们也可以一起嬉笑怒骂指点江山。   但来到这个世界,傅凌衣发现这个世界的江湖不是这样。   不是不好,也不是没有精彩的人物,只是和大唐相比……这里不够自由。   这里的人没有大唐的人那么……平等尊重。   但楚留香不一样,他很自由,他的心不拘泥于这个江湖。   他尊重每一个人,尊重每一个人的生命。   他不自我,也没有自以为是的傲慢,无傲气但傲骨不可折。   公子伴花失美,盗帅踏月留香。   楚留香无愧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   傅凌衣忍不住道:“楚留香,如果你是我那里的人,你一定会交到很多朋友。”   楚留香哦了一声:“你那里?”他不解疑惑道:“凌衣你是哪里人?”   总感觉傅凌衣……有些很让人不解的地方。   比如衣服,那种布料、刺绣、做工……   傅凌衣额了一声,默默捧着碗喝了口汤:“那、那个……楚留香赶紧吃饭!我们还要去快意堂。”   楚留香:“……”总这么僵硬的转移话题真的没问题吗?   但是……就算一直这样僵硬的转移话题也没什么。   就像小孩子一样可爱。   吃完饭,两个人并肩回快意堂。   突听身后蹄声骤响,一人轻叱道:“闪开!”   傅凌衣身子刚避开,已有一匹马自他身旁冲过。   马上人黑色的斗篷,迎风飞舞,露出里面火红色的缎子,人马急驰而过,险些将傅凌衣撞倒。   若是平常,坏脾气的傅凌衣肯定一袖子把人甩下来了,但,现在傅凌衣愣住了。   下一秒,他身子突然一晃,竟然追上了那黑袍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死死抓住了对方的兜帽,那黑袍人竟生生被他扯了下来。   骏马长嘶一声,堪堪停了下来。   那黑袍人的兜帽被扯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面容来,鼻梁削直,薄薄的嘴唇,漆黑的眉毛下是一双深沉的眼睛,深沉得瞧不见底,没有人能瞧得出他的心事。   这张脸几乎是完美的,这少年整个人都几乎找不出丝毫缺陷,这种奇异的“完美”,竟完美得令人可怕。   但此刻,黑袍少年漆黑深沉的眼睛几欲喷火:“你做什么?!”   他的语声冷漠、尖锐、短促,很像一点红的语声,但却和中原一点红的有些不同——两个人的语声都像是刀,只不过一点红的刀已生锈,这少年的却是吹毛断发之利刃,一点红的语声凄厉阴森,这少年的却是暴躁急促。   楚留香还是第一次看到傅凌衣这样的表情,忐忑、暴躁、急促,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在了一起,直至骨节发白。   楚留香一时呆了。   傅凌衣只是盯着这少年,一字一句道:“我说,你的手链是从哪里来的?”   这少年手上戴的分明是那位明教朋友的十二生肖手串。   那少年冷笑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傅凌衣声音更冷,如同山巅不化的冰雪,但那种按耐不住的暴躁却又像火,似乎要烧尽一切:“我问你,你的手链是从哪里来的?”   黑袍少年忽然看到了这戴着奇异面具的青年他眼里焦急而灼目的不敢置信和……喜悦?   黑袍少年呐呐道:“你为什么这样问?你难道和这手链原本的主人有什么关系吗?”   傅凌衣松开抓着他的手,目光一错不错的看着他:“你到底从谁哪里得来的?”   第26章 大唐   黑袍少年道:“我是从一个长相很奇怪的人手里得到的, 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奇怪?   他那位朋友可不就是长相奇怪。   傅凌衣道:“他是不是一头白色长发,金色的双眸?”   “的确是这样。”   见少年点头, 傅凌衣忍了又忍, 终于放声而笑:“果然是他。”   毫不掩饰的喜悦随着他清朗的笑声漾开。   楚留香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明艳的笑,一扫阴霾,真真正正的让天地失色。   楚留香不由喃喃道:“这个人是谁?”   居然能让你高兴到这种程度?   傅凌衣看着他, 一双眼睛也在闪闪发光:“他是我的好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还能见到他。”   先不管那货到底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首先他要找到易决离。   两个人在一起研究研究, 也许还能回到大唐, 就算不能回到大唐, 两个人好歹也能结伴江湖。   念此,傅凌衣又立刻看着黑袍少年道:“你是在哪里见到他的?他的手串又为什么在你这里?”   那黑袍少年眼里突然多出复杂而古怪的神色:   “我是在大沙漠边缘捡到他的。”   傅凌衣脸色一变:“捡?他受伤了?还是?”   “不,他没有受伤, 也没有任何危险。”黑袍少年摇头道:“我当时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是……饿得要晕了。”   “而在数十里开外就有一个小镇,在那里有足够的水源和食物。”   傅凌衣已经猜到易决离为什么会在小镇外饿晕了,以他的性格一定是……   傅凌衣内心有些不忍直视的捂了捂脸。   楚留香奇怪道:“既然小镇就在数十里开外,他为什么又饿得要晕了?”   黑袍少年眼里掠过笑意,他叹道:“他说‘懒得动了’。”   楚留香简直不敢相信:“因为这种原因把自己饿到快要晕倒?”他转而瞧着傅凌衣道:“你那位朋友还真有意思。”   傅凌衣半月眼吐槽:“什么有趣,他就是懒。”   那少年又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在来到沙漠前就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来到沙漠后因为他没有带水带食物所以又是一天没有吃喝,等他走到小镇附近时已饿得手脚无力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马蹄声,于是他请我带他一路,作为报答,他将手串送给我了。”   一听这话傅凌衣就知道这少年没有说谎,易决离经常因为睡觉不起来吃饭。   至于不带水和食物这点更不错了。   九百包里一般都是美酒、玩具,褚师素问一般是糖葫芦和药草,他是满满的武器,而易决离……空空如也,因为他什么都懒得准备。   傅凌衣吐槽:不愧是整个明教最懒的大猫。   不过,如果要吐槽还是当着易决离的面比较有意思。   “你是在关外附近看到的他?”   黑袍少年道:“对,以他的性格,他现在大概还睡在小镇里吧。”   以易决离的性格他肯定还在旅店里,傅凌衣第一决定就是现在就去沙漠,他要去找易决离。   但是……他也答应了要和楚留香一起寻查真相。   傅凌衣垂眸纠结不已,一面是易决离,他迫切想要知道易决离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迫切想要看到易决离。   一面是楚留香这个朋友,本来说好的两个人一起解决问题。   傅凌衣双眉微皱,肩膀突然被楚留香按住了,楚留香笑容温和理解:“去关外吧,不用担心我这里,神水宫一事于我而言还算不了什么难事。”   那笑是强大而自信的,普天之下没有什么事能值得他纠结为难,愁眉不展的。   傅凌衣怔住。   傅凌衣突然想告诉他自己的来历,因为……如果他可以回到大唐,那可能再也见不到楚留香了。   不管怎么样,他想要楚留香知道他这个不告而别的朋友只是回到了自己家乡。   以免日后挂怀。   念此,傅凌衣温声道:“楚留香,等等,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随后又看向那黑袍少年,声音虽没有冰冷但也没了刚刚的温和,倒是十分客气有礼:“烦劳阁下给我一份去往大漠的地图。”他想了想又道:“我不占你便宜。”   傅凌衣伸手递向少年一盏精巧玲珑的八面琉璃灯,那灯上一面刻着山川之美、一面刻着湖光水色、一面刻着行云日出、桃花灼灼……   只是一盏琉璃灯竟刻出了所有或壮丽、或灵秀的风景。   楚留香这些年走遍天下,什么样的宝物没有见过,可还真是第一次见这样精巧绝伦的琉璃灯。   不由啧啧称赞:“这灯实在是世所罕见,不知是出自那个大家之手。”   大家傅凌衣略微有点不好意思,他咳了一声没好意思说这琉璃灯是自己做的,只是又问了遍那黑袍少年:“如何?”   还用得着犹豫吗?   一份地图换一个这么漂亮的灯简直是……太幸运了!   黑袍“少年”十分果断递给傅凌衣一份地图:“成交。”   等那少年纵马消失,傅凌衣再度看向了一直带着盈盈笑意的楚留香。   傅凌衣啧了一声,半月眼吐槽他:“楚留香,你有没有觉得自己时常笑的像个二百五?”   楚留香:“……”   什么叫做时常笑的二百五?哪里有了?   但一看傅凌衣的表情,以及回想到他刚才说话时的语气楚留香竟然又忍不住想要微笑了,他解释道:“我是觉得随时找机会让自己笑笑,松弛松弛自己的神经,会让人时刻保持着放松冷静,那样即便是天大的事也算不了什么了。”   傅凌衣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道:“楚留香,我挺好奇什么时候你才会脸色大变,再也没有想要微笑的心思。”   楚留香想了想道:“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事能让我失了想要微笑的心思。”   傅凌衣毫不客气吐槽:“傲慢。”   让傅凌衣没想到的是楚留香不仅不反驳,反而抱拳一礼,笑眯眯来了句:“过奖过奖。”   好像在他第一次见到楚留香的晚上,他就说过楚留香得寸进尺吧?那时候楚留香的回答是“过奖过奖”,而现在还是一样啊。   一样的……厚脸皮。   傅凌衣内心吐槽楚留香的厚脸皮,但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向上扬着的唇角以及那双漆黑凤目里浅浅的、耀眼的光华。   他的眼睛有比星星还要让人沉醉的光。   楚留香深觉,这双眼睛是他看到过最动人、最会说话的眼睛。   很多时候傅凌衣虽然没有说话,没有表露出情绪,但在楚留香看来,傅凌衣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因为他的眼睛已经很清楚透露出了一切。   这双眼睛有着无双的瑰丽。   感受到他目光的傅凌衣顿时没好气了:“楚留香,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这种呆呆的眼神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想正儿八经的学术问题。   楚留香哪会傻乎乎说出自己刚才的想法,“什么都没想。”   傅凌衣怀疑:“真的?”以前楚留香虽然也会呆呆想些让他不懂的问题,他也没想着刨根究底过。   但俗话说得好,再一再二不再三,楚留香这么再四再五的发怔他还真挺好奇的,楚留香到底在想什么?   江湖秘辛?奇珍异宝?还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这个……”楚留香看得出那双动人凤目里的刨根问底,不过他还是十分淡定从容的,“我在想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刚才说要和我说什么?”   果不其然,成功转移了傅凌衣的注意力。   傅凌衣皱皱眉,似乎很纠结的样子:“我是要说……”   听完傅凌衣说完自己的来历,饶是一直淡定冷静的楚留香也傻了。   大唐?   745年?   那是几百年前的时期了。   楚留香按了按额头:“你是说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他没有怀疑,没有不相信傅凌衣的话。   傅凌衣原本是打算把他来自大唐这点彻彻底底隐瞒下的,因为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是绝不会有人信的,既然不会有人信那他何必说出来?又平白多了别人看神经病的眼神。   所以此刻楚留香的相信让傅凌衣心里略微有那么一点感动,他嗯了一声:“完全莫名其妙,当时既无天象变化也无奇事发生,只是一眨眼,天地变化,我就来到了你们这里。”   楚留香又按了按额头,他这一生所经历过的事随便一件放出去都是江湖人眼中的传奇,但显然傅凌衣的经历才是真正的奇事。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楚留香皱了皱长眉道:“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要研究古籍异闻吗?”   “我原本正是这样打算,但是现在我改了。”傅凌衣道:“因为我那位朋友居然也来了这个世界。”   傅凌衣忍不住期待希冀道:“我要去找他,也许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也许……我们能研究出回大唐的路。”   回大唐的路?   楚留香手一颤,忽然觉得自己的心重重落了下去,“你要走了?”他声音比平常慢了很多。   傅凌衣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噗嗤笑了:“从这个世界到那个世界哪有这么容易?要等我和易决离好好研究研究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主角阵营恶人谷,无门派。   第一章就说了啊!接下来我也重申了很多次,不要再问了吧?一而再再而三我真的很无奈啊(┯_┯)   而且你们不觉得比起门派,你们更应该注意的是故事吗?   就算我说傅宝是长歌、是纯阳,然后呢?你们要看的不还是故事吗?   233不过如果想看有门派的我还有两个剑三同人文,你们去看那两个吧。   也许将来我还会写明教的、长歌的、浩气盟的也有可能。   233机智安利   第27章 不见   “不过。”傅凌衣活力满满道:“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绝不会放弃。”   傅凌衣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不是真的潇洒。   他不能放下大唐, 他真切的想念着那个繁荣昌盛的大唐。   楚留香于沉默中叹了口气。   傅凌衣看他,一脸奇怪:“你叹什么?”要叹气也该是他这个异乡人吧?   楚留香实话实说:“如果你回到大唐我们就再也见不了面了, 说实话,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交到像你这样可爱的朋友了。”   除了傅凌衣,他真正交到的朋友也只有从小认识的胡铁花和姬冰雁,但这两个朋友也有七年未见了。   傅凌衣轻轻松松一笑:“怎么?你舍不得我?”   也许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不喜欢沉重气氛的傅凌衣故意将话说的轻松淡然。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潇洒豁达的楚留香居然一点没有配合,而是很认真的点头道:“的确。”   傅凌衣怔了怔,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比如“楚留香, 无为在歧路, 儿女共沾巾”、“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大家好聚好散”,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两个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傅凌衣忽然露出一个笑来:“楚留香,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所以,我会想你的。”他别了别脸,有些不好意思。   楚留香也露出一个笑来:“我……”也会想你的。   楚留香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傅凌衣突然想到一个人,于是他又补充道:“嗯,还有一点红。”   他交朋友有时候很看眼缘,中原一点红正好合了眼缘。   所以中原一点红也算的上是他的朋友。   “喂喂。”楚留香一脸受不了:“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提起一点红?”   傅凌衣大笑:“楚留香,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他也不等楚留香回答, 便伸手揽住楚留香的肩膀,一脸认真保证道:“不过你放心,你才是正房。”   若是平常,这样的玩笑他只会在心里开,绝不会宣之于口,不过今天不一样。   楚留香无可奈何又觉得好笑:“你啊。”   春风有多温柔,他的声音就有多温柔。   对温柔的人向来没什么拒绝能力的傅凌衣抿了抿唇,他忽然一字一句道:“楚留香,如果我找到了回去的路一定会再回来找你和一点红的。”   “而且,到时候我再送你和一点红,还有宋甜儿她们一点小礼物。”   “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傅凌衣故作神秘一笑,他松开揽着楚留香肩膀的手:“好了,楚留香。我要去大漠了,就此别过罢。”   傅凌衣挥了挥手,竟然再也不说一个字,他转身就走,长发和衣,飘然而起。   遥遥月色如水,流照天地。   那月光中的紫衣如初见时一样潇洒轻狂,如同画卷。   楚留香站在原地,瞧着傅凌衣的背影消失在远方。   他脸上时常带着的笑慢慢消失不见了,而是换作一种怅然若失。   大唐啊。   如果傅凌衣找到回去的方法,那应该就永远不会见面了吧?   但是,游子归乡是最让人喜悦的事情。   于是楚留香脸上再度露出笑意,傅凌衣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吧。   那么他希望傅凌衣能如自己所愿。   楚留香收回目光,折扇扇动间又是一派潇洒贵公子的模样。   何况,这次又不是真正的离别,他们还会再见。   他还挺好奇傅凌衣会送给他们什么礼物,而傅凌衣那位白发金眸的朋友又是何等模样?   楚留香转身,向快意堂的方向走去。   ——楚留香,等此间事了,我们可以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听听海风,嗯,如果能准备些水果点心那就更好了。   楚留香薄唇轻勾:他会让此事尽快了结。   以免误了佳期。   从山清水秀的济南到达贫瘠的黄土高原,这一路傅凌衣甚至不敢停下多歇一会,他生怕自己去得迟了,见不到易决离了。   仅用了三天,傅凌衣终于到达了地图上标记的沙漠附近的小镇。   他满心喜悦,傅凌衣甚至能想象到易决离看到他的时候满脸的懵逼。   易决离一定会说:你怎么也在这?   到时候他就可以笑着吐槽易决离先前饿得发昏的事。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易决离不在。   他愣愣听着头发花白的旅店老板的讲述:“那是个很特别的西域人,长相十分俊美,说是龙章凤姿也不为过,但那头白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睛实在是太奇怪了,不过更奇怪的是他居然问我什么‘隐元会’、什么‘明教’‘恶人谷’之类的,说话做事简直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这老板感觉对了。   易决离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傅凌衣一扬眉梢:“然后呢?他去了哪里?”   那老板又道:“我告诉他没有听过隐元会、明教、恶人谷之类的名头后,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问我今年是那一年,我告诉他以后,他脸色立刻就变了,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没过两天他就离开这里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看他的方向好像是那里。”老板说着指向了远远的、金黄色的沙漠。   “不过你最好不要去。”年迈的老人在桌沿上敲了敲烟斗,悠悠道:“那里白天热得令你恨不得把皮都剥下,晚上却冷得可以把你血都冻起来,山丘霎眼间就可能变为平地,平地霎眼间就可以变作山丘,等到暴风雨起时,整个城市都可能被埋在沙漠里,再加上那要命的水,据说沙漠每个时辰里,都至少有十个人要被渴死。”   傅凌衣自然知道沙漠的恐怖,但为了找到易决离他也只能进到大漠深处,何况,沙漠是恐怖,恐怖到能要了别人的命但还要不了他的。   轻容包在这里简直就是神器的存在。   不过对于老者的好意提醒傅凌衣还是很领情的,他微微低头:“谢谢。”   用不着向别人解释太多,不管如何,他要进去大漠,他要竭尽所能的找到易决离。   傅凌衣没有犹豫,因为在来大漠的途中他就已在轻容包里放了足够的水和食物以及在沙漠所需的东西,所以现在他用不着为了食物和水或者其他什么而担忧。   大漠里的阳光毒辣到似乎能将人身上每一寸皮肤的水分蒸发干净。   傅凌衣已在这样的太阳底下找了整整一天。   直到傍晚,傅凌衣终于确定了易决离不在这沙漠中。   应该说,易决离有没有进入到大漠都是一个问题。   他为了找到易决离特意放出了蓝玉遥,然而蓝玉遥停在大漠边便再也不肯向前飞行,蓝玉遥停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终点。   这是傅凌衣以心血喂养的蛊,他自然清楚,但他觉得不死心,也许蓝玉遥出了错呢?   也许是风沙太大,而易决离轻功太好,所以蓝玉遥没有追踪到呢?   但事实证明蓝玉遥没错,易决离没有进到沙漠中。   既然蓝玉遥没错,那易决离的确是莫名失踪在大漠边缘了,但为何会莫名失踪?   难道,易决离又回到大唐了?   很有可能啊,傅凌衣猜测也许是易决离在意识到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界后,便想通过他来的地方找到回去的路,易决离之所以莫名其妙失踪,应该就是回去了。   傅凌衣面无表情,他原以为这次来到大漠一定能看到易决离,然而却是徒劳。   想好的一起研究回大唐的路没影了。   想好的一起结伴江湖也泡汤了。   就在傅凌衣心情不好的时候有不长眼的主动找上了他。   是沙漠里的流寇。   明明只是一般人的身手,却仗着人多势众,一个个嚷着要将他这‘肥羊’刮尽油水,再杀了了事。   傅凌衣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加上他此刻心情正是烦躁,于是干脆动手反将这帮沙匪杀了干净。   看这群沙匪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没少干杀人劫货的勾当。   心情烦躁的傅凌衣表示,既然这些沙匪做得了初一,那他就能做十五。   不过就是黑吃黑而已。   傅凌衣身子一晃,如同一缕轻烟般消散在大漠中。   第二天,大漠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沙漠中排名第三的匪帮居然被人杀了个七进七出。   传言还说据说那人是单枪匹马挑了所有人。   第三天,大漠再次传来一个消息,排名第二的匪帮也被人杀了个七进七出。   据说,还是同一个人。   第四天……   第五天……   接连几天,各个有名、甚至没什么名气的匪帮都差不多被人杀了个七进七出。   “沙匪克星”的名头不知何时在大漠上传开了。   第28章 故知   而造成这一切的傅凌衣独自坐在沙漠里。   沙漠的星空有种辽阔而寂寥的壮丽。   傅凌衣枕着双手静静凝视着这片星空, 不知不觉已心平气和。   许久,他支起手臂坐了起来, 从包里取出一节乌黑的檀木来, 手上握着的刻刀亦是漆黑如墨的颜色,于是越发衬得他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玉。   虽然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既没有遇到易决离, 也没有找到回大唐的路,但……不管怎么样,他已经说了要送楚留香他们礼物, 就一定要做到。   等做好礼物, 看遍沙漠风光了, 他就去海上找楚留香, 将礼物送给他们。   然后,就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好山好水看过,好吃好喝尝过。   一晃, 又是几天过去了。   而傅凌衣以为在海上逍遥快活的楚留香此时竟也在这大漠中。   不仅楚留香在,连花蝴蝶胡铁花和姬冰雁也在。   胡铁花从第一次跳下他家后边的那条小河游水开始,就喜欢太阳了,从此以后,只要有阳光的日子,他就忍不住要脱下衣服,晒晒太阳,在扬子江边,在黄鹤楼头, 在青城,在罗浮,在华山之阴,在泰山之巅,他看过各式各样的太阳,有的猛烈如虬髯丈夫,有的温柔如黄花处子,有的迷茫灰黯,如老叟的眼睛,有的却又绚丽多彩,如少女的面靥。   但他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太阳。   虽然是同一个太阳,但这太阳到了沙漠上,就忽然变得又狠又毒,像是要将整个沙漠都晒得燃烧起来似的。   太阳晒得胡铁花连酒都不想喝了——他现在只想痛痛快快地喝水。   但即便只是这样的愿望也不可得了,因为在昨天他们用来装水的十几个羊皮袋都已经被人打穿了洞,现在余留的水只勉强够他们撑上两天。   没有水就没有享受、没有生命,所有的声音沉寂在大漠干燥毒辣的风中。   胡铁花终于受不了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等——”   我们先停下歇歇吧!   下一秒他立刻跳了起来,在这样的太阳下沙子早已晒得滚烫。   姬冰雁冷冷瞧着他,仿佛在看一个笑话:“你若要歇着便自己留下好了。”   楚留香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等找到了水源我们就能好好休息休息了。”   胡铁花长长叹了口气,他抹了把额上的汗,恨声道:“这该死的沙漠,我以后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楚留香在心底叹了口气,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戈壁沙漠,他算是真正见识到了天地之威。   在天地间人简直是微不足道的沙砾。   几个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忽然听到了风中隐隐传来的琴声,清清冷冷,胡铁花原本烦躁的情绪奇妙的被抚平了很多。   胡铁花转头四下看了看,什么都没有看到,而琴声于此戛然而止,胡铁花顿时想到是不是自己晒晕了头,出现幻听了?   于是胡铁花一脸犹疑去问楚留香和姬冰雁:“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楚留香点头:“听到了,是高山流水。”   姬冰雁同样颌首。   胡铁花这下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了:“这大沙漠里居然还有人弹琴奏乐?他不会是被晒昏了头脑吧?”   楚留香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在这样的地方还能听到高山流水是你我之幸。”他又放目远望,目中多出笑意,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让自己多笑一笑,这是他的处事方式:“不知是什么样的人才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姬冰雁突然笑了,冷傲化作温和:“我只关心他有没有水。”   他这么一说胡铁花也笑了:“应该会有吧?一个缺水的人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闲情雅致。”   因为期待胡铁花也不觉得烦躁了。   那琴声断断续续,可好在没有长时间中断过,楚留香一行人寻着琴声先是看到了一棵枯树。   再看清眼前的场景后胡铁花张大了嘴:“楚留香,这个人还真是……闲情雅致。”   枯树下居然有一辆马车,这马车甚至连车厢都没有,只用了一张大伞隔去所有的阳光,简洁到一眼就能看完所有的构造,但再看下去胡铁花却又觉得这马车十分精致和奇怪。   那些繁复的花纹、车板上奇奇怪怪的机关、还有那个用木头做成的马。   更引人注目的却是那位盘膝而坐的白衣青年,长发高高束起,凤目挺鼻,胡铁花还是第一次见到容貌这么漂亮的人。   不思量自难忘。   胡铁花突然想到了这样一句话,咦,莫名有点……胡铁花恶寒地搓了搓胳膊,自问自答般低声说了一句:“这人谁啊?我怎么没听过沙漠有这号人物?”   在沙漠中还能保持衣衫整洁的人他还真没听过、见过几个。   他用手肘撞了撞楚留香,转而问向挺博闻的楚留香:“哎,老臭虫你知道他是谁不?”   楚留香语气奇怪:“自然知道。”   他眼睛一错不错的看着那白衣青年,似乎要将人看进骨子里。   楚留香的脸色和眼神都很奇怪,奇怪到这还是胡铁花和姬冰雁第一次见到。   这青年是谁?楚留香和他什么关系?   胡铁花和姬冰雁满心问号的看向那白衣青年。   原本盘膝而坐的青年动作轻缓将膝上的古琴放在一旁,他一手支头,眼神戏谑,声音也带着冰冷的笑意:“楚留香,你们这是去挖煤了吗?”   楚留香,你们这是去挖煤了吗?   胡铁花眨了眨眼,突然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问大名鼎鼎的香帅是不是去挖煤了。”   姬冰雁比较中肯,他上上下下看了楚留香几遍:“你难道不觉得别人问得很有道理?”   自从来到沙漠他们不仅没有好好洗漱过,就连衣服都未曾换过,还真有点挖煤工的味道。   胡铁花看了看楚留香又看了看姬冰雁最后又看了看自己,尽管不想承认,但他还是要说他们几个还真挺像挖煤工的。   楚留香大笑道:“比挖煤差太多了。”他一边说,一边跳下骆驼走向傅凌衣。   吐槽归吐槽,看着楚留香这副邋里邋遢、有些憔悴的样子傅凌衣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手一扬将桌上倒好的凉茶扔给楚留香。   目光一转,又看到了跟在楚留香身后的胡铁花和姬冰雁,两个人同样是邋里邋遢、满脸是汗。   傅凌衣随手一抛,将两杯茶扔向那两个人。   这两个人应该是楚留香的朋友?既然是朋友的朋友,那也算是半个朋友了。   至于牵着骆驼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面容如麻石雕成的冷默汉子,他的眼睛灰蒙蒙一片,似乎是个瞎子?   于是傅凌衣身子一飘,将一杯凉茶不容拒绝地递在了那大汉手里,再看时傅凌衣又坐在了马车上,还是那副单手支头的冷淡样子。   胡铁花和姬冰雁为他的轻功赞叹不已。   而楚留香双眸笑意更多,他注意到的不是傅凌衣的轻功如何,而是他越来越发现傅凌衣那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温柔细腻。   就像是一坛酒,初时浓烈的可以呛得人鼻涕眼泪一起流,但时间久了,才能感觉到那份温柔平和。   楚留香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有了毛病,总喜欢观察傅凌衣,对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竟然都很好奇,不管对方做什么、说什么,他还是觉得很可爱,可爱到让他想要发自内心的微笑。   在沙漠呆了几天,看过沙漠风光的傅凌衣原就有点无聊了,他本来正想着今天离开大沙漠,没成想就遇到了楚留香。   所以说这就是朋友之间的缘分啊。   不过原本因为朋友相逢而心情挺好的傅凌衣在看到骆驼身上挂着的水后忍不住一皱双眉:“楚留香,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们进大漠前什么都没准备好。”   现在才到大漠中心,而楚留香他们居然只剩了一壶水。   不管是坚持到发现绿洲还是选择离开沙漠,一壶水都远远不够。   如果没有遇到他,楚留香他们又没有找到水源……就算不死估计也要脱几层皮啊。   傅凌衣奇怪的发现他这话一出,那满脸青惨惨胡碴子、有着一双又黑又亮大眼睛的男子顿时神色讪讪。   “这都怪我,是我瞎了眼。”   而他身旁眉目冷傲的男子缓缓道:“瞎了眼的不只是你一个,上当的也不只是你一个。”   这两人说的没头没尾的,傅凌衣又看向了楚留香,一双凤目里写满了:什么情况?   傅凌衣这才在楚留香的解释里明白他们的水为什么只有这么点了。   救人不成反被害啊。   对几个人的运气表示同情的傅凌衣很仗义表示:“没事,我有。”   淡淡四个字,配上他那副淡然冷漠的表情,总之,可靠到让人想抱大腿。   第29章 丑拒   在这干涸的大沙漠突然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话, 简直能感动的眼泪掉下来啊。   楚留香若有所思摸下巴:“看样子,我们要好好抱你这条大腿了。”   傅凌衣一甩袖子, 清清冷冷看他:“丑拒。”   楚留香一口血梗在了喉咙里。   胡铁花哈哈大笑, 猜测道:“丑拒是太丑了拒绝的意思吗?”   傅凌衣正儿八经嗯了一声。   见他承认姬冰雁和胡铁花顿时笑趴了,胡铁花笑的水都洒了出来:“打死我我也想不到这世界上居然有人说老臭虫丑。”   老臭虫?   傅凌衣疑惑问他:“你为什么喊他老臭虫?”   胡铁花笑道:“一来是因为别人都喊他香帅,二来则是因为他鼻子不通气, 不通的鼻子就等于没有.而据传说臭虫是没有鼻子的。”   傅凌衣下意识看向了楚留香的鼻子,“你鼻子不通气?我怎么没觉得?”   不过说真的楚留香鼻子还挺好看的,挺直秀逸, 傅凌衣不由多看了两眼。   楚留香莫名觉得有些紧张, 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转而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有一种特别的内功, 这种内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处,但学会之后,皮肤毛孔都可呼吸。”   傅凌衣明白了, 于此他也想到了一件事:“这样说的话因为你皮肤毛孔俱能呼吸,根本用不着换气,所以天生在轻功一途就比常人高出一截,这倒是优势了。”   楚留香颌首一笑:“确实如此,这就是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了。”   说话间没有丝毫故作无谓的淡然和豁达,正如楚留香所说,他就是这么认为。   傅凌衣喜欢始终保持乐观向上的人,他喜欢看到别人的笑。   傅凌衣看着楚留香清风霁月般的笑容, 薄而优美的唇角也向上扬了扬。   弧度浅浅,甚至还带着些冰冷淡漠,像是沉沉冬夜携星辰拂面的月光,像是徐徐清风穿山过水带来的回雪。   那是比之山水冰雪更为惊艳的景色。   就算是胡铁花和姬冰雁也是一怔。   楚留香在心底吸了口气,把头发高高束起将容貌毫无遮掩露出的傅凌衣简直……犯规啊。   楚留香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你、你怎么把头发束起来了?”   傅凌衣仿佛在看一个智障:“楚留香,这什么地方?”   楚留香还没反应过来,愣愣道:“大沙漠啊。”   居然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傅凌衣对于智商突然为零的楚留香表示无语:“这大热天的还披头撒发,傻吗?”   楚留香额了一声,也意识到自己似乎脑子变笨了。   傅凌衣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他摇头叹道:“楚留香,你智商堪忧。”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生气,也不说话,只是无奈笑着看傅凌衣。   明明是很正常的画面但胡铁花和姬冰雁却不由往一边去了去,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的想法:总觉得这里好像没有他们说话的份了。   别管到底有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反正此时此刻傅凌衣和楚留香还真没注意到胡铁花和姬冰雁。   傅凌衣又问了一个他比较关心的问题:“哎,楚留香你们怎么也来这大沙漠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将原因道出。   傅凌衣这才知道原来神水宫一事的幕后真凶真的是无花。   西门千、素心大师……那些人都是死于他之手。   而他的父亲居然是东瀛武者天枫十四郎,他的弟弟居然是新任丐帮帮主南宫灵。   天枫十四郎想要夺取华夏武林大权,未果,于是便剑走偏锋,用自己的命算计了任慈和天峰大师,妄图让自己的两个儿子掌控华夏武林。   他做不到的就要让他的儿子做到。   幸好被楚留香揭露,南宫灵被无花亲手毒死,而无花又选择了自杀。   而解决完神水一事的楚留香身心俱疲,他第一时间回到海上的那艘三桅船上。   然而让楚留香绝没有想到的是苏蓉蓉三人居然都不在船上,李红袖有时也会到岸上去买一匣檀香,宋甜儿也会去逛逛市场,但三个人一齐离开船,却是从来未有的事。   找了一遍又一遍,在楚留香心急火燎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线索。   在他喜欢的那张大椅子上,有堆发光的黄沙。   黄沙上有粒发亮的黑珍珠。   沙堆里还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楚留香湖边盗马,黑珍珠海上劫美。   傅凌衣皱眉:“你是说那位叫黑珍珠的将苏蓉蓉她们劫走了。”   楚留香揉了揉额头,叹道:“应该是这样。”   “我怎么觉得是苏蓉蓉她们自己选择离开的?”   傅凌衣这话一说楚留香三个人的表情都变了,胡铁花道:“不可能!那三个小丫头从小跟在老臭虫身边,她们要去哪怎么会不告诉老臭虫?”   傅凌衣没回答胡铁花的问题,他啧了一声,似笑非笑:“楚留香,你居然还养童养媳。”   楚留香摇头苦笑:“别人都以为我和她们的关系有些不正常,其实,她们从十一二岁时就跟着我,她们只不过将我当做她们的大哥,当做她们的好朋友,而我始终把她们当做我的妹妹,你总该相信我。”   他清澈的眼睛看起来那么认真诚恳。   这倒让开玩笑揶揄他的傅凌衣有些别扭了,他咳了一声,看向胡铁花:“只凭一点就让我怀疑苏蓉蓉她们是心甘情愿跟着黑珍珠走的。”   “哪一点?”   傅凌衣手指懒懒散散转着茶杯道:“装在船舱里的四十九处巧妙的机关没有被动过,而船舱内外也丝毫没有零乱的情况。”   “显然能达到这一程度的人需要在一刹那同时制住她们三个人,最起码让她们三个同时丧失行动力,以我对苏蓉蓉她们的大概了解,我觉得能同时制住她们三人的人怕是……不说没有,最起码黑珍珠做不到。”   胡铁花挠了挠头:“那她们为何会心甘情愿跟着黑珍珠去沙漠?”   “我怎么会知道?”傅凌衣瞥了眼胡铁花,他怎么觉得这位有点脑子不灵光的感觉呢?   不过大家还不熟,要是就这么直接说了会不会太打击人了?嗯,不能表现出来。   自以为没有表达出来的傅凌衣却不知道,他的演技一向算不得好,应该说他演技为零,连胡铁花都能明白他眼神的意味。   胡铁花嘿了一声,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问得问题特别没脑子?”   咦。傅凌衣很惊讶,他没想到胡铁花居然看出来了他的想法。   算了,既然看出了那他就实话实说吧。   傅凌衣点头:“嗯。”   胡铁花:“……”   姬冰雁笑弯了腰:“楚留香,你从哪里交到的这样的耿直朋友?”   楚留香再一次被他的耿直逗笑了,他一边笑着一边替胡铁花和姬冰雁介绍:“这是傅凌衣。”他又看向傅凌衣,声音不自知温和下去:“这是胡铁花和姬冰雁。”   傅凌衣微微睁大了凤目,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身形高大,胡子拉碴的男人:“你说他就是那个潇湘侠盗彩翼满花间的花蝴蝶?”   他想象中的花蝴蝶不说是清瘦的吧,最起码……嗯,不那么五大三粗。   胡铁花很懂他的眼神:“是不是觉得这绰号和我的长相不太符合?”   傅凌衣还是十分耿直的嗯了一声。   虽然心知肚明这绰号和自己一点也不符合,也想到了傅凌衣会实话实说,但还是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是一个冷冷淡淡的嗯。   对于他的冷淡耿直胡铁花摊手表示:他服了。   傅凌衣目光看过豪迈爽朗的胡铁花和冷傲精明的姬冰雁,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我听说过你们。”   楚留香咦了一声:“你居然听过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胡铁花被他这种惊奇的语气弄得不爽:“老臭虫你什么意思?”   楚留香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忙笑着解释道:“因为凌衣可是连神水宫都没听过的人。”   胡铁花膛目结舌:“连神水宫都没有听过?”他突然就理解了楚留香的话,于是也挺诧异的问傅凌衣:“话说,你是怎么听到我和死公鸡的名字的?我们可不认为我们比神水宫的名头还要大。”   一直在默默吃点心的姬冰雁也点了点头,他们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傅凌衣咳了一声,默默转过半个身子:“看书。”   “看书?”   “嗯。”傅凌衣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小得意:“这段时间我看完了大部分的江湖录。”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坠落其中。   楚留香甚至可以看到他头上“蹭”冒出了代表得意的猫耳朵。   楚留香:……这也太可爱了吧?   第30章 白衣   好想摸一摸。   ……   场面突然寂静下来, 只有风的声音。   楚留香也僵住了,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那么做了。   被突然摸头的傅凌衣脸都黑了。   姬冰雁愣住了。   胡铁花也愣住了, 他脱口而出一句:“老臭虫, 你确定他是你朋友,而不是你的相好?”   他认识楚留香这么多年了,还真没见过楚留香会这么温柔的摸谁的头, 就算是对苏蓉蓉她们也没有。   对于楚留香的行为他确实是惊讶万分的,但他这句话确实只是在开玩笑了。   盗帅楚留香可是这世界上最有名的风流公子,他怎么可能会和男人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胡疯子你又在开玩笑了。”楚留香对胡铁花故作怒容, 但当他看着傅凌衣的时候眼睛又不免多出歉意和忧色。   他是在担心因为自己失礼的动作让傅凌衣不高兴了。   傅凌衣很清楚的认识到了这点, 原本还想发火的他也发不出去了, 朋友都已经很在乎你的感受了, 你又怎么能……嗯,得寸进尺。   傅凌衣双手拢在袖中,他也不看楚留香, 只是冷冷淡淡道:“楚留香你记住,没有下一次了。”   ——所以这一次没关系,我没生气。   楚留香又露出微笑。   胡铁花姬冰雁面面相觑,总觉得老臭虫有些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他们也说不上来。   对他们的想法一无所知的楚留香挺关心问了傅凌衣一个问题:“对了,凌衣你见到你的朋友了吗?”   一听这话,傅凌衣整个人都低沉下去了:“没有。”   楚留香不由皱眉:“怎么?”   傅凌衣解释:“我来沙漠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我在想他是不是又回去了。”   楚留香皱眉,他有心要说什么,但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起。   看到他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的样子, 傅凌衣忍不住笑了:“我说,虽然没能回去,但也用不着愁眉不展。”   傅凌衣随手抚过琴弦,声音微微带笑:“这片山水我还未曾看过。”   这一句话楚留香就明白了他的潇洒坦然。   他眉头舒展:“的确如此,那现在你打算做什么?”   “这还用问?”傅凌衣瞥他一眼,理所当然:“当然是跟你们一起了。”   傅凌衣兴致勃勃:“说来,神水宫一事的大结局我就没看到,这次事件也挺有趣的,我不想又一次错过大结局。”   楚留香一方面觉得能和傅凌衣一起很好,一方面又觉得这件事太过麻烦,尤其是在大沙漠中,动辄会有性命之忧。   心里正在纠结。   傅凌衣这边已经拍板了:“好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他歪了歪头看着楚留香他们,主要是看了看他们的衣服:“对了,你们要不要简单擦洗一下再换身衣服?”   又补充道:“水足够,衣服我有。”   他一身白衣,即便在这大漠也是胜雪的颜色。   楚留香他们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破破烂烂,其中又是沙尘又是大汗。   站在傅凌衣面前,简直就是贵公子和乞丐的显明对比。   楚留香和胡铁花没犹豫太久,胡铁花甚至是立刻就答应了,姬冰雁纠结了一阵还是点头同意了。   见他们三人同意,傅凌衣又看向那个站在不远处的男人,他不喜欢落下同行的任何一个人。   楚留香明白他的想法,“他是个聋子。”   聋子?   傅凌衣一怔:“你是说他不仅瞎还聋吗?”   “不止。”楚留香道:“他还不能说话。”   傅凌衣顿时十分感兴趣:“我说,他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胡铁花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傅凌衣淡淡反问道:“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会让他来到这大沙漠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楚留香的好友也不会是那种罔顾他人性命的人。   姬冰雁道:“他叫石驼,虽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但在沙漠中要比十个不聋不哑不瞎的人,都要有用得多。”   听完姬冰雁的解释,傅凌衣这才明白姬冰雁说的他比十个人都要有用是什么意思了。   一个能与畜牲交流,且对沙漠熟悉的人自然要比十个不聋不哑不瞎的人有用。   傅凌衣点头道:“石驼的确本事不小。”   他说完这话,又看向了楚留香三人:“你们稍等一下。”他说着跳下马车,要往石驼那走。   石驼既然又聋又瞎,他又不想落了对方,所以只能亲自拉对方过来。   那种淡然处之的态度让人看的一奇。   胡铁花忍不住问道:“你难道不好奇石驼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吗?”   “好奇什么?”傅凌衣也不回头,只淡淡道:“我没兴趣探寻别人的过往。”   连一个背影都是那么冰冷高傲。   胡铁花低声道:“老臭虫,你这位朋友还真是冷淡。”   楚留香不置可否,然而他心中所想和胡铁花并不同。   傅凌衣只是不喜欢探寻别人的伤心事。   石驼没有拒绝傅凌衣。   在看到那白衣青年拉着石驼过来后,胡铁花居然有些不敢置信:“石驼居然跟着来了,我还以为他一定不会搭理傅凌衣。”   姬冰雁深有同感的点头,石驼性格高傲,谁都不放在眼里。   若非他救了石驼,怕是此番沙漠之行姬冰雁跪下来求他都没用。   楚留香笑道:“若换作凌衣请你,你会不会跟他来?”   姬冰雁没有说话。   胡铁花突然大笑道:“如果他请我的话我一定会来,因为他长的好看啊!”   听得清楚的傅凌衣:……他该说不愧是楚留香的朋友吗?都是看脸吗?   男人洗漱本就用时很短,擦洗换衣那简直可以说是分分钟搞定的事情。   傅凌衣原本正坐在车上调着琴弦,这琴是他打算送给苏蓉蓉的,只是还没完全做好,所以也就没和楚留香说。   清冷冷的琴音从他修长白皙的指尖流泄而出。   然而在看到楚留香四个人后,琴声猛地一断,傅凌衣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因为胡铁花和石驼。   胡铁花和石驼他们两个都是魁梧型的身材,傅凌衣的衣服穿到他们身上怎么看怎么有种违和感。   再加上胡铁花穿衣不老实,本该穿上清贵优雅的白衣愣是被他扯成了流里流气的样子。   不过除了他们两个姬冰雁和楚留香穿上还是不错的。   姬冰雁的身材消瘦修长,面容英俊冰冷,一身白衣显得很是孤傲强锐。   而楚留香是穿白衣最好看的一个,他的身材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料,高大而修长的,再加上那英俊秀逸的容貌,一身白衣看上去就像是浊世佳公子。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傅凌衣突然想到这句话,他心中感概楚留香女人缘简直好到让其他人嫉妒。   于此同时他想到了九百,九百万一心要找情缘,姑娘们却视他为洪水猛兽,唯恐避之不及。   九百和楚留香简直天差地别。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以前还好,现在对傅凌衣的目光他越来越容易觉得不好意思,“怎么?”   难道他穿白衣很难看?不过应该不会吧?以前他穿白衣有很多大方的姑娘说好看。   傅凌衣赶紧摇头:“没什么。”他咳了一声:“现在走吧。”   楚留香他们自然毫无异议。   只是胡铁花又难免问了句:“那个……你的车打算怎么办?”   刚开始他又饥又渴又累,还真没精力注意别的什么,但现在他精力充沛,顿时注意到这怪异的马车了。   胡铁花奇道:“话说你是怎么把这马车弄到沙漠的?”   傅凌衣简洁解释一句:“在沙漠中做的。”   胡铁花一愣,“自己做的?”   傅凌衣一向不怎么喜欢解释,于是他干脆忽视过胡铁花的问题:“上车。”   “哎哎!你马呢?”   傅凌衣理所当然:“这不是吗?”   胡铁花目瞪口呆指着木头马,“这个?”   傅凌衣冷冷淡淡看他,漂亮的凤目里写了三字:不然呢?   胡铁花忽然长叹道:“沙漠果然不是好地方。”   傅凌衣疑惑:“为什么?”   胡铁花道:“你看啊,你都被晒傻……不,晒晕了。”   傅凌衣:“……胡铁花,你知不知道偃师?”   并非傅凌衣刻意卖弄,只是若要解释机关什么的,总觉得很麻烦,若是胡铁花听说过偃师那自然就应该懂了这木马就是机关。   胡铁花很干脆摇头:“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傅凌衣额上一条青筋冒了出来,“……楚留香,你让开。”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看大沙漠真的太喜欢古先生对男人情谊的描写了。   不管是姬冰雁还是胡铁花都是太赞了!有这样的朋友真的很幸运!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一点红,尤其是他和曲无容这对cp,我决定要用心写他俩。   233我想这个月写六章楚留香,然后就去写其他的,下个月连更楚留香一个月,估计连更三十天就完结了。   第31章 极乐之星   在楚留香忍笑解释下, 胡铁花这才明白了偃师所代表的含义。   那是欲以人力胜天的执念。   尤其是在听到列子汤问周穆王的故事、诸葛亮及其妻的木牛流马、推磨机器人,以及了解到各个工家人发明研究出的机关提高甚至改变了人类生活后, 胡铁花更是连连赞叹, 心生敬佩。   这种敬佩的情绪在看到傅凌衣拿出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就那么随便一动,木头马居然发出一声长嘶, 真的跑了起来后达到了巅峰。   莫说胡铁花了,就连楚留香和姬冰雁也是惊奇又敬佩。   若说此刻最淡定的就属石驼了,他坐在最角落的地方, 灰蒙蒙的眼睛像是望着沙漠最深处的阴影。   一向沉不住气的胡铁花惊呼不已:“居然真的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坐这样的马车。”他坐不住, 一个劲的问傅凌衣:“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 让他看起来简直是一个好奇宝宝。   傅凌衣眼里掠过笑意, 他喜欢楚留香的笑,喜欢一点红的纯粹,喜欢姬冰雁的外冷内热,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喜欢胡铁花的眼睛。   从他的眼睛你能看到一片赤子之心。   但他声音惯性冷漠:“怎么,你想学?”   如果胡铁花想学,他大概能教他一些简单的,复杂的太麻烦了。   胡铁花立马摇头,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了不了,研究机关需要精益求精、一心钻研,我还是更喜欢研究各类美酒。”   “不过。”他笑眯眯指向了楚留香:“你可以去教老臭虫,他精通暗器制造,大概也会对机关术有兴趣。”   傅凌衣顿时扭头看向楚留香:“你……”   你居然精通暗器制造?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懂一点。”   他这种明显谦虚的话傅凌衣自然不信, 他满眼求八、求详细去看胡铁花。   胡铁花嘿嘿一笑,故作高深:“你知道九天十地,天魔神针吧?”   傅凌衣认真点头:“听过。”   江湖兵器谱他也看了,九天十地,天魔神针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暗器之一。   胡铁花道:“普天之下能造出九天十地,天魔神针的只有三个人,第一个是蜀中唐门的掌门人,第二个是江南九曲塘的朱老先生,至于这第三个就是老臭虫了。”   姬冰雁淡淡补充道:“如今又多了一人。”   胡铁花笑着用手肘碰碰傅凌衣:“对,以你的手艺,你肯定也能造出来。”   傅凌衣不置可否,他嗯了一声一点也不谦虚:“自然。”   不谦虚其实也没什么,毕竟胡铁花自己就不是谦虚的人。   但这种冷冰冰又无比自然的神态出现在傅凌衣身上怎么就那么逗呢?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他们是多年的朋友了,对彼此的想法再熟悉不过了。   三个人同时放声大笑。   傅凌衣歪头看着他们,一脸莫名其妙,凤目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们三个是智障吗?   楚留香姬冰雁笑声更大。   就连坐在最旁边的石驼似乎能感受到此刻的欢笑,他丑陋而冷漠的面容也似隐隐有了笑意。   傅凌衣原本一肚子的莫名其妙以及觉得楚留香三人是不是傻,但此时此刻他看着几个人的笑,竟也忍不住笑了。   莫名其妙,没有任何原因的想要微笑。   傅凌衣凤目微弯,笑意微微,有些妖丽的面容多出如水的宁静温和。   在这残酷的大沙漠中,几人竟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把酒言欢,全然不将危险放在眼里。   直至日已西沉。   沙粒中的热气开始慢慢散去,现在已换作楚留香操纵机关了。   傅凌衣趴在桌子上有些百无聊赖的转着茶杯,他垂着睫毛,一副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姬冰雁在慢条斯理的喝着上好的碧螺春。   而石驼则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马车最后面,他的目光仍一直看着跟在后面的骆驼,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胡铁花躺在车上,四肢舒展成一个“大”字,他已经觉得很无聊了,这人迹罕至,仿佛没有生命的大沙漠简直能让他发疯。   他忍不住坐起来道:“喂,你们无聊不无聊?”   傅凌衣懒懒抬眸瞧他:“无聊啊。”   面容清清淡淡的写着三字:然后呢?   在这大沙漠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吧?胡铁花想了想,确定了没什么能打发时间的东西,于是不由叹道:“如果这个时候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出现就好了。”   他话音刚落,突听一阵急骤的蹄声远远传了过来。   胡铁花一惊,“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发生吧?”他说着就要跳下马车迎过去。   但楚留香立即回身用一只手拉住了他,沉声道:“此时此刻,咱们绝不能妄动,先静观待变。”   胡铁花老实不动了,而原本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的傅凌衣却又立刻坐直了身体,他目中闪着探寻的光芒:“楚留香,你们先藏起来,我去看看。”   不远处有一堆岩石,正好是最好的藏身处。   傅凌衣说完这话,已如同轻烟一般飘了出去。   他身形极快,几息之间便消失在楚留香几人面前,胡铁花和姬冰雁连说话的空都没有,至于楚留香,他轻功已是化境,若想拦下傅凌衣也并非不可能的事,不过他并不想违了傅凌衣的心思。   算啦算啦,楚留香操纵着马车躲在岩石后,反正凌衣心中自有思量,用不着他担心什么。   他们这些朋友只要在这里等他回来就好。   这么一想,楚留香很干脆的撒手不管了,胡铁花有些奇怪:“老臭虫,你怎么不拦傅凌衣?”   楚留香一愣,“你和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楚留香想了想,忽而揶揄一笑:“智商不一样。”   胡铁花大怒:“老臭虫我和你没完!”   姬冰雁忍笑道:“胡疯子你何必生气,楚留香说的莫非不是实话?”   胡铁花作势要掐他脖子:“死公鸡!”   傅凌衣没离开太长时间,他很快就回来了。   只是回来的并非他一个人,傅凌衣手里竟然拿了几只箱子,还有五匹马乖乖跟在了他身后,而在马上则是分别趴伏着五个人。   那五个人都是中原武师的打扮,劲装佩刀,已经昏迷。   只是他们纵然已经昏迷,脸上却还带着一种谁也无法言说形容的惊骇恐惧之色,他们在马背上的身体仍在瑟瑟发抖,五个大男人竟似没有安全感的将身子缩在了一起。   只看了一眼,胡铁花便跳了起来:“这不是彭云的儿子彭一虎吗?彭家五虎怎么会在这里?还如此狼狈不堪?”   傅凌衣不是拖拉的性格,他直接了当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告诉楚留香他们。   “他们中了毒,导致出现了幻觉,所以在沙漠上发了疯。”   想到胡铁花说的那大胡子是彭云的儿子,许是有几分交情。   傅凌衣自顾自倒了杯茶:“我已经替他们解了毒,不会有事的。”他是没怎么研究过医术,不过他玩蛊也有数年了,而蛊毒医大部分是相通的,故而他也能解毒治病。   胡铁花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彭云为人不错,我不想他儿子死在这沙漠上。”   “对了,还有一个事。”傅凌衣对胡铁花的道谢不甚在意,他向着楚留香摊开掌心:“我在彭一虎那里发现了这个,你们认得这是什么吗?”   那竟是一颗比繁星更夺目美丽的宝石。   大家都不禁瞧得怔住了。   楚留香不由又确认了一遍:“凌衣你这是从哪来的?”   傅凌衣指了指彭一虎的肩膀,几个人这才注意到彭一虎肩膀被划开了口子:“从他肩膀里。”   他在打晕彭一虎的时候不小心按到了对方的肩膀,这才发现彭一虎肩膀处多出来一块又圆又硬,好像鸡蛋的东西。   傅凌衣心里好奇,他也没想这么多便直接划开彭一虎的肩膀,于是便发现了这枚宝石。   “还有,我在打晕彭一虎他们为他们解毒时,有被训练过的鹰想要将他们护送的箱子衔走,不过没有成功。”   楚留香姬冰雁并非笨人,心思一转便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彭一虎所运的镖怕是就是这颗美丽的宝石,正是为了保险起见,他才将这颗宝石缝进了肩膀里。   因为谁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将宝石缝进血肉里。   劫镖的人为了能确保成功又不费一兵一卒,先是对彭一虎他们下毒,而后更是训练老鹰,在箱子上做了让老鹰认出的标记。   姬冰雁也不禁叹道:“若是为了这样的金刚石,我想我倒是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这样苦心谋算了。”   楚留香垂眸瞧着傅凌衣掌心的那颗宝石道:“如此周密的计划,如此厉害的手段,倒不知这宝石是何来历。”   胡铁花大大咧咧一把将宝石拿过,跟玩石头似的上上下下抛了几下,笑眯眯道:“费什么脑子啊!我们把彭一虎喊醒然后直接问他就是了!”   第32章 极乐之星   他说着走向了彭一虎, 似乎是要喊醒对方。   傅凌衣伸手,想要拉他袖子:“喂……”等彭一虎自己醒来比较好吧?   话未出口, 也用不着说了, 因为胡铁花已经一巴掌拍在彭一虎的肩背处,正好解了彭一虎的睡穴。   傅凌衣一直觉得自己说话做事就很直接了,没想到胡铁花比他还直接。   拦都拦不住的那种。   傅凌衣默默收回手, 偏头向身旁的楚留香低声笑道:“我原本以为我自己是急性子,但现在才知道胡铁花才是。”   楚留香同样偏头对傅凌衣低低笑道:“你们都是急性子,只是你有心, 他无心罢了。”   傅凌衣看似冷漠, 实则温柔细心。   而胡铁花看似大大咧咧, 实则还是大大咧咧。   就像眼前, 如果是傅凌衣他会选择等彭一虎情绪平缓自然醒来,而胡铁花则是直接一巴掌拍过去。   傅凌衣不解其意:“什么意思?”   什么有心什么无心?   楚留香正要回答,突听“咚”一声, 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   傅凌衣和楚留香齐齐抬头看了过去,原来是被突然拍醒的彭一虎摔在了地上。   而胡铁花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颇为不好意思:“那个,彭一虎你没事吧?”   彭一虎摔在地上,他愣了好半晌,先是僵着身体慢慢转头看向马匹上其他的彭家人。   那三人虽呼吸虚弱,但还好无事。   见此,彭一虎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放松欣喜的笑,随即他看向胡铁花问道:“没事, 对了,胡兄,你怎么在这大沙漠中?难道你在江湖上消失了四年之久,便是一直在这人迹罕至的大沙漠中吗?”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该说他不愧是楚留香的朋友吗?两个人揉鼻子的小动作也是一模一样。   胡铁花也不回答彭一虎的问题,转而反问他:“你呢?你为什么也在这大沙漠?”   彭一虎苦笑一声,“自然是……”为了走镖。   他脸色突然大变,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肩膀,神情惶急不安:“胡兄……”   他想问胡铁花遇见他的有没有见到极乐之星。   但再想到极乐之星的珍贵与其所带来的麻烦,彭一虎又猛地止了声音。   胡铁花却笑眯眯伸出了手:“你是不是要问这个?”   天上的繁星已生了起来,只是天上虽有繁星无数,但地上这宝石的光华,却似能令天星俱为之失色。   彭一虎大喜过望之下竟从地上一跃而起:“极乐之星!”   极乐之星。   傅凌衣点头表示: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彭一虎一眨不眨的看着胡铁花掌心的极乐之星,突然抱拳腰弯了九十度:“胡兄多谢!日后不管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即便刀山火海,在下必然绝无二话!”   不管极乐之星。   还是他们四人的性命都值得他许下这样的承诺。   恩情不能忘。   胡铁花忙侧开身体,“喂喂,你谢错人了,救你们的不是我,是这位。”他说着伸手指向傅凌衣,这么一看,胡铁花觉得自己莫名有点没眼看了。   傅凌衣和楚留香并肩而站,两个人离得本就极近,楚留香又因为比傅凌衣高了一点,所以两人说话时楚留香就微微低头,带笑看他。   那双眼睛里的笑意,温和的简直说不清道不明了。   胡铁花默默转目,他这才发现姬冰雁早已离傅凌衣和楚留香远远的,姬冰雁负手而立,抬头望天,连看都不看楚留香他们一眼。   胡铁花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伤感的觉得自己和姬冰雁这两个发小加到一起也比不上傅凌衣了。   胡铁花心里的想法别人自然无从得知。   彭一虎顺着他指的方向,只见两个白衣青年并肩而立,一个面容英俊、潇洒秀逸,一个面容却是美到难以用笔墨描写形容,竟似将天地的光华尽夺了去。   彭一虎一怔,随即又是抱拳弯腰感激道:“谢谢先生,若非先生我们怕是早已死了。”   傅凌衣一向不怎么适应、也不喜欢别人这么正儿八经的跟他道谢,于是就有点不自在的侧了侧身体:“顺手,不必。”   他声音很冷。   四个字落下来,就像是硬邦邦、能冻得人发抖的冰块一样。   彭一虎额了一声,顿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了:“对先生说是顺手而为,但……我们也该好好谢谢先生,先生若有事我彭家人绝无二话。”   傅凌衣眼一亮:“当真?”   彭一虎毫不犹豫道:“自然。”   “那好。”他回答的那么肯定,傅凌衣便也直接说了:“我问你极乐之星是什么来历?谁委托你送的?又是谁想要劫镖?”   彭一虎脸色又已变了,“这……我不能说。”   傅凌衣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也不说话,就冷冷瞧着彭一虎。   彭一虎被他瞧得汗都要下来了,好一会呐呐道:“这个、这个,先生和胡兄自然是……”他转头看了看楚留香和姬冰雁:“不知这两位是?”   胡铁花不仅和他甚至和他父亲都有些交情,为人自然可信。   这白衣人他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极乐之星这样的重宝,他尚未动心,应该也是可信之人。   但是这两个人他……心里真没底。   楚留香和姬冰雁还未说话,胡铁花却已忍不住笑道:“你问他们俩是谁?”他突然悠悠道:“雁蝶为双翼,花香满人间。”   他话音未落,便听彭一虎一声惊呼:“难道他们是楚留香和姬冰雁?!”   姬冰雁淡淡瞧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正是我们。”   彭一虎突地展眉一笑:“既然是香帅,那说了也就说了。”   楚留香也许不是那些迂腐的正道人士,但他更不会是反复无常、不可信的小人。   傅凌衣不由拿手肘碰了碰楚留香,他唇角微微一翘,传声道:“楚留香,没想到你面子这么大。”   楚留香亦是唇角微微一翘:“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   在神水宫一事解决后,谁不知道江湖上又多了一个高手。   轻功身手,皆让人叹服。   傅凌衣道:“用不着说出我的名字,有你们就够了。”   刷脸这种行为有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就够了。   不管别人是敬仰还是畏惧,他都没有兴趣。   楚留香一怔,随即笑道:“嗯。”   这边。   彭一虎长叹一声,解释道:“极乐之星是是龟兹王委托我们护送的,而那劫镖的人却是石观音。”   石观音。   胡铁花耸然失声,道:“石观音你说的难道就是昔年那被江湖中公认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   姬冰雁也沉了脸,他虽然没有见过石观音,但江湖中有关她的种种传说,每一段都几乎令他从脚跟一直凉到脖子上去。   似乎是沙漠的夜太冷了,彭一虎不由打了个寒战:“没错,就是她。”   “但她传说中的还要恐怖。”   楚留香追问:“哦?”   彭一虎道:“不仅是因为她自己是这天下最美丽、最毒辣、最无情、武功却又最高的妇人,也因为她有一群心甘情愿为她去死的高手。”   彭一虎道:“我敢说,只要石观音说一句你们自杀吧,那些人绝不会有半点犹豫,他们就像是石观音最忠诚的狗,不,比狗还要忠诚,因为狗也不会笑着去死。”   旁听的傅凌衣下意识接了句:“那是因为狗根本不会笑。”   ……   阴冷而幽森的恐怖氛围瞬间被打破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凌衣。”   姬冰雁冰冷阴沉的双眸有了笑意。   胡铁花噗的一声笑了,他简直要笑的直不起腰:“这么严肃的时候说这句话真的好吗?”   而彭一虎,他的表情一度十分奇怪。   傅凌衣被几个人笑的不好意思,他努力摆出认真冷冰脸:“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石观音。”   “即便是石观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   傅凌衣道:“她也许的确是江湖上最美丽毒辣武功最高的女人,但,难道我们四个加在一起还打不赢她?”   若真遇见了石观音,傅凌衣估计会选择单打独斗,压根不会想到和别人联手。   他之所以这样说,也只是因为胡铁花和姬冰雁他们似乎有些紧张。   一听这话,胡铁花果然笑了:“是了,我们几个联手还担心石观音做什么?别说一个石观音了,就算再来一个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姬冰雁呵呵冷笑:“胡疯子,你说大话的本领越来越大了。”   “什么叫做大话?”胡铁花一脸认真道:“你们想啊,老臭虫轻功无人可及,心眼又那么多,而我刀法、力气都不错,死公鸡剑法轻功也不错,凌衣……”   “对了,凌衣你擅长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自我安利下(′-ω-`)我的无cp秦始皇总攻文。   另外,突然好想写综恐啊(笑哭)   第33章 我会保护你们的   擅长什么?   擅长的那门应该就是世上无人可及的那门吧?   傅凌衣认真想了想, 有些不确定:“我对蛊、毒都颇有研究,虽然算得上一流, 但……有许多人要比我强。”   素问、五毒和唐门弟子才是各中高手。   这么一想, 傅凌衣摇头否认道:“所以,这不是我擅长的。”   “至于轻功虽也称得上一流……也有人比我厉害,所以这也不是我擅长的。”   他的轻功胜在诡异缥缈, 但若比起速度或者高度,楚留香、易决离、还有很多人的轻功都要比他厉害。   傅凌衣垂眸又想了想:“若说刀枪剑戟……种种兵器也能说个一流,但也有人比我厉害, 所以这也不是我擅长的。”   若说枪, 天策弟子们才是其中高手, 扇则是七秀姑娘, 剑则是纯阳。   “琴棋书画,也只能说个一流,并不能说无人可及。”   “机关暗器, 也有人比我厉害。”   唐门的机关暗器真正的巧夺天工。   这么一想,傅凌衣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精通武功了,他忍不住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我最擅长的应该是……制造。”   比如制造傀儡、马车、工艺品或者奇奇怪怪、他觉得有意思的东西。   在大唐江湖上,人人都知道若想造出什么只要找到玉无颜那必然能够如愿。   但是这种技能在对战上并没有什么用吧。   这么一想,傅凌衣顿时觉得自己有些不思进取,只懂玩乐,连武功都不好好学。   他咳了一声,一抬眸, 这才发现不管是楚留香还是姬冰雁,几个人都直勾勾看着他,眼里写满了敬佩。   傅凌衣有点懵,他们敬佩什么?   自己除了制造,其他方面都是一瓶水不满半瓶水晃荡啊。   咳咳,傅凌衣表示:对他而言,他所学若不是顶尖,就没有值得别人赞叹的地方。   胡铁花叫了一声道:“蛊毒医术、刀枪剑戟、琴棋书画、工家技艺……你居然会这么多?你也太厉害了吧?”   一向和胡铁花水火不相容的姬冰雁罕见的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胡铁花的话。   傅凌衣觉得他们是在安慰自己,于是淡淡瞥了眼胡铁花和姬冰雁:“还称不上厉害。”   以前有浩气盟的人说过百门通不如一门精,他这样东取一鳞,西取一爪的太繁杂了,对于武道没有太多益处。   武之一道,当专心致志。   对他的话傅凌衣也认同,不过他生来就是这种性格。   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喜欢研究各种事情,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改变的想法。   何况,他其实对武功没什么执念,反正只要足以自保就可以了。   这么一想,没有武道精神的他似乎和厉害挂不上边。   以上,是重点全放在武功上的傅凌衣的想法。   以下,是重点放在技能上的几个人身上:   彭一虎真心称赞:“先生所学之多,实在是超乎常人想象。”   傅凌衣没说话,他神色淡淡,一点喜悦自得之情都没有。   反倒是楚留香笑弯了眼睛,比夸奖自己还要高兴:“那是自然。”他侧脸看着傅凌衣真心实意道:“轻功是我此生所见最缥缈灵动,剑术、弓箭亦是令人惊艳,琴、画亦有大家之风。”   傅凌衣一脸受不了的把他推远点:“楚留香,你太巧言令色了。”   姬冰雁笑道:“你才发现?”   傅凌衣摇头:“不,早发现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越来越巧言令色了。”傅凌衣满眼嫌弃的看着楚留香。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   他脸上的神情虽是无可奈何,但双眸却满是温和的笑,这副神情……   胡铁花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冒出来了,但再一看似乎又没什么奇怪的。   于是他也笑了起来,“难得有人不吃老臭虫这套。”   傅凌衣双手拢进广袖,很淡定:“他这套骗小姑娘可以。”   楚留香觉得自己快冤枉死了,他现在压根就没骗过姑娘,他有心反驳,但想到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楚留香顿时底气不足了。   他这种想解释,又无力解释的样子让傅凌衣看的好笑。   他伸手很哥俩好地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食色性也,我虽不喜,却能理解,不必解释。”   男人嘛,谁不喜欢美人环膝,倚红偎翠。   傅凌衣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楚留香更无力了。   胡铁花看着他的表情也笑着补刀:“对啊,谁不知道楚留香是何等的风流,那是无花无酒无美人就不能活啊。”   楚留香:……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好吗?   姬冰雁没有出声,但他双目中却满是揶揄戏谑的笑。   彭一虎瞧着他们,忍不住道:“你们几个能成为朋友真的是很好的一件事。”   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莞尔一笑。   彭一虎也笑了,他扭头看向马背上的四个人,傅凌衣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彭一虎此刻突然变柔和的气场。   好一会,彭一虎突然回身抱拳弯腰,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胡铁花赶紧拉他:“彭一虎你做什么?”   彭一虎面有难色,他咬着牙,迟迟说不出话。   傅凌衣蹙眉,“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彭一虎张了张嘴,很为难的样子。   楚留香却是很了然的样子:“彭兄,你是不是想将极乐之星交于我们?”   彭一虎脸猛地变成了大红布:“是、我想……”   傅凌衣淡淡道:“直说就是,拖拖拉拉像什么样子。”   他声音虽冷,但在此刻竟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彭一虎莫名冷静了一些,他苦笑道:“我的确是想将极乐之星托付给你们。”   “因为我们没有能力和石观音对抗,但如果是你们,应该可以成功把极乐之星护送到龟兹国王那里吧。”彭一虎又看向了马背上的几个人:“若只有我一人,我怎么也不会将这麻烦推到你们身上,但,我不能让他们死了。”   他的语气分明那么平淡,但声音里所蕴藏的感情却让所有人无言。   胡铁花只觉胸中激荡,正要一口应下,却被姬冰雁一把拉住。   姬冰雁沉着脸摇了摇头,胡铁花眼立刻瞪了起来,“死公鸡,你想说什么?”   姬冰雁虽然很有义气和热心,但他的义气和热心只对着他的朋友。   姬冰雁冷冷瞧了他一眼,也不回答,自顾自看向了楚留香和傅凌衣:“如何?”   胡铁花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姬冰雁了,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死公鸡,你以后能不能直接点?”   姬冰雁呵呵:“不能。”   胡铁花气结。   傅凌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我说,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爱相杀吗?”   他此话一出,姬冰雁和胡铁花脸当即就变了:   “谁跟他相爱相杀!”   “谁跟他相爱相杀!”   傅凌衣笑容意味深长:“哦。”   胡铁花心知他这声哦肯定不是什么好意思,但他完全控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追问道:“你哦是什么意思?”   傅凌衣笑而不语。   楚留香忍笑道:“我说,你们俩也太有默契了。”   也许一个人和一个人认识久了,就会不自知有和对方一样的小动作、口头禅,就如同现在,楚留香不觉用了傅凌衣的口头禅。   胡铁花脸都绿了。   姬冰雁脸也绿了。   两个人你瞪瞪我、我瞪瞪你,忽而不约而同瞪向了傅凌衣和楚留香:“能不能说正事?!”   那样子果然很默契。   傅凌衣抿唇偷笑,那低头浅笑的模样正好被楚留香看到。   楚留香只觉得整个天地都静了下去,他的眼中只有这个人、这个笑的存在。   也许……冰冷的人是不能笑的。   因为那种笑太过……让人无法抵挡了。   傅凌衣倒没注意,他笑容转瞬即逝,又换作一向的冰冷淡漠:“说正事,你们想不想把极乐之星送到龟兹王手上。”   胡铁花不带犹豫的:“自然。”   姬冰雁沉声道:“我更想我们在对手是石观音的情况下,也能安然无恙。”   “我对送极乐之星没兴趣。”傅凌衣艳色的薄唇翘了翘,配上那双冰冷的凤目竟然让人心里一寒,“不过对龟兹王和石观音挺感兴趣的。”   “那就决定了,咱们把极乐之星送到龟兹王手里。”   姬冰雁没说话,在这种时候不说话就是一种同意。   “楚留香,你发什么愣呢?”三个人愉快决定后,傅凌衣这才意识到楚留香一直没说话,他一侧脸就看到楚留香一副神游太空的样子。   “啊?啊。”楚留香一副还没醒神的样子:“你们决定要不要送极乐之星了吗?”   这下别说傅凌衣了,就连姬冰雁和胡铁花也觉得楚留香脑子被驴踢了。   傅凌衣直接道:“楚留香,你脑子呢?”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开起了自己的玩笑:“被胡铁花踢了。”   胡铁花气懵:“不是,你脑子被踢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姬冰雁差点笑抽了。   傅凌衣成功被楚留香的玩笑以及胡铁花的蠢萌逗笑了,他一边笑一边道:“自然要送的。”   他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认真脸:“石观音什么的,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都是他很喜欢的朋友。   所以他会保护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233明天断更一天!因为梦间集测试了,我要去写一章梦间集。   ps:除了衣香cp和石驼是**,其他的没意外应该都是言情,我喜欢女追男、宠男。不要误会啦   ps:今天看秦时明月扶苏出场,一群强盗说扶苏的家里一定很有钱,要扶苏的家人拿钱赎回扶苏,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后想到了一个梗,陛下被劫,扶苏、胡亥、李斯、蒙恬……浩浩荡荡一大群人来到山寨。   强盗们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第34章 贤妻良母什么的   胡铁花感动的不行, 他觉得自己所交朋友就傅凌衣一个人十分给人安全感。   楚留香七窍玲珑心,他能明白所有人的想法、能知道所有人想做什么, 但你压根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 有时候难免有些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姬冰雁虽然比楚留香简单的多,但他冷冰冰的什么都不说,加之他喜怒不形于色, 你压根搞不懂他的想法,也是稀里糊涂,不明所以。   相比之下, 傅凌衣是最简单易懂的人。   咳咳, 说太多了, 简单来说, 反正胡铁花被这句“我会保护你们的”感动的就差上去握傅凌衣的手了:“你真是太好了。”   傅凌衣呵呵一笑:“因为如果没了你,我会觉得少了很多乐子。”   “什么叫做乐子?”胡铁花勃然大怒:“我又不是戏子!”   傅凌衣淡淡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嗯, 你还不如戏子。”   楚留香和姬冰雁哄然大笑。   在送走反复道谢的彭家五虎后,天色已深了下去,夜越深,寒气越重。   胡铁花已冷得有些颤抖,他们就在沙丘后搭起了帐篷,生起了火。   石驼将骆驼圈成一圈,驼峰挡住了火光。   几个人这才觉得好受得多。   楚留香三人已经将食物从骆驼上取了下来。   胡铁花拿酒,姬冰雁从车上拿出各种精巧的杯盏瓷器,楚留香则是挽起袖子洗手准备食材。   三个人动作异常熟练, 唯一不太会做饭的傅凌衣一脸惊奇:“你们居然会做饭?”   明明做饭是那么那么难的事。   楚留香一边行云流水切菜,一边侧脸对着他一笑:“自然。”他笑眯眯安利自己的手艺:“我做菜虽不比甜儿,但也算得上一流了,等会你可不要客气。”   傅凌衣双手环胸,斜斜瞥了他一眼:“楚留香,哪有人会自己夸自己的。”   “有啊。”   一看楚留香笑盈盈的样子,傅凌衣就猜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果然,就见楚留香自然无比道:“我啊。”   傅凌衣忍不住吐槽:“……楚留香,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厚脸皮的?”   楚留香忍不住笑,他虽然笑的开怀,但手上动作始终行云流水,连停顿都没有。   傅凌衣又惊又奇,不由道:“我说,你们一个是兰州首富,一个是盗帅、一个也是赫赫有名的大侠,怎么会做饭?”   楚留香道:“这些名头是现在的事了。”   胡铁花叹道:“我们以前可不是什么兰州首富、盗帅大侠,我们那时只是很普通、很贫穷的孩子罢了。”他突然笑了,声音满是怀念:“说起来,我突然觉得这次来大沙漠也并非一件坏事了。”   “嗯?”   胡铁花喝了口酒笑道:“因为我、老臭虫、死公鸡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若非此番沙漠之行我们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并肩作战,坐下喝酒了。”   “想当年,我们经常一起喝酒的,老臭虫还曾灌醉了我八十八次。”   楚留香笑道:“八十九次……你难道忘了酒缸里那次么”   胡铁花大笑道:“我怎会忘记,那次我只不过在你酒里下了半斤巴豆,你却把我抛进张家的大酒缸里,害我醉了三天。”   胡铁花笑道:“我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喝酒是在七年前的莫愁湖,那一年莫愁湖上的荷花开得好美,咱们用荷叶卷成酒杯,喝一杯酒,抛一张叶,到后来咱们那条船都几乎被荷叶塞满了。”   楚留香目光越发悠然。   姬冰雁的眉目也温和许多。   因为傅凌衣不喝酒,所以他想象不到那酒该是何等的醉人,但他能想象到七年前的画面有多么醉人。   胡铁花手里拿着酒杯,一饮而尽后又笑着感叹:“那些老日子美好又让人怀念。”   姬冰雁冷冷道:“那些日子也不见得有多好,那时我们喝的是酸酒,躺在又湿又冷的草地上。”   他这样的说法倒让傅凌衣有些诧异了,因为谁也想不到现在这个说着“世无花月美人,何苦生此世间”、乐于享受的楚留香小时候居然那么苦逼。   楚留香对他眼里的诧异看的清楚,他摸了摸鼻子笑道:“和现在是不是大不一样?说起来,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酒还是胡铁花偷来的。”   胡铁花大笑:“好汉不提当年勇。”   傅凌衣原本以为楚留香的脸皮就很厚了,没想到胡铁花的也不薄,不由吐槽道:“我说,老话说得果然很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脸皮的厚度也是一样。”   胡铁花上上下下看了他了好几眼,突然笑道:“如此说来,你的脸皮岂非也是很厚了?”   傅凌衣:“……”   糟糕,那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把自己说进去了。   傅凌衣内心捂脸,但面色一点不变,看上去果然脸皮很厚。   胡铁花正要继续逗他,却被楚留香一个淡淡的眼神给制止了。   稍微开些玩笑就够了,不能真让傅凌衣不好意思了。   当然对于傅凌衣的各种实力吐槽、嫌弃,楚留香表示:有吗?   他怎么不觉得?   233这种差别对待也是没谁了。   这边,姬冰雁已经在火上煮了一锅热菜,胡椒、葱姜和牛羊肉混合的香气让一旁的胡铁花吸了吸鼻子。   傅凌衣不喜欢羊肉,就默默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楚留香身边,眼巴巴等着自己的小甜汤出锅。   他单手托腮,凤目亮晶晶的,比胜过漫天繁星的极乐之星还要动人心魄。   一直在看着他反应的楚留香不由莞尔,他发现傅凌衣对甜食的反应实在是可爱的让人想要揉脑袋。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傅凌衣黏在甜汤上的目光转到了他身上:“楚留香。”   “嗯?”他的表情太过认真,楚留香心里一紧:“怎么了?”   傅凌衣默默看向了姬冰雁和胡铁花,发现他们俩一心放在牛肉汤上后松了口气:“那个,明天也做小甜汤吧?”   楚留香觉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傅凌衣头上有猫耳朵冒了出来。   他猛地咳了一声,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手:“好。”   听到他的回答,傅凌衣唇角不受控制的向上翘了翘,他心情更好的看着楚留香拿着勺子慢慢搅动甜汤,傅凌衣闻着空气中清甜的味道不由叹了口气:“我为什么做饭这么难吃?”   他这话太没头没尾了,楚留香一时也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傅凌衣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从小自己做饭,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么难吃?”   傅凌衣内心小人苦恼的皱了皱眉头:难道他是真没做饭的天赋?   和你们一样?   从小自己做饭?   楚留香皱眉:“你从小自己做饭?你……父母呢?”   “如果有的话,谁会自己做饭啊,做饭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提起做饭傅凌衣就脑袋疼,可能是因为胡铁花的回忆,他也想到了自己的当年:“我记得我第一次做饭是烤鱼,好不容易抓到一条鱼,结果却忘了清理内脏,当时那味……至今难忘,所以导致我现在都不太喜欢鱼,应该说我不喜欢一切会有腥味的食物。”   “煮饭时经常因为把握不好火候导致有的生有的熟。”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就算做成这样子,他还要勉强自己吃下去。   想到自己的厨艺傅凌衣顿时有点佩服楚留香了,别的先不说,就冲着这甜汤的香味他都要点三十二个赞。   楚留香眉皱的更紧。   如果有的话。   什么叫做如果有的话,凌衣似乎对他的父母颇有怨气。   还有很早之前,傅凌衣曾说过的“既然知道对不起就不该继续这么做,不是吗?”   对不起什么?   难道是凌衣的父母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从小自己一个人做饭,从小,难道凌衣父母对不起他的地方就是抛弃他?或者对他不管不顾之类的?   在想到这种可能后楚留香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在他看来傅凌衣就应该是那种被捧在手心里的小娃娃。   唯恐护之不及。   不过,这都是自己的猜测,应该不是事实。   楚留香这么一想,又松开双眉对傅凌衣笑道:“你不需要厨艺一流,你若想吃什么告诉我就是了,这天下间的美食名菜我还是知道许多的。”   傅凌衣愣愣看着他,半晌,突然道:“楚留香,如果你是女的保不准我就娶你了。”   到目前为止,他只对两个人说过这种玩笑,一个是九百万。   那厮的手艺简直没话说。   一个就是楚留香,每次笑的时候总有点贤妻良母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有罪(┯_┯)   我又开了个坑,abo的,233不要脸自我安利下。   禁欲冰山武力值逆天世上唯一的a攻,一大波求上的痴汉精英强大o   第35章 石观音   其实……   楚留香动作一停, 其实什么呢?   他双眸不觉幽深下去,然而在看到傅凌衣后目光转而又变得湛然清澈, 他含笑悠然道:“看脸的话应该是我娶你吧。”   对于自己相貌很了解的傅凌衣颇为无奈, 如果能选择他更希望自己是英俊的面容。   就像九百那样的俊美无双,或者楚留香的英俊秀逸。   而不是这种不分男女的妖丽惑人,也正是因为这副相貌, 他在很多时候都不愿意笑出来,因为总会让别人误会。   想当年他还有过改头换面的念头,不过后来想想不管怎么样这是他父母留给他的唯一属于他的东西。   再加上九百听过他的想法后整个人罕见的暴走了, 按他的话说就是“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你!”   傅凌衣十分无奈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起身表示:“我去喊石驼过来。”   他们这边已点上了火, 饭菜的香味远远传了过去, 但石驼却还是远远坐在一边,在大漠明亮的星光照耀下,他的脸非但更冷, 更丑,而且还有种奇异的神色。   他看来既像很自卑,又像是很倨傲,既像不敢过来享受楚留香他们的欢乐,却又像是不屑于他们为伍。   越在空旷的地方,越是寂静的地方,他这种神情也就越明显,现在,他坐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漠中, 寒冷寂静的夜色里,他看来竟像是个被放逐的帝王,在默默忍受着深沉的寂寞、痛苦和屈辱。   就连傅凌衣也不禁对他的往事好奇起来。   但这种好奇转瞬即逝。   石驼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的过往一定是十分惨烈不堪的。   他对所有的悲剧没有了解的兴趣,若是故事他喜欢圆满。   石驼明明已经又瞎又聋,但他却像能看到一样,一点也不错的看向傅凌衣。   傅凌衣伸手握住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吃饭。   石驼灰蒙蒙的眼睛瞧了他半晌,嗯。   喝完甜汤心满意足的傅凌衣顺势倚着骆驼躺下,他半阖着双眸,看着大漠的繁星点点。   楚留香以为他困了,伸手轻轻推推他:“回帐篷睡吧。”   傅凌衣摇了摇,仍旧望着天上的星星:“现在不困。”   楚留香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是一边为他盖上毯子,一边继续和姬冰雁、胡铁花饮酒聊天。   看了好一会天上的星星,傅凌衣收回目光是不经意的扫了眼四个人,很惊奇的发现石驼居然也在喝酒。   酒的魅力有这么大吗?   傅凌衣不能理解的揪了揪长发,算啦算啦,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他不能理解喜欢喝酒的人,喜欢喝酒的估计也不能理解他这种滴酒不沾的人。   傅凌衣眨了眨眼,困意慢慢浮现,他伸手打了个哈欠,默默往毯子里缩了缩。   朦朦胧胧间,傅凌衣听到正在说话的姬冰雁忽然顿住语声,而楚留香和胡铁花也不出声了。   三个人虽然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却突然像变成了三柄出了鞘的刀,全身都充满了危险,随时都能要别人的命。   傅凌衣瞬间清醒了,他猛地抬眸,冷冷看去:只见二十多条人影,四面八方地拥了过来。   用不着说,他们是为了极乐之星而来。   果然,当先一人冷声道:“把极乐之星交出来!”   被打扰到睡觉的傅凌衣浑身直冒黑气,他一言不发,直接一甩广袖对上了黑衣人。   只见他身姿缥缈,一袭白衣在这群黑衣人中越发显得其天人之姿。   出手虽迅疾,但自有一种穿花拂柳的优雅写意。   胡铁花看着他大杀四方不由觉得手痒,他哈哈一笑,亦纵身迎了上去。   傅凌衣和胡铁花都不是动辄要人性命的人,见黑衣人踉踉跄跄、捂着伤口识相离去后,便也收手了。   目送黑衣人消失在远处的夜色后。   傅凌衣方才对着楚留香一点头,见对方表示了解后,又隐匿好气息紧追着黑衣人去了。   他和胡铁花之所以放这群黑衣人走除了不想杀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既然这群黑衣人是石观音的手下,那么也许跟着他们能找到石观音的藏身处。   与其等着石观音来找他们,让石观音各种暗中算计,还不如他先找到石观音,痛痛快快的来一场战斗。   胜则万事消,败……没有败。   傅凌衣与黑衣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他跟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终于看到了几间木屋。   木屋已十分陈旧,有几扇窗子没有关,屋子里早已有了灯光,想来屋子里一直都有人留守的。   傅凌衣在距木屋十丈外的三株枯树后停了下来,只见黑衣大汉们又是畏惧、又是不安,在屋外踌躇了半晌,终于揣揣不安走了进去。   傅凌衣目光一闪,本想再走得近些,但想到有关石观音的故事,也许有夸张,但她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还是先静观其变罢。   从开着的窗子里,可以望见他们的神情变得十分恭敬,一个个低垂着头,连话都不敢说,便如犯了错见到长辈大人的小孩子。   因为离得远,就算傅凌衣内力深厚,也只能隐隐听到“极乐之星”,看他们脸色就猜到他们头目的脸色如何了。   傅凌衣原本想着他们头目会发火,动手杀人也是有可能的,没想到他居然听到木屋里传来一阵低迷的乐声,婉转**,□□。   即便是傅凌衣也不由心神一恍。   随着那乐声一起,那些垂首肃立的大汉,身上突然起了一阵扭曲,像是要随着这**的节拍起舞。   但骤然间,他们却全都倒了下去。   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这乐声不对劲了,傅凌衣双眉一皱,静心凝神,随即纵身掠向木屋。   傅凌衣自觉高傲,但他不觉自大,尤其是对着这个世界的传说人物更该小心应对。   他随手一抛,用一枚石头打开了门。   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人。   严格说来,这屋子里已没有一个活人。   那二十几个大汉此刻已全部倒毙在地上。   他们的身子扭曲着,但脸上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奇异光辉,他们死得毫无痛苦,倒像是很开心。   以音律为武器。   在大唐傅凌衣见惯了,毕竟长歌门的弟子就是以宫、商、角、徵、羽五音克敌救己。   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以音律杀敌。   但似乎又不是纯粹的音律杀敌,傅凌衣垂眸看过大汉们脸上的笑容,应该又加了什么致幻类的药物。   傅凌衣再次环视四周,残旧的屋子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却供着个很大的神龛,神龛里有尊佛像,使得这屋子看来更是诡秘。   能用这种手段杀人的应该就是石观音了,但是,她是怎么做到的,几息之间竟能从这屋里离开且让他完全没有意识到。   但是这不可能,他对气息的掌控已是一绝,只要人在活动,哪怕只是动一动脚,他就能感知到。   如今他毫无察觉,除非石观音没有活动。   那就是石观音……还在这屋里。   风吹起神龛的黄幔,也吹起了傅凌衣的长发。   傅凌衣目光一凝,绯色的薄唇不着痕迹的向上翘了翘,他想他已经猜到石观音在哪了。   这大沙漠中的观音像实在太不寻常了些。   傅凌衣手腕一转,掌心向上,瞬间于袖中滑出一柄剑来。   剑气纵横间,供奉神像的神龛于瞬间爆裂开来。   一个白衣的身影随着飞射的神龛碎石飞掠出去。   “你竟能看出我在这里,当真了不得。”   那语声是如此的淡漠清雅,竟仿佛在月下独酌、临水照花。   石观音虽语声优雅温和,但她下手却是狠辣无比、诡异至极,她并未回身只是反手一掌。   明明只是一个手,但在这一刹那间,她却像忽然多出六只手来,竟已是七招连出。   就在这一刹那间,傅凌衣的咽喉、双目、前胸、下腹,身上所有的要害,都已在石观音的掌风笼罩中。   这七招看来竟没有一招是虚招。   傅凌衣自幼行走江湖,没有师门、没有师傅,他的武功先是通过模仿偷学各家武学,而后又自己揣摩推衍、慢慢转化为最适合自己的。   万花、长歌、丐帮、……他什么都学过,招式自然灵活多变。   石观音招式如羚羊豹角,无迹可寻,但傅凌衣居然也丝毫不差。   他脸色不变,一双凤目微微一沉,抬手间竟也是七招连出,和石观音对了上去。   然而傅凌衣虽武功招式不输石观音,但他的内力却要差了石观音些。   掌风一对,傅凌衣身体不由向后退了两步。   而石观音不敢置信的咦了一声,婀娜多姿的身子已借着掌风之力飘然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两章酸甜的吧(?-ω-`)   第36章 偷窥   傅凌衣抬脚就要追去, 石观音的确厉害,也的确没有用尽全力。   但他也没有, 他的内力虽然及不上石观音, 但谁说打架一定要凭内力了?何况若是凭内力也无妨,他包里也有短时间内提高内力的药,未尝不能与石观音一拼内力。   傅凌衣才迈了一步, 只觉胸中气血上涌,不由顿了顿,下意识握拳抵在唇间低咳了几声, 高手过招本就在一息之间, 这一顿, 足以使石观音彻底消失在他眼前。   傅凌衣回去的时候脸还有些白, 这让等在原地的楚留香顿时提起了心,素日里的淡定优雅此刻早已不知扔到哪里了,他一把握住傅凌衣的手腕, 就要查看他身体如何。   傅凌衣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楚留香的好意,他低声道:“没事。”   在亲自确认傅凌衣没事后楚留香才松了口气:“还好,只要注意些饮食很快就能调整过来。”他方问道:“你遇到……谁了吗?”   楚留香原本想问幕后主使是不是石观音,但话到嘴边又换了一个说法,石观音那是江湖武功最高的妇人,若是遇到她……   傅凌衣面无表情将自己看到黑衣人被石观音灭口以及自己和石观音一照面的战斗说出。   楚留香沉了沉眼。   姬冰雁沉声道:“石观音怎么样?”   傅凌衣简洁道:“武功很高,无愧江湖上的名头。”   他看了看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说句实话,你们三个加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对手。”   楚留香和姬冰雁眼睛越发深沉, 他们自然知道以傅凌衣的性格不会自我夸大亦不会自我贬低。   胡铁花纵然不服,但也说不了傅凌衣“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因为石观音的的确确是近乎传说中的强者。   石驼似乎已经裹着毯子睡着了。   楚留香他们不说话,便只听到了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碎响。   寂静中。   傅凌衣啧了一声,他随意坐在地上,长睫悠悠抬起,眸光冷冷瞧着三人,似乎在笑:“怎么,你们怕了?”   胡铁花大怒:“笑话!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谁都没怕过又怎么会怕石观音?打不过她又怎么样,也不代表我们对她没有办法。”   胡铁花突然一笑,笑容竟然有些奸诈:“我们可以下毒、也可以用暗器,这世上制服人的法子有千万种,我们何必选择最不利于我们的。”   傅凌衣赞同点头,他眼中掠过一丝清浅的笑意:“嗯,如果什么法子都不行,我们还可以让楚留香施展美男计。”   楚留香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一旁的姬冰雁忍不住笑道:“如果要用□□这招,你应该更合适吧。”   傅凌衣果断摇头:“我没经验。”   楚留香无奈又好笑:“难道我就有经验了吗?”   傅凌衣想了想,“嗯。”   楚留香:“……”你嗯的十分干脆,我竟无言以对。   胡铁花和姬冰雁看着他无可奈何的表情大笑不已。   胡铁花道:“我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让老臭虫露出这种表情。”   他一手揽住傅凌衣的肩膀,挤眉弄眼:“我问你,你其实是不是女扮男装?”   要不老臭虫怎么会对你那么温柔?   女扮男装你妹。   傅凌衣毫不客气的曲肘撞开他,一脸无语:“胡铁花,你脑子呢?”他说完这话,干脆转身走向帐篷:“睡觉。”   胡铁花哎了一声,在后面笑的夸张:“我的怀疑可是很有道理的,要不,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漂亮到这种程度?”   傅凌衣能回应胡铁花的只能是一脸:呵呵,吾不欲与汝这等愚笨之人多言。   第二天一早,傅凌衣几人就赶去了龟兹王所在的地方。   在彭一虎给的地图上还特别标记了沙漠绿洲这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几个人全都期待满满。   因为有傅凌衣在,他们自然不会出现缺水的危机,但在这干燥的大沙漠还是格外期盼绿洲啊。   傅凌衣一拂广袖,只觉神清气爽:“终于可以好好洗澡了。”   胡铁花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挺奇怪:“你昨天不是才洗过吗?这衣服也不脏啊。”   傅凌衣:此时此刻,他该怎么回答?   他有洁癖?等等,他是爱干净,但还没到达洁癖这种程度吧?   姬冰雁挺无语看了胡铁花一眼:“你以为大家都是你?十天半个月洗一次澡?”   傅凌衣震惊脸:“夏天吗?”   姬冰雁点头表示没错。   傅凌衣一脸复杂,半晌,他忍不住小声道:“十天不洗澡,会有味道吗?”   前面充当车夫的楚留香笑着接口:“迎风三里。”   胡铁花居然一脸洋洋自得:“你们懂什么?这叫有男人味。”   傅凌衣吐槽:“男人不男人我是不知道,但确实挺有味的。”   胡铁花哎了一声,挺哥俩好的揽住傅凌衣道:“傅老弟,我跟你说女人就喜欢像我这样粗犷的男人。”   傅凌衣一脸怀疑,因为胡铁花和九百说的截然相反。   九百说不管是姑娘还是男人都喜欢长的好看又干净的。   见他怀疑,胡铁花正要继续胡说八道,好让傅凌衣相信自己的一本八道。   姬冰雁就已毫不客气的拆穿了他:“若要像你所说,那应该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你,但我为什么总见女孩子喜欢楚留香?”   胡铁花讪讪:“那个……可能她们不喜欢粗犷类型的。”   “并不。”傅凌衣十分冷淡耿直:“她们只是喜欢长的好看的。”   楚留香、姬冰雁愣过以后,毫不客气的大笑出声。   胡铁花怒了,他觉得这有关自己的男人尊严:“我哪里不好看了?”   凭心而论,胡铁花一点也不丑,相反也是相貌堂堂了,不过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算是傅凌衣也忍不住想逗他了。   傅凌衣突然明白姬冰雁和楚留香为什么总喜欢打击一下胡铁花了,因为对方一脸气懵了的表情真的太有意思了。   傅凌衣认真脸:“哪里都不好。”   胡铁花觉得自己牙都痒了。   要是姬冰雁或者楚留香,再或者是其他人,他也能厚着脸皮说“我好看,反正比你好看。”   但对着傅凌衣他还真说不出来,因为只要不瞎都能看出他和傅凌衣到底谁好看。   这完全没有可比性。   傅凌衣绝对碾压他啊。   胡铁花哼了一声,表示不服:“女孩子都不看脸的,你别不信,我肯定是最招女孩子喜欢的那个。”   傅凌衣现在对他的话完全不信了,但又觉得自己已经打击胡铁花几次了,不好意思再打击了,于是也挺顺胡铁花的,他点了点头:“哦。”   他那种敷衍毫无掩饰的传递到每个人身上。   胡铁花霍然起身:“你别不信,我一会就让你明白我真的很受欢迎。”   不远处一片青绿,地图上所标示的绿洲已到了。   只听绿洲上的林木间,竟有一阵阵笑声传了过来。   笑声清脆如银铃,娇美如黄莺。   胡铁花哈哈笑了,他一拍大腿道:“傅老弟,我这就让你看看像我这样的男人最招姑娘们喜欢。”   他说着竟已飞掠过去。   谁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直接干脆,拦都拦不住,抓他袖子没抓住的傅凌衣一皱眉,“楚留香,姬冰雁,我先过去。”   他起身,同样飞掠而去。   青葱的木叶间,不时有银铃般的笑声传出来。   傅凌衣又行了一段路,发现一直没停下意思的胡铁花居然站在树枝上不动了,傅凌衣有点奇怪,他顺着胡铁花的目光看去。   只是一眼,傅凌衣立马扭过了头。   因为……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正在池塘裸浴。   胡铁花看得呼吸都几乎停顿了。   少女美丽的**,在初升的阳光映照下,简直就像一尊最完美的塑像,一滴滴晶莹的水珠,沿着她完美无缺的脖子,滚上她白玉般的胸膛,她的笑声如银铃,笑靥如春日的百花齐放。   还有三四个垂髫少女,有的手里拿着浴巾,有的拿着纱衣,有的拿着浴具,站在池塘边娇笑着。   她们互相泼着水,水花也闪着金光。   胡铁花一时出神,却被人硬生生转了头,傅凌衣压低了的声音响在他耳边:“我说,偷窥什么的不好吧?”   胡铁花眨了眨眼:“是啊,偷窥什么的不好,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们两个声音压得极低,但那少女明媚的眼波,忽然向他们这边一转。   傅凌衣立刻就知道这少女发现他们了,别的少女若发现有人窥视,一定会遮掩躲藏,但这少女眼波一转后,竟如出水芙蓉般,盈盈站起。   只见这少女美丽的**如惊鸿一瞥,已藏进了池边少女手中的纱衣。   然后,她竟然面对着傅凌衣,缓缓道:“偷看的人,你难道还是没有看够么”   第37章 琵琶公主   她语声轻柔婉转, 如出谷黄莺,只不过口音中微微带着些生涩, 就正如吴侬少女, 初学京语。   一双明媚的大眼睛就这么定定瞧着傅凌衣的位置。   她没有看到两个偷窥者的长相,但因为傅凌衣正好站在外侧,这美丽动人的少女便透过树叶, 看到了那隐隐露在外面的雪一样的衣衫。   傅凌衣有些尴尬,说实在的他意识到不对后就立刻转了身体,压根什么都没看到, 正打算拉胡铁花走却又被人逮个正着。   胡铁花也是一脸的尴尬纠结, 他也没想到有少女会在这里洗澡, 乍然见到如此美丽动人的少女难免有些愣神, 这完全是类似本能的反应。   以他们的轻功若要离开肯定不费什么功夫,但两个人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走了,原本就已惭愧, 若是再逃跑岂非更不该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的从树上掠下。   在看到那白衣青年后,所有姑娘们不由吸了口气。   她们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如此好看的人。   傅凌衣一袭胜雪白衣,仅在素净的衣摆和袖口绣着浅浅的花纹,往那一站,便如玉树兰芝一般。   他的相貌就男子而说的确是太过妍丽漂亮了,但那双似乎沉着寒冰的凤目却又……凌厉的让人心折。   左眼下的一点泪痣更是美的晃眼。   几个侍女默默按了按心脏。   傅凌衣原以为那少女会发火、会生气,结果没成想,那少女呆呆看了他半晌, 突然红了脸。   傅凌衣内心懵逼,胡铁花却一脸恍然大悟,他摸着下巴看看那少女又看看傅凌衣,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胡铁花压低了声音:“我觉得我们不会有事。”   傅凌衣不解,同样压低了声音:“为什么?”   偷窥据说是对女孩子来说是最无法原谅的行为之一。   为什么他们不会有事?   难道……傅凌衣转向那美丽动人的少女,这姑娘大方不计较?   湛然清冽的凤眸多出些许不确定的明悟,只是一个目光便让人心都乱了。   少女脸成了一块大红布:“你……叫什么?”   她抿了抿唇,终于问道。   傅凌衣眨了眨眼,觉得眼前这发展不太对,“你……”按照剧情你不是应该喊打喊杀吗?   他的音色虽冷如冰雪,但却是如此的动人。   少女猛地低下了头。   这副画面清清楚楚的落进了刚刚赶过来的楚留香眼里。   这少女为何如此神态他自然知道,正是知道,楚留香双眉这才猛地一拧,原本带着悠然笑意的薄唇也紧紧抿在了一起。   美丽少女的羞怯神情总是十分美丽,但不知为何他竟十分不喜欢这少女的神情。   为什么?   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对的楚留香开始进行自我剖析,他不喜欢这少女的神情绝非是因为他对这少女有好感。   所以肯定不是什么男人之间的相互较量。   他正要进行更深的思考,却突然听到傅凌衣的声音:“楚留香。”   傅凌衣眼睛闪闪发光,仿佛看到了什么救星。   傅凌衣表示,他真不会和人打交道,尤其是和姑娘,更尤其是自己不太占理的时候。   这个时候果断还是看楚留香的啊。   在他看来楚留香只要笑一笑、说几句好听的话就能哄的姑娘喜笑颜开。   这姑娘肯定也会转而将目光放在楚留香身上。   然而让傅凌衣没想到的是对着他还温温笑容的楚留香一看向那姑娘居然变得十分一本正经,疏冷有礼:“不知姑娘是什么人?”   傅凌衣还是第一次看楚留香对女孩子露出这种表情。   而那原本还莫名其妙的姑娘居然也变得十分正常:“你又是谁?”   那一刻竟然格外端庄高贵,大气优雅。   侍女们对着傅凌衣安静乖巧、矜持有礼,对着其他人可就不会了,其中一少女怒道:“大胆!你竟对公主这样说话!”   公主?   傅凌衣已经猜到这少女身份不会普通,但也着实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是公主。   她既然是公主,那她父亲就是极乐之星的委托人龟兹王了?   傅凌衣顿时有点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你父亲是龟兹王?”   公主眼波流转,垂首嗯了一声,面上居然又有了云霞般的绯红。   胡铁花忍不住笑。   楚留香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而傅凌衣……他心比天大,甭管男男女女,别人的心思只要不说他就是看不出来,于是傅凌衣很直接瞧着公主道:“我们能见龟兹王吗?有事。”   公主恍恍惚惚的想着这个人的眼睛真好看,左眼下的泪痣也真好看。   一时为色所迷的公主下意识点头:“我带你们去见我父亲。”   她说着,转身走向一个帐篷。   傅凌衣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如此简单就能见到龟兹王,傅凌衣茫然,他觉得公主可能在帐篷里布下了什么陷阱。   胡铁花拍拍他肩膀笑:“你比楚留香厉害多了。”   傅凌衣不解。   胡铁花继续道:“楚留香用美男计还要卖笑再说些好听的,但你什么都不用。”   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往那一站就行了,最让人佩服的是姑娘们都各种明送秋波了,自己却还茫然不知。   难道脸长的好真就这么无往不利?   胡铁花啧啧感叹,他伸手就想去掐傅凌衣的脸,“我还真挺好奇你是不是易容了。”却被眼疾手快的楚留香一把拍开。   楚留香淡淡道:“注意点。”   胡铁花哎了一声:“注意什么?傅老弟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我又不占他便宜。”   他突然嘿嘿贱笑着勾住傅凌衣的肩膀道:“要不,傅老弟你再掐回来。”   傅凌衣一脸你愚不可及、拉低我智商的表情:“……胡铁花,你走开。”   这是一间最美丽、最大的帐篷,美丽的公主恭敬垂首道:“父亲,有客人来了。”   当先的桌案前坐着一个卷须虬髯,头戴金冠的红袍人,他目光不住的在傅凌衣几人身上打转,目中自有一种慑人的威严。   公主燕子般轻盈地走到她爹爹身旁,弯下了腰,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了几句话。   龟兹王笑道:“不知几人是什么人?又为什么来找我?”   他虽笑着眼里却满是试探警惕,傅凌衣能觉察到在这帐篷外已是重重重兵把守。   楚留香和胡铁花显然也觉察到了,他们甚至忍不住带了点笑。   他们若真想图谋不轨,帐篷外重兵再多又能如何?   不过有重兵把守才正常,若是没有他们才觉得这龟兹王脑子不正常。   傅凌衣不喜欢拖泥带水,于是直接将极乐之星扔到龟兹王的桌案上:“彭一虎委托我们送给你。”   龟兹王和公主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龟兹王霍然起身:“极乐之星怎么会在你们手上?”   傅凌衣无语,他觉得龟兹王有点没脑子,他分明已经说了是彭一虎委托他们送的。   对于智商不够的外人傅凌衣向来是别和我说话,我不想和你说话的态度。   他双手环胸,递给了楚留香一个眼神:你来。   楚留香回以一笑,而被无视的胡铁花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该去找姬冰雁了。   在楚留香的简洁解释下龟兹王和琵琶公主明白了,原来彭一虎五人受了重伤,怕极乐之星有所闪失,这才让他们帮忙护送。   琵琶公主如水的眼波悠悠转到傅凌衣身上:“你真厉害。”   一直觉得自己和胡铁花是来打酱油的傅凌衣一愣,他想了想:“嗯。”   居然还是一点也没谦虚。   琵琶公主被他那副坦然认真的表情逗笑:“你不谦虚一下吗?”   傅凌衣淡淡道:“不必,实话。”   是什么就是什么,谦虚也好、夸张也罢,他都没兴趣。   琵琶公主缓缓道:“想不到汉人中也有敢说真话的男人,我听说,在你们那地方,有胆子敢将真话说出来的人,反而会被人瞧不起的。”   傅凌衣突然一皱眉,“你难道不知道听说最不可信吗?你想了解什么就需要亲自去看、去经历,别人说的话永远是可信、却也不可全信的道听途说。”   即便是对着公主也是这副冷冰冰不假辞色的表情。   胡铁花都觉得傅凌衣这胆子也是没谁了,而且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但是再一看琵琶公主眼睛居然更明亮柔和了:“你说的对,我该自己去看的。”   胡铁花差不多对这个看脸的世界绝望了。   他正要开口,旁边的楚留香竟似比他还忍不了,楚留香道:“既然极乐之星已经送到,那我们也该功成身退了。”   长眉微蹙的样子让傅凌衣和胡铁花都觉得有些奇怪。   楚留香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您的情敌琵琶公主已上线。   第38章 有可能的兄弟自相残杀   傅凌衣虽然不解, 但也不会在外人面前与自己的朋友唱反调。   于是他和胡铁花皆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眼看三人转身就要离开,龟兹王和琵琶公主齐齐脱口挽留:   “等等!”   龟兹王是有事相求。   琵琶公主只是很纯粹的想要留住这个白衣的青年。   他们话音未落, 下一秒, 便听帐篷外一阵兵戈刀剑的声响,二十多个武士已潮水般涌在了帐篷外。   胡铁花环视着重重人影,脸色一变, 霍然转身死死盯住龟兹王和琵琶公主:“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傅凌衣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然而自个却是手腕一转, 寒剑握在手中, 他脸上虽冷冷淡淡, 但眼里写满了敢来拦我们就杀了你们的味道。   楚留香原本还沉静矜贵如世家公子, 可此刻他竟又笑了,这已经是他的习惯了。   不管身处何等险境,他总会让自己笑一笑, 因为他深知一个人的精神若绷得太紧只会让自己更紧张、更容易出事。   楚留香笑道:“王爷这是何意?”   却见龟兹王沉着一张脸,怒声对着帐篷外的武士们道:“你们退下!这几位都是我龟兹国的贵客。”   那重重围着的武士们又立刻如潮水退开。   龟兹王这才笑着对楚留香他们道:“实在是抱歉,敝邦的莽汉向来莽撞,无意惊扰到贵客,还望诸位见谅,原谅小王的御下不严。”   胡铁花一向吃软不吃硬,见龟兹王一点架子也没有,反倒说不出的平易近人,原本的火瞬间消失了:“没事没事, 我们又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傅凌衣对于不喜欢动脑子、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的胡铁花表示服了,于是传音问他:你真以为龟兹王是平易近人的性子?   胡铁花嘴唇翕动:难道不是?   傅凌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龟兹虽是小国,但一国之君,天皇贵胄,地位仍是高高在上,我们只是江湖中人,他何必如此平易近人?你且看吧,我们有事来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估计和极乐之星有关。   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龟兹王恳请他们留下正是为了极乐之星。   龟兹王担心石观音再度抢夺极乐之星,以他的能力定然无法抵抗,为了留下他们龟兹国王更是许下了黄金百两、明珠百粒的好处。   楚留香和胡铁花有些纠结,他们来大沙漠是为了苏蓉蓉她们,如今苏蓉蓉她们身处何地尚且未知,但若是就这么走了……以楚留香、胡铁花喜欢探查真相的性子也会觉得不甘遗憾。   两个人不由同时看向了傅凌衣:你怎么看?   正双手环胸、外表冷淡心早已飞到别的地方的傅凌衣一愣,第一反应就是:你们看我干嘛?   下一刻,他立刻明白了楚留香和胡铁花的意思,于是握拳抵在唇间咳了一声:留下。   他薄唇翕动,简洁道:“苏蓉蓉她们不会有事,既如此我们就留下探寻真相。”   “另外,我觉得我们即便离开石观音也不会放过我们,不妨留下以逸待劳。”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咱们帮龟兹王也算是帮自己。”   这么一想,楚留香、胡铁花几乎是立刻点头表示赞同。   见傅凌衣他们点头,龟兹王和琵琶公主顿时喜笑颜开。   琵琶公主娇美的面上不由绽出了春花般的笑,她直直瞧向了傅凌衣,双眸秋水般动人。   不同于中原女子楚楚动人、不胜娇羞,她的双眸更多的是明艳璀璨,完全的不加掩饰。   对琵琶公主而言,若是喜欢一个人直说便是,他若是喜欢你自然很好,但他若不喜欢你,那便不喜欢。   想来汉人女子的矜持羞怯她这大漠中的女儿永远也学不来。   傅凌衣一怔,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还真没有一个女子敢直视着他的眼睛,即便是他所遇到的最大胆明艳的姑娘宋甜儿也没有。   琵琶公主让他想到了五毒和明教的姑娘们。   那些活得潇洒、顺心而为的异域姑娘们。   傅凌衣一时恍惚,突然手腕被人握住了,楚留香笑容温和:“走吧,不是说想要沐浴吗?”   傅凌衣眼顿时亮了,“走。”   他和楚留香走的头也不回,正要进行自我介绍以及询问傅凌衣姓甚名谁的琵琶公主:别走啊。   目睹了这一切的胡铁花笑容意味深长:傅老弟实在是太不懂女孩子的心思了,这公主明明白白的爱慕居然愣是被无视过去了,不行,看样子他要好好向傅凌衣传授经验了。   一向干脆利落的胡铁花立刻追上了傅凌衣:“傅老弟。”   傅凌衣停下脚步,回身看他,白衣落着曦光,那一刻不知是曦光动人还是他淡淡的眸光更动人。   胡铁花瞬间就很懂琵琶公主了,如果他是女的他肯定也喜欢傅凌衣啊。   长的好看、武功轻功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做各种有趣的东西。   见胡铁花迟迟不说话,傅凌衣一挑眉梢:“胡铁花,你傻了?”   ……傅凌衣什么都好,就是说话态度差了点。   胡铁花忙摇头,忽又一笑:“傅老弟,你觉得那公主怎么样?”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傅凌衣想了想:“还可以。”   长的漂亮,性格又直接爽朗。   只是……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傅凌衣正要问他,却见胡铁花一脸诡异的笑,傅凌衣突然想到胡铁花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了。   也许……胡铁花喜欢上公主了,他之所以会问公主怎么样也是想听听朋友的意见或者赞美?   胡铁花似乎还要问什么,却突然听楚留香道:“好了。”   声音很淡,云淡风轻的语气下隐隐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说起来,似乎在见到公主后楚留香就有点不对劲。   傅凌衣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垂眸一脸若有所思。   忽听胡铁花问楚留香:“老臭虫,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说起来,老臭虫自诩风流,更是情场高手,如今这琵琶公主心仪之人并非是他,自然有些不舒服了。   他此话一出,傅凌衣一脸震惊去看楚留香。   楚留香瞳孔一缩,断然否认:“绝没有的事。”   他虽这么说,但怎么看都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胡铁花呐呐着,试探道:“老臭虫,你不会是喜欢上公主了吧?”   楚留香脸都变了:“你胡说什么?”   傅凌衣却恍然大悟,他说呢,自从楚留香见到琵琶公主就很奇怪,原来楚留香是喜欢上她了。   听说当一个人喜欢上另一个人就会变得很奇怪,和平时的自己大不一样,就和楚留香现在的表现一样。   但是……这就难办了。   因为胡铁花似乎对公主也很有好感。   傅凌衣瞬间想到了什么兄弟自相残杀的戏码,他悚然一惊,深深觉得男欢女爱真是太可怕了。   什么你爱我我不爱你……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人在一起作天作地。   爱情什么的完全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傅凌衣叹了一声,他伸手,同时拍了拍楚留香和胡铁花的肩膀:“你们……好自为之罢。”   胡铁花一脸懵逼:“什么?”   聪明人楚留香一脸懵逼:“?”   自以为发现真相的傅凌衣又叹了口气,这种朋友喜欢上同一个女子的话要怎么说?   不能说啊。   傅凌衣摇了摇头,头一次违心道:“没什么。”   他又以一脸“真的没什么”的诚恳表情重申:“真的。”   楚留香、胡铁花:……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总觉得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被他俩目光看的心虚的傅凌衣目光飘了飘,突然想到姬冰雁了:“那个,我们去喊姬冰雁和石驼。”   他这么一说,两个人这才想到姬冰雁和石驼。   姬冰雁和石驼此时此刻正有些无聊的等在林间。   姬冰雁微微低着头,他曲着一条长腿随意将手搭在膝盖上,那样子颇有些江湖剑客的感觉。   傅凌衣咳了一声,成功让姬冰雁注意到他们,又由楚留香将他们的决定详细说给姬冰雁听。   对他们的决定姬冰雁毫无异议,他只是沉声补充:“你们的猜测想法很有道理,只是你们更要谨记一点,我们在这里要更加小心,因为石观音若真要找龟兹王的麻烦,自然必定已派了人混入此间,我们要对任何人都怀有疑虑,万不可轻信。”   他说的这点傅凌衣、楚留香还真没想到,不得不说姬冰雁才是他们中最细心周全、冷静敏锐的。   傅凌衣、楚留香自然也对他的话毫无异议。   见他们表示记得,姬冰雁又看着胡铁花重点补充道:“尤其是你。”   胡铁花翻了个白眼:“我是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吗?”   姬冰雁呵呵:“你是。”   傅凌衣翘了翘薄唇,直言不讳:“你是。”   楚留香摊手:“我想说的,他们已替我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凌衣:胡铁花,你喜欢公主。   傅凌衣:楚留香,你也喜欢公主。   胡铁花:……   楚留香:……   233不喜欢虐女,总觉得女孩子很可爱很可爱,所以公主不会虐的。   无非是后来你若无心我便休,大家成为好基友。   第39章 不顺眼   被挤兑的胡铁花很想反唇相讥, 但他想了想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而且他也不能同时回击三个人, 于是胡铁花气呼呼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见他别着脸强装出一副我不跟你们计较的样子, 傅凌衣三人不由对视一笑,都觉得胡铁花实在是蠢得太可爱了。   傅凌衣和姬冰雁完全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相比较而言, 他们中最善良的楚留香笑眯眯给了胡铁花一个台阶下:“好了老胡,我们现在回帐篷好好休息罢。”   姬冰雁伸手拉着石驼下车。   胡铁花也立刻从车上跳了下去,他现在已经忍不住猜测帐篷里会不会有美酒, 如果有, 会是什么样的美酒了。   走了两步却又想到了什么:“老傅, 你这车放哪?”他摸了摸下巴, “这车也太引人注目了。”   傅凌衣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他说的太引人注目。   在大唐机关马车自然没什么,但在这里似乎有点显眼了。   平常显眼也就算了, 但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沙漠这种显眼还是少些的好。   傅凌衣心念一动,很干脆把马车收到了轻容包里。   他之前用轻容包的时候就没避过人,应该说就没避过楚留香这个朋友。   现在,对姬冰雁和胡铁花自然也是一样。   楚留香三个人只看到傅凌衣淡淡看了眼马车,马车竟然凭空消失了。   连最孤傲、喜怒不形于色的姬冰雁都睁大了眼睛,竟然脱口而出一句:“什么鬼?”   胡铁花揉了揉眼睛,又揉了一遍:“我是瞎了吗?”   因为见过傅凌衣凭空拿出东西、又会凭空让东西消失,楚留香还算有点心理准备,但饶是如此他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好一会,他笑着问道:“在你们大唐,所有人都是这么神奇吗?”   傅凌衣嗯了一声,在大唐长大的他一直不觉得梨绒落绢包、轻容包有什么神奇的,因为这基本上是每一个江湖人的标配装备。   自从来到这里,他才觉得大唐似乎……太神异了些。   而且不仅历史与史书所记载的截然不同,就连当时的社会面貌、风土人情也有很大的差别。   傅凌衣只能猜测这大概就是佛语中的一花一世界,他所处的大唐非史书所记载的大唐。   姬冰雁和胡铁花一脸你们在说什么:“大唐?”   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朝代了。   胡铁花、姬冰雁看看楚留香又看看傅凌衣:“你们……是不是被妖怪附身了?”   楚留香哭笑不得:“这世间哪会有什么妖怪。”   傅凌衣对他俩突然大开的脑洞表示无奈:“先回帐篷,我跟你们细说。”   在听过傅凌衣的来历后,胡铁花和姬冰雁罕见的呆了呆。   从一个世界来到另一个世界?这简直是话本中才会有的故事。   姬冰雁想了想,眼神复杂:“我以前看异闻诡事,也曾看过这样的故事,不曾想,今日却亲眼见了。”   他眼里仍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但却也没有怀疑。   就和当时的楚留香一样。   傅凌衣眉眼温和,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也许是不幸的,但幸运的是他遇见了楚留香、姬冰雁和胡铁花。   正是因为他们的相信,他才觉得在这个世界他不是……全然孤独的。   在这里,他也有可以信任、可以敞开心扉的朋友。   傅凌衣虽然没有说话,也没有笑,但那潋滟的凤目已说明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傅凌衣起身,语气轻松:“好了,我去洗澡了。”既然他的来历已解释过了,那就该干嘛干嘛去吧。   胡铁花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篷外,不由叹道:“傅老弟太潇洒干脆了吧?我还想问问他大唐的江湖是什么样的。”   虽然傅凌衣没说什么关于大唐的故事,但仅凭他这神异的轻容包就能猜测到大唐的江湖必然十分有趣。   楚留香笑眯眯道:“这个不急,以后问也是一样。”他抬手,转了转茶杯:“我现在更好奇一件事。”   姬冰雁眼里多出了然的笑意。   胡铁花哈哈一笑,已起身大步走向门外:“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酒,要最烈的!”   姬冰雁于是也笑道:“如果有竹叶青,记得拿来一壶。”   胡铁花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楚留香和姬冰雁莞尔一笑,等着胡铁花拿酒回来。   胡铁花果然很快拿着酒回来了,然而除了他还有一个人也跟着来了,琵琶公主。   琵琶公主已换了一袭素净的白裙,略施粉黛,原本娇美的容貌越发明艳动人。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楚留香笑容淡去,他说话的样子客气而疏冷,眼里更是隐隐带着排斥之意:“不知公主前来所为何事?”   ——没事的话还是赶紧走吧。   楚留香莫名看不惯琵琶公主,琵琶公主却十分明白自己为什么看不惯楚留香。   她当然应该看不惯这个人,若非是他,她早就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   于是琵琶公主也是一脸冷漠的样子:“有事。”   楚留香微微一挑眉梢:“哦?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琵琶公主是直接大胆,但她还没直接大胆到要将自己的女儿心思说给不相干的人听,当即面色一沉,冷声道:“与阁下无关。”   一旁的姬冰雁皱眉看看楚留香,又看看琵琶公主,他能感觉到两个人的气场不对,但真想不到是因为什么。   而胡铁花拍了拍楚留香的肩膀,一脸语重心长的劝慰:“好了吧,老臭虫,人家公主又不是来找你的,你问这么多干嘛?”   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再把公主气走了,坏了好事。   楚留香不敢置信的看他,他真没想到在这么重要的时候,身为朋友的胡铁花居然站在外人那边。   琵琶公主对着胡铁花露出一个春花般的笑,再看楚留香时又是一脸冷漠,她虽然没说话但楚留香能看出写在她眼里的一句话: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管那么多?有病?   看明白她眼里含义的姬冰雁更懵了,胡铁花笑着微微压低了声音:“还不是这琵琶公主看上了傅老弟,特意来看他,若非如此,咱们怎么会拿到这么多好酒?”   姬冰雁顿时懂了,他说公主为什么会拿着酒来这里,原来是为了傅凌衣。   不过,姬冰雁也有些不解,那楚留香为什么这样对琵琶公主?   楚留香那么会怜香惜玉的人居然也会冷着脸对待如此美丽的少女?   奇怪。   胡铁花虽然压低了声音,但他的声音还是足够让琵琶公主听到,她面上一红:“你说他姓傅?”   胡铁花一点头,“他姓傅,名凌衣。”   就见琵琶公主喃喃重复了两遍,脸上红晕更甚。   胡铁花看的有趣,他之前只是在逗趣,但此时此刻突然想做回媒人了。   傅凌衣虽然长的好又多才多艺,但架不住他为人冷冰冰的,说话就跟夹着冰碴似的,那些娇滴滴的大家小姐哪受得了他这样的态度啊。   这琵琶公主长的好看,身材也不错,性格爽朗直接,再加上她在大漠长大,和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截然不同,也能和傅凌衣一起行走江湖。   君当仗剑大杀四方,妾自抚琴浮沉随郎。   这画面瞬间就出来了。   难得文艺一把的胡铁花激动得一拍大腿:“公主,我跟你说我那傅老弟最喜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楚留香掐住了手腕,力道之大,竟让皮厚肉糙的胡铁花都感觉疼了。   胡铁花疼得龇牙咧嘴:“老臭虫你干嘛?”   楚留香松手,眸色深深瞧着他:“这话该我问你吧,你要做什么?”   胡铁花揉了揉手腕,压低了声音嘿嘿一笑:“做媒啊。”   他也不看人什么表情,就笑着说开了:“我觉得这公主挺好,人长的好看,性格也好,我看傅老弟也有二十一二了吧,不正好是成家立业的好时候。”   楚留香尽量心平气和:“既然这公主这么好,你怎么不娶她?”   胡铁花撇了撇嘴:“那公主又不喜欢我,她要是喜欢我……”   姬冰雁奇道:“她要是喜欢你,你会如何?娶她?”   胡铁花立刻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会娶一个公主!”   琵琶公主脸顿时变了,她不喜欢胡铁花,所以即便是胡铁花想要娶她,她也是绝不肯嫁给他的。   但这不代表她喜欢听别人当众拒绝这样的话,还是莫名其妙听到这样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你拒绝个鬼啊?   而且还用着如此嫌弃的语气。   琵琶公主呵呵一笑:“你放心,我也不会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十六万字大沙漠完结,然后十八万画眉鸟完结,二十万开始借尸还魂的剧情,二十二万字借尸还魂完结,告白,之后回大唐。   我的妈,赶紧写完这个,下一章应该就明白了。(?-ω-`)   第40章 不可能   “你们在说什么?”   凉凉的语气, 带着些许疑惑。   楚留香霍然转头看去,琵琶公主也猛地回身去看。   这么一看, 男男女女, 四个人此刻全愣住了。   傅凌衣一般穿宽松白袍,总是规规矩矩、一尘不染的样子。   而眼下的着装和平日的截然不同。   长发高高束成马尾,却又偏偏放下些许刘海, 如墨的头发微微掩着左半张脸,这让本就妖丽的面容更多出种神秘妖异。   黑色劲装,完美勾勒出他高挑的身材, 他的双臂以及半个胸膛就这么露在外面。   不同于紫衣的丰神如玉。   亦不同于白衣的冷冽孤高。   冰冷而魅惑, 楚留香第一次觉得性感也可以用在男人身上。   楚留香瞧着他只觉得心跳都要不正常了。   而琵琶公主呢?她脸顿时成了块大红布:“你、你……”   一向直爽大胆的公主目光闪躲, 竟然说不出话来。   傅凌衣眼神奇怪, 他不明白琵琶公主怎么突然一副小女儿的姿态,但他更不明白自己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偏头, 疑惑不解:“我怎么?”   琵琶公主立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什么!”   傅凌衣点头,淡淡嗯了一声,他能感觉到公主的言不由衷,但是他没兴趣深究。   傅凌衣迈开长腿走向楚留香身旁的空位。   他走的从容,移动速度并不快,但,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是完美均衡的。   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出。   傅凌衣走路姿态一直如此,只是他以前长袍大衣, 遮得严实,别人所能注意的只能是他挺直的脊背。   只是他今个换了一身束身黑衣,别人注意到的除了他挺直的脊背,还有精瘦而修长的腰身,当然,更多的还是那双踩着长靴的长腿。   短短几步,傅凌衣竟然走出一种“爷天下第一”的孤傲感觉。   胡铁花摇头自叹不如,再一看公主傻乎乎的样子,又是咋舌一阵感叹,也难怪这美丽尊贵的公主会喜欢他了。   他要是女的,估计也会对傅凌衣动心。   看着傅凌衣向这边走来,楚留香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这是他在无奈、紧张时候的小动作,“凌衣你……”   话一出口,他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很奇怪,就像是嗓子里塞了一团棉花。   这让他的声音变得那么低沉而意味不明。   楚留香动作一停,不知为何突然很担心傅凌衣会注意到他声音里的不对劲。   楚留香隐隐觉得他此刻的不对劲隐藏着……让他暂时不敢深究的东西。   傅凌衣没注意他声音如何,他斜倚着椅背坐下,一手抬起茶杯,饮了口茶,方看向公主:“有事?”   他坐姿随意,眼神亦淡然如水,但琵琶公主却仿佛被火烧了一样,“没、没事。”   她回答完,便垂首,用纤细而柔美的手指绞着袖口。   琵琶公主这才明白不管是汉族儿女还是异域儿女在这种事上都会不好意思。   胡铁花哎了一声,觉得琵琶公主这时候也太不爽利了,再一看傅凌衣,对方正垂眸喝茶,冷冷淡淡、俨然将公主视作空气的样子。   胡铁花瞬间操碎了心,主动才会有故事啊!   你们俩一个比一个沉默,怎么发展感情啊?   怎么琴瑟和鸣啊?   现在一心奔着做媒的胡铁花咳了一声,主动道:“公主既然来了,就坐下歇歇吧。”   他顺手将凳子放在傅凌衣身边,考虑到公主似乎在不好意思,于是胡铁花特意将凳子放在一个距离比较适合的位子上。   既不会太亲近,又不会太疏远。   不得不说,这还是胡铁花生平第一次如此细心。   但楚留香脸顿时变了,他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正要开口。   却似乎感受到傅凌衣奇怪的目光,只是等楚留香看时,傅凌衣还是垂眸冷淡的样子。   傅凌衣的确觉得奇怪,也有些懵,在他想来胡铁花和楚留香应该都对琵琶公主有好感。   要不胡铁花之前为什么问他琵琶公主怎么样。   听九百说,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对一个人有好感的时候总会向自己的朋友询问他们对自己喜欢的人的看法。   因为他们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接纳自己喜欢的人。   虽然九百没情缘,没实战经验,但他自幼在江湖游历,看的多了,说话应该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楚留香之所以不高兴,难道不是因为琵琶公主?   但是现在看,胡铁花似乎不喜欢琵琶公主啊,傅凌衣手指习惯性转着茶杯,那楚留香呢?   楚留香罕见的面无表情,一双总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也深深沉了下去。   就像是看上去风平浪静,实际上早已暗潮汹涌的大海。   傅凌衣更懵了,这下他发现不管是楚留香还是胡铁花他都不明白了。   再次看向公主,琵琶公主一袭白衣灵动,脸上略施粉黛,此刻她正红着脸看着……他?   等等,应该不是看他吧。   傅凌衣默默挪开,然后看向了楚留香,楚留香也是一袭白衣优雅高贵,虽然此刻笑意尽去,但自有种冷酷的魅力,看上去颇有高冷男神的味道。   小女孩对这种魅力毫无抵抗力,对这种高冷男神更是毫无抵抗力。   还有……这两人一身白的,是公主想玩情侣装吗?   傅凌衣摊手,表示:算了,他还是和姬冰雁坐在一起吧,别打扰到琵琶公主和楚留香什么了。   杵在中间实在太尴尬了。   傅凌衣干脆用了轻功,瞬间来到坐在最角落里的姬冰雁身旁。   他突然换位置,让几个人都是一愣。   一直默默喝酒看戏的姬冰雁一愣:“你怎么坐这了?”   傅凌衣想了想,一脸正经道:“你这凉快。”   ……你这理由还敢再扯一点吗?!   楚留香顿时笑出了声。   琵琶公主脸上一阵变幻,为什么突然会换位置?因为不想和她坐在一起,那就是……她被讨厌了。   严重受挫的琵琶公主第一想到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但她骨子里更多的是直接了当,于是她抿了抿唇,垂眸掩去眼里的泪光后,又抬头直直看着傅凌衣:“你讨厌我吗?”   她这话一出口,胡铁花和姬冰雁都是一怔,随即是对这龟兹公主的敬佩。   像这样坦然直接的姑娘实在是不多见。   不对,胡铁花想,还有一个。   那个不仅坦然直接,更是执著到吓人。   就算是对琵琶公主有着蜜汁排斥的楚留香也不由欣赏。   傅凌衣完全愣住了。   他完全不知道这琵琶公主在说什么,讨厌什么?   她做了什么让他讨厌的事吗?   还是说他做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事?   似乎并没有。   傅凌衣一脸冷漠的沉思着,琵琶公主等了半晌,眼里终于露出难过的神色:“抱歉,傅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琵琶公主转身就要离开,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回头一笑:“对了,晚上父亲要举办宴会,诸位若是无事可以一起来参加。”她又重点补充:“到时候会有我漠外最好吃的东西,还有喝不完的好酒。”   被喜欢的人讨厌的确是让人很难过的事。   但是……即便被讨厌,琵琶公主觉得自己还是做不到对别人冷眼相待、恶声恶气。   汉人有一句话叫“你若无心我便休”,她就先这么安慰自己吧。   琵琶公主的笑容既明艳又洒脱。   楚留香想琵琶公主的确是他见过最直接潇洒的人。   这样的性格是他最欣赏的一种。   如果琵琶公主喜欢的是姬冰雁或者是胡铁花他应该会十分高兴吧。   但换作傅凌衣总觉得不舒服,就像最珍贵的珍宝被人觊觎了一样。   姬冰雁叹道:“说实在的,我此时也觉得这公主着实不错了。”他拍了拍傅凌衣的肩膀:“你到底怎么看她?”   傅凌衣不明所以:“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   波光潋滟的凤目里写满了问号。   姬冰雁沉默了,他不是很会解疑答惑且善于言语的人,于是他默默看向了楚留香。   然而,让姬冰雁没想到的是楚留香居然微笑着无视了他的求助目光。   ……楚留香,你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楚留香吗?   姬冰雁如此吐槽着,下一秒,他整个人又悚然一惊。   说起来,为什么平日一向温和的楚留香今天变得这么奇怪?   似乎从一开始就很排斥公主,似乎不想公主和傅凌衣走的太近。   为什么不想?这是一个问题。   姬冰雁默默决定,从现在开始他要搞明白楚留香的想法。   楚留香知道傅凌衣早晚会知道公主的想法,但莫名的,不想由自己来说明。   姬冰雁是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   见他俩都不说话,胡铁花哎呦了一声,一边在心里吐槽傅凌衣果然是一点都不懂别人的心思,一边解释:“当然要问你了。”胡铁花大大咧咧,直接道:“因为公主喜欢你啊!”   傅凌衣呆了半晌,突然呵呵一笑:“你当我傻?”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写东西都会陷入到一种“我写的好渣”的消极情绪里,没人安慰我,我会觉得“果然我写的好渣。”   有人安慰我,我又觉得“小天使们都是在安慰我,我写的还是很渣”   233(手动再见)   第41章 来如此   ……可不就是傻。   楚留香、姬冰雁、胡铁花齐齐在心头浮现出这句话。   楚留香忍笑看他, 原本他还在猜测傅凌衣有没有可能只是在逗胡铁花,但见傅凌衣满眼的不信, 不由心中一动, 恍然想到傅凌衣对于外人总是没有必要便连看都不愿看一眼的态度,以这样“目中无人”的性格来说的确是懒得猜测别人心思如何。   这边,傅凌衣也在思考, 所谓无风不起浪,胡铁花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于是他单手支头,抬眸瞧着胡铁花, 很认真问他:“你说她喜欢我, 为什么?”   胡铁花一愣:“啊?”   傅凌衣耐心解释:“我是说, 如果如你所说, 那么为什么,我们才刚刚见面,连话也没有说过几句吧?”   胡铁花一脸很懂的样子:“喜欢这种东西是没有原因的。”   “怎么可能。”傅凌衣怀疑:“你会无缘无故喜欢上一个人吗?”   胡铁花哑口无言。   傅凌衣一脸果然如此, 他顿时可以肯定了:“所以说,喜欢绝对是有理由的,比如因为对方的相貌、才华、性格……更现实些的因为财富、权势。”   姬冰雁不觉点头,在他看来的确如此,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即便是父母至亲也做不到,他们也会因为某个孩子听话而格外偏爱那个。   胡铁花挠了挠头,有心要反驳,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如何回应。   楚留香笑着接口道:“喜欢有时候的确是有原因的,但有时却是毫无理由的。”   “若是因为相貌, 要知道这世上皮相不错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可能会因此喜欢一个人?”   这点楚留香很有发言权,他这一生见过许许多多的美人,但却没有一个能让他心生爱慕。   他没有喜欢她们是因为她们不美吗?绝不是的。   “若是因为才华性格,这世间也从不乏才华横溢、性情温和的人,又为何独对一人钟情?”   “所以。”楚留香下了结论:“喜欢其实是毫无理由的。”   楚留香老神在在补充:“尤其是男女一事上,更是莫名其妙,也许一个目光、一个微笑就能让人念念不忘,愿一心以待。”   傅凌衣垂眸思考,没一会,他决定相信楚留香的话。   你问为什么?这就很简单了,因为傅凌衣觉得楚留香有经验。   傅凌衣抬眸,浅浅一笑:“也许你说的是对的。”   长如鸦羽的睫毛忽的抬起,墨色凤目光华流转,本是清冽,衬着那点泪痣便突然多出一抹魅色。   如此的妖且丽。   楚留香呼吸已要停止,整个天地寂静无声,他很清楚的听到来自胸腔里越来越大的“砰砰”声。   楚留香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不待见琵琶公主了。   ——尤其是男女一事上,更是莫名其妙,也许一个目光、一个微笑就能让人念念不忘,愿一心以待。   楚留香压着额角,其实不止为眼前的抬眸一笑罢。   也许在很久以前,那个瑰丽的月色里傅凌衣对他而言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只是那时他从未想过。   楚留香闭了闭双目,再次睁开时仍是带着悠然笑意的如水目光。   这样的如水目光他从一开始就只对着一个人,在他自己尚未察觉时就已是了。   龟兹国王果然将他们视作贵客。   瓜果美酒、诸多美食,一一摆到他们的帐篷里。   胡铁花无酒不欢,他仰着头,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着酒,那样子说不出的豪放。   傅凌衣一时看的呆了,“你让我想到一个人。”   胡铁花扭头问他:“谁?”   傅凌衣目中掠过一些怀念,道:“我朋友,九百,他和你一样喜欢喝酒,总说男人的交情是喝出来的,喝酒这一点和你一样。不过。”傅凌衣又插刀道:“九百比你好看多了。”   仿佛受到一万点暴击的胡铁花:“……我有那么丑吗?”   傅凌衣一脸冷淡耿直,实际上凤目盛笑:“嗯。”   胡铁花觉得自己酒都喝不下去了。   最可恨的是他那两个损友楚留香和姬冰雁还在笑着点头,表示傅凌衣说的很对。   胡铁花简直要气死了,他咬牙切齿盯着姬冰雁道:“我说,老臭虫站在傅老弟那边理所当然,死公鸡你怎么也站在他那边?”   楚留香被他这句理所当然说的愣了一下,然而一想,就是理所当然,于是也就没说话。   恰在此时,正对上傅凌衣看来的目光,两人不约而同一怔,随即相视而笑,又十分默契笑眯眯去看胡铁花和姬冰雁。   被怒目而视的姬冰雁很淡定:“我不是站在傅先生那边,而是。”姬冰雁顿了顿,忍笑道:“站在真理那边。”   胡铁花:“……死公鸡!”说着一个酒葫芦砸了过去。   楚留香居然还一本正经的安稳胡铁花:“你又何必生气,老姬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傅凌衣忍着笑,也故作一本正经:“是极,需知这世上会实话实说的朋友已很少了,能够遇见已是不易,当珍重。”   他们俩一搭一唱让胡铁花听得傻了,好一会,他突然叹道:“死公鸡损了我,我还不能生气,还要珍重他,这是哪门子的鬼道理?”他忽的对傅凌衣和楚留香怒目而视,嘴里连声道:“你们俩简直是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一丘之貉……”说着说着自个竟忍不住笑了。   被他杠铃般的的笑声感染,傅凌衣三人也忍不住笑了。   笑够了的胡铁花哎了一声,挺好奇看向傅凌衣:“傅老弟,我本来已忘了的,只是你一提你的大唐朋友我又想起来了。”他双眼发光:“你们大唐的江湖是什么样子的?”   大唐的江湖?   傅凌衣嘴角勾起:“很有意思。”   一教两盟三魔,四家五剑六派。   尽诸宵小天策义,□□独守大唐魂的天策。   一壶浊酒漫疏狂,逍遥不羁江湖闯的丐帮。   满派多是女子却独立江湖的七秀。   大唐三大风雅之地的万花、满是文人墨客以音律克敌救己的长歌……   每一个门派都是让人敬佩不已,然而更让楚留香他们心生向往的是那种洒脱而豁达的江湖氛围。   那个王公贵族、江湖侠客可同坐一席,文人雅士、贩夫走卒可高谈阔论的世界。   傅凌衣说,楚留香三个人听,时而赞叹、时而蹙眉、时而抚掌大笑、又或者几个人进行讨论,比如截然不同的历史、风土人情……   等几个人结束讨论,往外一看,天色居然已不早了,夕阳将流云染成了异常明艳的颜色。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想到他们居然说了这么长时间,皆是一笑,笑过又都觉得有些饿了。   胡铁花更是夸张的表示他现在饿得恨不得吞桌子。   几人才站起身体。   便听帐篷外有人道:“诸位贵客,宴会已要开始了。”   这是瞌睡正好来枕头啊。   几个爱好吃喝的人立马就去了,傅凌衣远远便听到了轻盈的乐声和欢乐的笑声。   掀开门帘,只见帐篷里铺着比外面草地更柔软美丽十分的地毡,地毡上排着几张矮几,几上堆满了鲜果和酒菜,好几个穿着鲜衣的人,正开开心心地坐在地毡上喝酒。   让傅凌衣注意的只有三个人,皆是汉人打扮。   一个是脸色苍白,鼻如鹰钩的绿衣人。   一个是相貌普通,身材消瘦的黑衣人。   最后一个则是满面病容,无精打采,人似乎都要趴在桌子上了。   在傅凌衣看他们的同时,那三人也上上下下看过傅凌衣一行人了。   那绿衣人忽的冷笑道:“不知诸位是何方神圣”   傅凌衣没搭理他,只是自己找了个空位坐下,他的话只有对认可的朋友才会多起来,至于外人,尤其是看上去就不怎么样的外人那是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那绿衣人面有怒色,正要说什么,坐在正中的龟兹国王笑着打了个哈哈:“好了好了,相逢即是有缘,大家能在这大沙漠遇见正是因为这种缘分啊,就由小王为诸位贵客介绍下吧。”   傅凌衣他们这才知道那黑衣人独行大盗司徒流星。   而这脸色惨白的绿衣人是江湖中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黑白两道见了都头疼的“杀手无情”杜环。   此人杀人的记录,据说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那满面病容的男子叫做王冲,名字全然陌生。   这边介绍完了,到介绍楚留香他们时龟兹王却为难了。   傅凌衣对外一向冰冷又傲慢,不喜说话的样子。   胡铁花正痛痛快快的喝酒那顾得上自我介绍。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在下刘向,至于这位。”他指了指只顾着吃东西,连头也不抬的姬冰雁:“姓姬。”   又是微微一笑,不再开口了。   好在龟兹王也不在乎他们几个到底姓什么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233研究了好长时间的原著,因为既不想按部就班走原著剧情,又不想傅宝开挂,从而弱化任何一个人(′-ω-`)   简直头疼,好在想好了点,233如果接下来有不尽人意的轻拍啊!么么哒(づ ̄?3 ̄)づ   第42章 暗斗   自从傅凌衣他们进来, 帐篷里的气氛顿时就变了。   虽仍有欢歌笑语,但却不觉压制了很多。   主要因为傅凌衣, 嗯, 傅凌衣虽然不发一言,只是特别安静的吃东西,但那一身“老子不是一般人、老子不好惹”的气场是一点也不会随着他行为的低调而低调。   一贯冷场帝·傅凌衣倒不在意, 而楚留香他们也不是会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四个人全程无交流,只各自慢条斯理的吃饭喝茶。   在这期间, 傅凌衣再一次觉得楚留香真是很温柔贴心的朋友, 因为有他感兴趣却又离得远的食物用不着他动手, 楚留香就递到了他面前。   傅凌衣歪头看向楚留香, 这才发现楚留香颜值还是挺高的,性格又温柔,还挺善解人意, 基本上他不用说什么楚留香就能懂他的意思。   而且两个人价值观也很相近。   可惜就是性别相同。ㄟ( ▔, ▔ )ㄏ   被他突然注视的楚留香手一抖,筷子差点没掉,“怎么了?”唇角的笑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僵硬。   傅凌衣果断摇头:“没……”这种心里话说出来会被打的,楚留香把他当做好友,他怎么能这么想。   否认的话还没说出,傅凌衣目光一凝,只见一袭长裙的琵琶公主怀抱着曲颈四弦琵琶盈盈走进。   傅凌衣看她倒不是对琵琶公主有什么心思,而是因为琵琶公主之前问得那句“你讨厌我吗?”   傅凌衣自觉他虽任性又自我, 但也没有故意让别人伤心的毛病。   不管胡铁花说的是真是假,只是就琵琶公主的问题,傅凌衣觉得自己应该回答。   但是……傅凌衣有些为难的抿了抿唇,怎么说?现在时机不对吧?   还是等宴会结束,再说吧。   傅凌衣刚下了决定,却又迎上了琵琶公主看来的目光,公主目光盈盈带笑,傅凌衣下便意识露出一个笑。   是极清浅的,但不可否认也是极动人的。   琵琶公主立刻明白了傅凌衣不讨厌她,这个笑就足以说明了。   这样的人是不会对着讨厌的人笑意微微的。   楚留香心中警铃大作,他行动比思想更快,几乎是立刻挡住了琵琶公主的目光。   傅凌衣目光诧异,不明白他在做什么:“楚留香你干嘛?”   楚留香额了一声,默默递给傅凌衣小甜饼,故作云淡风轻:“没什么,试试这个?”   于是傅凌衣很果断选择不纠结这个问题。   琵琶公主怀抱琵琶,一口牙都要咬碎了,她现在算是明白了,这个人绝对是故意的!   当即看着楚留香的目光就带了火,感受到她目光的楚留香回头看她一眼,他唇角带笑,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深沉如渊。   四目相视间似乎带起了一阵电光火石。   龟兹国王隐隐感觉到他们之间的不对,于是笑着打哈哈:“好了,我的宝贝女儿,你不是要弹奏一首曲子送给诸位贵客吗?”   琵琶公主水一样的目光轻轻看了眼傅凌衣,这次就连姬冰雁也低笑道:“看样子,公主眼中的贵客只有一个人。”   傅凌衣扫他一眼,淡淡道:“你够。”   双眉却微微蹙起,因为这就算缺心眼也能感觉到公主的不对劲。   琵琶公主盘膝坐下,那只曲颈四弦琵琶被她横放在膝上,纤手轻轻一挥。   只听“帅琮”一声,妙音骤起,如珠走玉盘,如霓裳轻舞。   傅凌衣这些年听过许多人弹奏琵琶,说起来大唐各派弟子基本上都有两三才艺,尤其是七秀、万花、长歌那些风雅地的弟子们,更是堪称乐道高手。   但这琵琶公主竟丝毫不差,一时间,这天地除了琵琶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一曲罢。   琵琶公主收手笑着问傅凌衣,眼睛里写满了期待:“如何?”   这满帐篷的人她竟谁也不看。   那种直接果然与汉族女儿截然不同。   傅凌衣向来实话实说,“很好。”   琵琶公主低着头抿着唇一笑,一抬头秋水般的眼波再次转到了傅凌衣身上,她瞧着傅凌衣嘴里却笑道:“诸位贵客若是喜欢,等改日我再弹给你们听。”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再弹给你听。   这下再不明白就该找块豆腐撞死了。   傅凌衣脸都变了,以前九百问过他将来会找什么样的情缘。   他以一个单身狗的身份选择过很多模样的姑娘。   比如说:温柔体贴的、活泼开朗的、聪颖淡然的……   很多种,但他真没想过公主类型的。   当然,现在的问题不在公主身份,而是傅凌衣根本没那个心思。   说句实在的,傅凌衣更多时候是不想成婚的,自己一个人游山玩水、赏花赏月的岂非更好?   情爱一事实在累赘,何况姑娘的心思实在太难懂了。   莫名其妙生气了、莫名其妙又高兴了。   简直搞不懂女人。   何况更重要的是,他绝不会和这个世界的姑娘有任何感情纠葛,因为他是一定会回到大唐的。   一定会的。   傅凌衣垂眸,正纠结要怎么回答。   忽听楚留香沉声道:“公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中原之地从不缺品箫弄笛之人,琵琶亦是如此。”   琵琶公主眸色一冷:“阁下需知琵琶本是由本邦传入汉土的,五代北周武帝时,龟兹国王苏败婆携妙手琵琶,随突厥皇后入汉土,一曲琵琶,朝野俱为所醉,佳话流传至今。故而,自然还是本邦乐者更了解琵琶。”   楚留香淡然道:“公主也莫忘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句话,我中土从不缺乏琵琶高手,中原江州司马白乐天的‘琵琶行’更是家传户诵,可说一绝。”   楚留香很少这样和别人针锋相对,尤其是和女人。   但即便这样的针锋相对,他仍是带着似乎从骨子流露出的从容优雅。   自有一番高华气度。   傅凌衣眨了眨眼,觉得楚留香和琵琶公主的对话太似是而非了,他啧了一声,选择低头喝茶。   而早已放下酒杯看热闹的胡铁花哎了一声,要去拉楚留香,让他别添乱。   他自己却被姬冰雁拉住了,姬冰雁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你真觉得傅凌衣会喜欢公主?”   胡铁花道:“为什么不会?公主这么美丽。”   姬冰雁对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表示无语:“你觉得傅凌衣会因为一个人的相貌而喜欢她吗?”   胡铁花想了想,很干脆摇头:“不会。”他又补充道:“如果傅老弟会因为容貌去喜欢一个人,那他估计会喜欢上自己。”   这言外之意就是傅凌衣才是最漂亮的那个。   傅凌衣瞥他,也不知该气该笑了:“你这是好话?”   胡铁花和傅凌衣都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就算是此刻这样的情况,楚留香也不由带出了笑。   笑果然是这世间最有魔力的东西,这一笑使得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公主笑着起身,立刻有侍女将琵琶抱走,龟兹国王则是笑着道:“好了,我的宝贝女儿,快过来歇歇。”   琵琶公主应了一声,燕子般轻巧的掠到她父亲身边。   龟兹国王方才笑着环视过几人,“不瞒诸位贵客,小王今日在此举办宴会不仅只是为了款待贵客。”   傅凌衣觉得这龟兹国王说话七拐八拐的,谁不知道你举办宴会别有用心。   但见胡铁花一脸洗耳恭听的认真样子,傅凌衣默默收回了自己先前的吐槽。   龟兹国王道:“本邦之人向来尊敬强者,而小王平生最好的,便是与武功才艺之士结交为友,倒不知哪位英豪能让小王开开眼界?”   龟兹国王目光闪烁,傅凌衣一行人虽将极乐之星送到,但此事关系重大,容不得他不小心。   傅凌衣有些百无聊赖的转着茶杯,他手指修长白净,指甲亦修剪的漂亮整齐,转杯子的动作行云流水的漂亮,楚留香低头一时看的出神。   胡铁花仍在大口大口的喝酒。   姬冰雁始终在吃,连头都没有抬起——他吃得虽然很斯文,很缓慢,但一张嘴竟从头到尾没有停过。   司徒流星抬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不说话。   忽听一人冷冷道:“既然诸位不愿动手,那在下就献丑了。”   语声中,一人缓步走了出来,却是杜环。   龟兹王喜动颜色,拊掌笑道:“好好,小王今日可以一开眼界了。”   他忽然拍了拍手,掌声起处,帐篷后的紫幔中便有条秃顶无发,精赤着上身,却穿着条洒金长裤的彪形大汉走了出来。   那身形竟让人联想到庙里的四大金刚,或者是图画中的洪荒巨人。   傅凌衣转杯子的动作一顿,他稍微提了点精神。   那杜环却直直瞧向了傅凌衣道:“在下想比试一番的却是这位。”   第43章 求亲   傅凌衣第一反应:找死?   第二反应:我成全你。   但他还未行动, 身旁楚留香气场霍然一变,原本温文尔雅的清朗气质瞬间变成凝水化冰的寒冽。   楚留香虽未说话, 但已用不着说话了, 那一刻,他气场两米八,直压下了所有声音。   姬冰雁抬头深深瞧了眼楚留香, 继而不动声色的垂眸饮茶。   用不着在意杜环,不管是楚留香还是傅凌衣,要收拾这样的人都是轻而易举。   胡铁花啪一掌拍桌子上了, 他怒声道:“我问你, 你是不是要找事?!”   胡铁花这纯属凑热闹来了, 其实他一开始打的主意是笑看傅凌衣花式吊打搞事情的杜环。   只是见楚留香气场吓人, 于是抱着不能让老臭虫独自出风头的逗比想法,这才拍桌而起。   胡铁花喝酒喝得有点高了,手上的力道没控制好, 只听一阵裂响,矮几竟被他一掌拍碎。   这样的一掌若拍在人身上,岂非一掌能将人的脑袋拍得粉碎?   杜环呆住了。   龟兹国王呆住了。   姬冰雁看着一地的美味佳肴,呆了。   傅凌衣也呆住了,好一会,他默默拉了拉胡铁花的袖子:“胡铁花,你得赔人家桌子了。”   胡铁花:……这不是重点好吗?!   到最后,架没打成,因为在楚留香、胡铁花、姬冰雁的身份暴露出来后就没人想动手了。   一直到回到他们所住的帐篷, 傅凌衣想起杜环他们几个仿佛见了鬼的表情还是忍不住笑,“我说,你们三个到底有多恐怖?连杀手无情杜环都跟见了牛鬼蛇神,就差说句‘好汉饶命’了。”   胡铁花特别骚包一笑:“一般一般,我们也就江湖传说级别而已。”   结果就看傅凌衣瞥他一眼,目光中有着无尽的无语鄙视,但他居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呵呵一笑。   别说胡铁花了,就连楚留香、姬冰雁也是奇怪不解。   以傅凌衣的性格不刺胡铁花两句简直不科学啊。   胡铁花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傅老弟你这什么意思?”   傅凌衣双手拢袖,淡淡道:“我从不和智商明显缺陷的人说话。”   楚留香姬冰雁哄然大笑。   胡铁花嘿了一声,不服:“我智商怎么就有缺陷了?”   傅凌衣一脸看智障的表情:“胡铁花,你非让我不留情面吗?”   胡铁花:“……你刚才给我留情面了?”   傅凌衣不确定:“应该……有?”   胡铁花:……谢谢了啊,我的哥,你还真是留、情、面、啊。   就怕空气突然安静。   四个人各自忍笑中,忽然帐篷外干咳一声,有人带着笑声道:“四位贵客还没有睡么?小人奉国王之命特来拜候。”   龟兹国王之命?   来人是先前宴会上一直站在龟兹国王身旁的消瘦汉子,应该是心腹之流。   傅凌衣懒得多费心思猜龟兹王的用意,于是直接问道:“何事?”   龟兹国王的心腹笑道:“小人是受国王命令,来向四位求亲的。求亲的对象,自然是四位中的一位,而且这不仅是国王的意思,也是大公主自己一见之下,芳心便已暗许。”   这句话说出,连姬冰雁都怔了怔,失声道:“求亲?”目光立刻转向了傅凌衣。   楚留香和胡铁花也齐齐看向了傅凌衣。   在他们想来能让琵琶公主一见之下便芳心暗许的人除了傅凌衣没其他人了。   傅凌衣起初也是一愣,几乎在一瞬间捕捉到他说的大公主:“大公主?”   来人笑着解释:“大公主是琵琶公主的亲姐姐。”   原来不是琵琶公主,楚留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了起来,保不准琵琶公主的姐姐和琵琶公主一样,也心仪凌衣呢。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紧张道:“不知……大公主心仪之人是谁?”   傅凌衣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淡定安慰他:“放心吧,大公主估计喜欢的是你。”   怎么看在宴会上表现出色的都是楚留香,谈吐优雅、气质卓然。   楚留香一脸懵逼:“什么?”大公主跟他有什么关系?   傅凌衣很了解的样子:“所以别紧张。”   明白他意思的楚留香差点一头砸在桌子上,他眼神是笔墨形容不出的复杂难言,傅凌衣简直歪到十万八千里,但是转而一想,楚留香又觉得傅凌衣想的还是很符合逻辑的,因为谁会想到他紧张的是这件事呢?   来人却摇头道:“并非这位贵客,而是。”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胡铁花:“这位。”   胡铁花顿时跳了起来:“我?!”   楚留香顿时抚掌大笑道:“妙极!妙极!这位公主倒真有赏识英雄的慧眼。”   心底大大松了口气,一个琵琶公主就够他受的了。   胡铁花连连摇头,几乎想也不想就连声道:“不行不行。”   那龟兹来人也不生气,只是笑着道:“贵客可以好好想想,小人先在外面等着。”他说着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他一退出去,三个很没良心的损友瞧着胡铁花的苦瓜脸笑成了一团。   姬冰雁抱拳,一脸认真的恭喜:“胡铁花,恭喜你从今以后再也不是光棍了。”   胡铁花脸都要皱到一块了:“你们就不要开我玩笑了,我怎么能娶个公主做老婆,我养得活她么?若要我乖乖地跟着她做驸马,那更是死也办不到。”   傅凌衣也没想到胡铁花居然想这么远,他想了想道:“你别想这么多,龟兹国王用意并不单纯。”   胡铁花啊了一声,一脸求说明:“这是什么话?”   “只是感觉,首先我们先提出一个问题。”傅凌衣反问道:“如果你是国王,你会随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还未了解过的江湖人吗?”   这没什么好想的。   胡铁花立刻摇头:“不会。”   更现实些的姬冰雁道:“即便是不受宠的女儿也不会如此随意,毕竟有着尊贵的公主身份。”   “所以龟兹国王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决定?”傅凌衣慢慢思考:“龟兹王下这样的决定显然是在宴会、你一掌拍碎了桌子之后,所以龟兹王可能看重了你的武功。”   这么一推理,傅凌衣继续进行猜测:“因为有极乐之星和石观音这样的麻烦在,有可能龟兹国王只是想找个保镖女婿,大公主也许的确不太受宠,否则不至于连面都不能露。”   胡铁花反驳:“也许大公主是太娇贵了。”   结果就见傅凌衣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突然一笑:“老胡,咱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龟兹国王会把一朵娇贵的鲜花插在……咳咳,不说,你们都懂。”   胡铁花:“……谁都别拦我!”他作势要动手。   傅凌衣躲在楚留香背后笑的眉眼弯弯:“楚留香,你拦着老胡啊。”   楚留香展开双臂,一边将他护得严实,一边笑怼胡铁花:“老胡,凌衣实话实说,你总不能恼羞成怒。”   姬冰雁在旁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人闹了一阵,胡铁花又叹了口气:“那你们说我们应该拒绝吧?”   “你要答应。”一说正事傅凌衣瞬间冷静机智:“因为我们虽然被龟兹国王留下,但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比如极乐之星、比如石观音、再比如龟兹国王为何不在自己的宫殿而是在这里,只有让他更放心,我们才能得知原由。”   胡铁花神情复杂,他终于点头:“好吧,为了真相。”   他突然一拍胸脯,大义凛然:“我就牺牲下自己吧。”   傅凌衣忍笑叹息:“唉,应该说可惜委屈大公主了。”   被他一句话气成天边一朵烟花的胡铁花。   眼看胡铁花脸色不对,傅凌衣十分机智,他直接身子一闪掠出了帐篷,声音带笑:“我去散步,一会回来。”   夜风习习,繁星数点。   不远,石驼居然不在帐篷休息,反而仍在细心的照顾他的骆驼。   似乎他只有在照料别人时,才能忘记自己心里的痛苦。   而世上又有谁愿意接受这丑陋、古怪又残废的人的照料呢?他只有将这双温情的手,加在牲畜身上了。   现在骆驼都已入睡,但他却还是呆呆的坐在那里,满天星斗下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傅凌衣的想法就是,这大晚上的他不冷吗?   要知道沙漠昼夜温差实在太大了,白天热的能摊鸡蛋,晚上却又冷的能冻掉人的耳朵。   但是石驼更喜欢和他的骆驼呆在一起。   傅凌衣迈步向他走去,从包里拿出毯子顺便为他盖上,不回帐篷睡也没什么问题,不冷不完事了吗?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正要离开,却又一侧脸望向某处。   那个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有些病怏怏的王冲在凝注着石驼。   他的目光如此专注认真。   傅凌衣皱了皱眉,想走过去,王冲却也发现了他,立刻逡巡着走开了。   王冲明显不对劲啊,傅凌衣自然不想就这么放他离开,他刚追出数步,突听银铃般一声娇笑。   作者有话要说:  233大沙漠是最重要的副本,如果不写司徒流星和杜环就引不出一点红,当然啦,就算没有他们也能写一点红,但那样一点红和姬冰雁的对战就不够自然了,我觉得那一战他俩都是棒棒哒,所以……咳咳,我想写。   大沙漠写完估计就只有两个副本了,一个画眉鸟,不过估计一跟苏蓉蓉她们汇合就没有了,水母阴姬不会出场,而借尸还魂……可能写可能不写。   要不,按我这剧情发展的缓慢程度,都写我能写到一百章啊(┯_┯)   第44章 王妃   “傅先生。”   琵琶公主一身洁白的纱裙, 她站在星光下,星光如此温柔, 夜风如此温柔, 她的眼波更温柔如水。   傅凌衣咳了一声,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再和琵琶公主相处就尴尬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 算是打招呼,正要离开,琵琶公主却又喊住了他:“傅先生请等一等。”   傅凌衣脚步一顿, 回头看她:“有事?”   天上的星光和不远的灯光朦朦胧胧照着他的脸, 自有一种水中看月的疏冷清远。   琵琶公主一时看的呆了。   傅凌衣:……   傅凌衣默默往黑暗里退了退。   琵琶公主有些没想到的睁大了眼睛, 随即她莞尔一笑, 语声清脆:“你是在怕吗?”   傅凌衣哼了一声,想也不想否认道:“我怕什么?”   笑话,这世上会有让他惧怕的人事物吗?   “你怕我喜欢你, 因为这让你觉得很麻烦。”琵琶公主迎着他的目光,直言道。   傅凌衣内心是惊恐无措的:……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大胆了吗?   对他的沉默琵琶公主也不觉难堪失落,她展颜一笑,道:“不用害怕,我的确是很喜欢你的,从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很有好感,你性格直接,很对我的胃口,当然, 你长的也那么好看,很合眼。”   傅凌衣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就继续保持着冷淡的表情听琵琶公主说。   “不过你用不着担心我会缠着你啦,我也不会为你带来什么麻烦。”   琵琶公主笑着道,她笑容里虽有遗憾难过,但也有潇洒通透:“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能够偶然相聚,我已经很高兴了。”   傅凌衣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想了又想,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于是很认同的嗯了一声。   琵琶公主也不知该无奈还是好笑了,这个人直接到能噎死人啊。   也就在这时,那位做媒的汉子已匆匆走过来了。   他先是对琵琶公主行了一礼,转而看着傅凌衣道:“小人已回复过王爷,王爷实在开心得很,便想和几位贵客聊聊。”   琵琶公主瞧着他一笑:“我要回去休息了,因为我可不想再和你那位朋友针锋相对了。”她眨了眨眼,背着双手,飞也似的走了。   傅凌衣没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想问,琵琶公主却早已盈盈远去。   正在发怔,又听那大汉赔笑道:“王爷已在他帐篷里备好了宵夜的酒,就请贵客过去吧。”   帐蓬里,明烛高照。   傅凌衣去得晚了,他到的时候胡铁花已经拜了岳父,正在拜岳母。   一向粗豪的胡铁花罕见的红了脸。   而那龟兹王妃盈盈坐着,面上虽还带着三分病容,却更平添几分娇艳,她年纪虽已不小,但看来却仍是艳光照人,天姿国色。   她坐着不动,但眼波一瞬间,已是风情万种,令人几乎不能呼吸。   傅凌衣脚步微不可觉的一顿,他看着这龟兹王妃却想到了另一个人。   他在破庙中看到的石观音,那一掌之后,石观音回眸看了他一眼,他虽没能看清她的相貌,但却看到了她眼睛里的神色。   和这龟兹王妃一样的风情万种,只是石观音更甚。   傅凌衣心中思虑,但面上只是一贯的冷淡。   但楚留香却似乎看出了他的心神恍惚,于是起身拉着他坐下,又抬手替他倒了杯茶。   这满堂尽飘着酒香,独他一人是一杯清茶。   傅凌衣开始还有些疑惑,但一看楚留香盈盈笑意顿时也就明白了。   楚留香知道他不喝酒。   最上方,龟兹王举杯大笑道:“高朋满座,家有喜事,人生的乐事,还有什么更甚于此,来!来!来!各位且与小王痛饮三百杯。”   于是大家欣然举觞,果然是喜气满堂。   那龟兹王妃只是浅浅啜了两口酒,就盈盈站起,嫣然道:“但望各位尽欢,我体力不支,要先告退了。”   傅凌衣看着她的背影,款款而行,步步生莲般,那背影也像极了石观音。   若是眼里的风情像,倒也罢了。   怎么会连背影也如此相像?   “怎么?”   楚留香压低了的声音,傅凌衣侧脸迎上他和姬冰雁的目光。   两个人自然不会认为傅凌衣是对龟兹王妃有什么心思,那种深思的眼神是发现了什么吗?   傅凌衣收回目光,不动声色道:“回去说。”   楚留香和姬冰雁亦不动声色的收了目光。   又听龟兹国王清了清喉咙,他展颜笑道:“此刻在这里的都是自己人了,小王有几句心腹之言,想趁着这团喜气说出来,说出之后,更望各位替小王守秘。”   重点来了。   几个人眼神都是一冽。   傅凌衣他们原本有些猜测到了,毕竟一个国王怎么可能不在自己的宫殿里享福,而是带着一大堆人跑到这周围几百里不见人烟的荒僻地方,若说是来游玩,一个国王又怎能如此随意出宫。   龟兹国王的国土,果然已被人夺去了。   他寻找保镖是因为那些叛臣们屡次暗杀他,而这次那些叛臣又花了重金请了中原刺客。   据说其中有一人,剑法之高,简直天下无敌,行踪又诡秘得很。   至于这人姓甚名谁龟兹王自己也不知道。   这次的事牵连甚大。   不过傅凌衣、楚留香他们四个都是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的人,若是风平浪静他们才觉得无趣。   四个人走在回帐篷的路上,各自思索。   说是思索,但一时又觉得脑子一片乱麻。   一时间又是极乐之星、又是龟兹国王、又是石观音,隐隐约约还有那龟兹王妃的身影,还有突然离开的杜环、司徒流星。   正在头疼,却忽然传人一片驼马嘶鸣声,其声仿佛甚哀。   姬冰雁霍然转身,道:“我去瞧瞧。”   不大一会,姬冰雁大步走回,他脸色有些难看:“石驼走了,和王冲一起。”   楚留香道:“你不去追?”   姬冰雁淡淡道:“不必追。”   楚留香奇道:“为什么?”   姬冰雁默然半晌,缓缓道:“石驼既愿跟他走,其中必有缘故,我们纵然追着,他也必定不会回来,何况我早已答应过他,他要走时,我绝不拦阻。”   傅凌衣赞同的点头,以石驼的性格来说,他要走你压根拦不住。   “这不重要。”傅凌衣突然想到自己的猜测了:“我们回去,我有重要的事说。”   “你说龟兹王妃就是石观音?”   在听过傅凌衣的猜测后,三个人不由失声惊呼。   他说的信息确实太惊人了,傅凌衣能理解他们三个的心情,于是又道:“我和石观音交过手,她的眼睛、身形和龟兹王妃实在太像了,普天之下怎会有人像到这种程度。”   “龟兹王妃走路的姿态虽然有些改变,但……我总觉得她似乎是刻意而为。”没有证据,傅凌衣不能百分之百确定龟兹王妃就是石观音,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我还是觉得龟兹王妃就是石观音。”   姬冰雁道:“不管她到底是不是石观音,我们小心提防些总不会错。”   胡铁花大口喝着酒:“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楚留香揉了揉额角:“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但我想,这次成亲必然十分凶险。”   姬冰雁冷冷道:“小胡难得成一次亲,你我若不能让他开开心心的进洞房,真不如买根绳子自己吊死算了。”   胡铁花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他喝酒的动作顿了下,颇为感动道:“死公鸡,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义气。”   结果就见姬冰雁凉凉翘了翘嘴角:“因为这也许是你唯一一次成亲。”   胡铁花:“……”   傅凌衣和楚留香忍不住笑,结果各自收到了胡铁花一个狠狠的白眼。   傅凌衣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到时我和你一起。”   胡铁花一懵:“什么一起?”   傅凌衣道:“婚礼我就不去参加了,我就待在婚房里,你且放心。”   一切障碍我必为你清除。   楚留香也笑道:“我和老姬就呆在外面,你第一次成亲总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胡铁花说不出话,因为在这样的朋友面前什么话都不必说。   于是胡铁花笑道:“好。”   正说着话,突听衣袂带风“嗖”的一响,一个人飞也似的窜入帐篷来,竟是突然不辞而别的侠盗司徒流星。   司徒流星一面擦汗,一面强笑道:“还请四位原谅在下冒昧闯入之罪,实在是在下确有急事相告。”   原来司徒流星当时不告而别是为了跟踪杜环,而他确实得到了很重要的讯息。   比如说彼此龟兹叛乱有可能有汉人参与其中。   还有那神秘刺客。   司徒流星武功虽然不高,但他这行最需耳目灵便,而那神秘刺客竟能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旁,他却连影子都不知道。   说到此处司徒流星不由抹了把汗:“我这条性命确实是捡回来的,若非我和他曾有一面之缘怕是就再也不会活着和各位相见了。”   姬冰雁道:“此话怎讲?”   司徒流星道:“两年前,我在洛阳作案时就曾见过此人,幸好我那次为的是要救一家孤儿寡妇的性命才出手的,所以他才放过了我,此人行事怪异,但只要他放过你一次,此后你纵然犯他,他也绝不伤你毫发的。”   那神秘刺客的名字,司徒流星却是不肯说,按他的话来说那刺客于他有恩,且他立下重誓,答应过不会说出他的名字。   至于为何又来向他们报警。   则是因为司徒流星的兄长被南宫灵所害,而楚留香揭发南宫灵和无花的阴谋,算是为他了了这血海深仇。   “今日之事,双方俱是在下的恩人,在下实无颜再留在此间,但愿几位谅解在下的苦衷。”   临走前,司徒流星又道:“那人武功高强,还望几位小心。”   第45章 一点红   ‘等他一走, 姬冰雁便皱起了眉:“他既然已知你是楚留香,却还要我们小心, 看样子这刺客的武功并不在你楚留香之下。”   胡铁花动容道:“这么多年来, 能和楚留香拼一拼的人,我们真还未见过,今日他若真的来了, 我也真想和他玩两手。”   楚留香失笑道:“你莫忘了,今日是你的婚礼佳期,无论来了多少人, 都由我们去接着, 你就安安稳稳地进洞房吧。”   胡铁花揉着鼻子笑道:“人若来得太多了, 你们总也该让我过过瘾吧?”   姬冰雁悠然笑道:“你有一位新娘子, 还怕不够过瘾么?”’(注:原著)   傅凌衣忍不住笑,姬冰雁虽冷冰冰、不喜说话,但他每次的吐槽都引人发噱。   胡铁花刚想拿起个枕头掷过去, 已有五六人捧着高冠吉服,躬身走了进来,赔着笑道:“婚礼大典已筹备好了,就请驸马爷换上吉服,准备行礼。”   傅凌衣双手背负,转身离开,长发飘起,“婚礼我就不去了。”   ——我先去婚房。   楚留香侧脸看他:“好。”漆黑如墨的长发正好擦过他的鼻尖。   有很淡的清香。   比世间所有的香更动人。   夜色已深,烤肉美酒的味道虽香, 人们的欢笑声虽然热闹,但还是冲不淡大漠夜里的肃杀之意。   姬冰雁身上裹着条毯子,坐在水池旁的树影下,望着满天星群渐渐繁密,又渐渐稀落。   他的头发甚至已结了冰屑,但姬冰雁还是坐在这里一动不动,因为只有在这里坐着不动,才能瞧得清有没有外人过来,若是四下乱走,就顾不周全了。   突然一个酒瓶扔了过来,姬冰雁像是根本没有动,酒瓶却已到了他手里。   楚留香已走了过来。   姬冰雁偏了偏头,问道:“小胡入洞房了么?”   楚留香道:“还没有,正喝得脸红脖子粗。”   姬冰雁笑了笑:“若是没错,小胡到最后必然是被抬进去的。”   一个人若能有楚留香他们这样的朋友,无论什么时候,多喝几杯都没关系。   楚留香含笑点头,在他身旁坐下。   楚留香喝了一口酒道:“外面可有动静?”   他问的是那个留下字条说要取龟兹国王人头的刺客。   姬冰雁道:“留条子的人只怕早已走了,这人在大庭广众之间,把纸条插上烤骆驼,本事真不小,连我都想会会他了。”   楚留香道:“无论如何,这人总是我的,你们不能和他交手。”   姬冰雁冷笑道:“你难道怕我被他宰了?”   楚留香笑了笑:“我也怕你宰了他,这种人若是死了,总有些可惜。”   彼此无言。   沉默中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尖叫、哭喊……   那里是……胡铁花的婚房。   楚留香和姬冰雁对视一眼,立刻飞身而去。   此刻的婚房不复之前的华美,甚至连小半个帐篷都被削去了。   帐篷外围着手持兵戈的武士,在他们身旁则是满脸惊惶的龟兹国王和琵琶公主。   还有一个满眼惊恐的陌生女人,凤冠霞帔,只是普通的容貌,这就是那位要与胡铁花成亲的长公主了。   而在帐篷中央,傅凌衣和胡铁花握着剑,两个人都是面沉如水。   在瞧见楚留香和姬冰雁后,胡铁花方收了剑,叹道:“好险啊。”   楚留香一拧眉头:“你们受伤了?”   “没有。”胡铁花道:“我只是在想这次若不是有傅老弟在,我就完了。”   傅凌衣随手拉过椅子坐下,为楚留香他们简单解释。   听他说完,楚留香松了口气:“还好你在这婚房中,若不然长公主就要枉送了性命。”   傅凌衣也不在意,对他而言只是顺手为之的事,“只是又让石观音跑了。”   他原本还想着用蛊虫,但石观音一身清淡优雅的香气飘的满屋子都是,蓝玉遥根本分辨不出方位。   一次就够了,这次居然还让石观音走了,傅凌衣有些气恼的鼓了鼓腮帮子。   第一次可以找理由,第二次还能找理由吗?   只能说技不如人。   胡铁花拍拍他肩膀:“这也没办法,石观音的轻功身法可是比老臭虫还略胜一筹。”   “而且,我觉得我现在完好无损就很幸运了。”   见过石观音的身法招式他才知道,他压根在石观音手下过不了三招,石观音的武功实在是匪夷所思,让人惊骇。   这次全靠傅凌衣,若不然石观音的阴谋就要得逞了。   傅凌衣瞥他:“我是不是应该说你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胡铁花摇头哈哈一笑:“我这叫有自知之明。”   傅凌衣也不知该无奈还是该赞同,眼角余光正好瞥见龟兹国王一行人过来。   傅凌衣觉得要解释了,于是就不着痕迹地拉了拉楚留香的袖子,漂亮的凤目写满了:你来、我先撤。   站着的楚留香很自然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嗯。”   意识到自己动作的楚留香手都僵了。   姬冰雁和胡铁花:……   傅凌衣:“……”   他闭了闭眼,控制住自己想揍人的心。   人这么多,动手的话又会被人问为什么吧?   楚留香,以后我再收拾你。   说起来,傅凌衣突然发现自己只要和楚留香一起行事,就没一天没事发生的。   上次在济南,一晚上遇到了这么多事。   这次在大漠,一晚上又遇到了这么多事。   虽然是很有意思,但真的很困啊。   傅凌衣虽睡得迷迷糊糊,但还留了几分清醒,在这大沙漠中小心些不会错。   但在听到楚留香三人的声音后,傅凌衣不知为何原本还能压制的困意顿时压不住了。   他伸手打了个哈欠,往毯子里缩了缩,算了,他们三个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第二天一早,还有些朦胧的傅凌衣在看到楚留香和胡铁花的脸色后立刻清醒了。   发生了一件让他没有想到的事:姬冰雁独自一人去找那个刺客去了。   傅凌衣知道姬冰雁面冷心热,但没想到他居然也会如此冲动。   三个人商量没用太长时间。   若论机智深沉,奇计应变,姬冰雁虽是无人能及,但若论真实武功,姬冰雁还未必能及胡铁花的。   照司徒流星所说,那刺客剑术天下无双,武功不下楚留香,姬冰雁自然不会是其对手。   三人既已下了决定,就决定立刻去了,石观音显然现在没有要杀龟兹王的意思,至于那些叛臣,龟兹国王身边有那么多武士,且不乏高手,想来短时间内不会有事。   大漠辽阔,一望千里,渺无人踪,若要找一个人无疑海底捞针。   蓝玉遥若只凭着气息寻人,则离那人离去不能超过一柱香,姬冰雁早就走了,气息也早已散了,但好在他还留下了随身之物。   三人一路北行,果然见到了姬冰雁判官笔留下的切口,和那位刺客所留下的剑气。   还有几点碧血。   胡铁花倒不觉得有什么,楚留香的脸色却立刻变了,傅凌衣握了握他的手腕:“怎么?”   楚留香强笑道:“老姬的判官笔只要点中对方,那人必已倒地不起,既不会带出血来,也打不下去了,这血怕是……老姬自己的。”   他这话一说,傅凌衣和胡铁花的脸色也变了。   但他们三个越担心着急,越不敢出声呼唤,高手过招最忌分神,若因他们呼唤而让姬冰雁分神,岂非会遭了对方毒手?   傅凌衣心中着急,干脆屏气凝神,掠出数十丈。   一堆岩石上也有几滩血迹,傅凌衣身体轻飘飘跃了上去,就在这时,前面一堆沙丘,突有两个人转出,两人掌中兵刃,俱都舞得风雨不透,却丝毫不闻兵刃相击之声。   他们两人头发眉毛,俱都沾满了黄沙,看来就像是两个从黄沙里钻出来的活鬼。   这一人是姬冰雁,另一个,傅凌衣凤目微眯,剑法眼熟得很,每一招俱是以腕力发出来的。   有些像一点红,但却没有一点红的狠毒与凶悍。   傅凌衣正在猜测这人会不会和一点红有什么渊源,却不经意看到了对方的眼睛。   这是双冷得像冰一般的眼睛,狠得像狼,灰白得似山巅的积雪,却又坚定得像是积雪的山峰。   这样的眼睛,除了一点红不会有别人。   一点红怎么在这?   傅凌衣正待要喊,毕竟大家都自己人,这刀剑无眼的伤了谁都不好。   但下一刻,他全身一凉。   突见一点红长剑当胸刺出,姬冰雁出手一错,判官笔指成十字架,迎了上去,正是一着“十字封门”。   姬冰雁这招攻守兼备,但一点红以腕力发剑,变招比别人快得多。   姬冰雁这一守招中有了攻势,防守之力便被分散了几成,若是别人他本可剪住对方兵刃。   但换作一点红,他拦不住。   一点红若想,可以轻而易举刺穿他的喉咙。   第46章 沙漠行舟   紧随而来的楚留香和胡铁花脸色霍然大变。   但谁也不敢出声。   傅凌衣凤目微眯, 手中现出一把匕首,正要阻止一点红, 却见一点红剑招一变, 反刺向了姬冰雁的左股上,这一招使得可谓糊涂。   就算是刚刚学习剑术的少年也不该使出这样的笨招,更遑论天下第一快剑的一点红了。   傅凌衣原本一怔, 随后便明白了一点红为何使出这样一招,因为他的剑尖挑了一只蝎子。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姬冰雁一心只在制敌伤人, 心无二用, 对方使出笨招正是他的大好良机, 他双笔一分, 分别刺向一点红左右双肩的穴位。   在一点红仰面倒下的同时,姬冰雁忽然也发现了他剑尖上的蝎子。   姬冰雁并非蠢人。   他已然明白一点红突然使出这样的笨招是为了救他。   姬冰雁面色惨变,他呆了半晌, 缓缓道:“你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你不想杀我?”   一点红倒在地上,他虽一动不能动,但一双灰白的眼睛仍是冰冷傲气:“我要杀你,就不能让你死在蝎子嘴里。”   傅凌衣三人神情一肃,一点红果然不愧是好男儿。   而姬冰雁呢?他们深知姬冰雁不是会恩将仇报的人,但却还是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姬冰雁仰天大笑,道:“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七八个好,突然用脚尖挑起那把长剑,反手刺向自己的左腿。   他竟是一点也不领情, 竟要将自己的左腿还给一点红。   多亏傅凌衣匕首始终在手,他眼疾手快,立刻将匕首掷出,将姬冰雁手中的长剑击飞出去。   姬冰雁和一点红一惊,齐齐转头看了过去。   “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两人竟是同样一句话,话落又看着彼此:“你认得他们?”   竟还是同样一句话。   傅凌衣咳了一声,替一点红解开穴位。   楚留香则笑眯眯道:“自然认得。”   在听完他的解释后,姬冰雁和一点红面面相觑,满眼复杂。   原本刀剑相向的生死仇敌,突然变成了朋友的朋友。   胡铁花揽着他俩的肩膀大笑道:“大家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傅凌衣先是赞同的嗯了一声,转而道:“对了,一点红你怎么突然想到来这大漠刺杀龟兹国王了?”   一点红却一脸懵逼:“不是你请我来的吗?”他沉默一会,又淡淡解释道:“本来我已接了另一个任务,若不是你请我来,我又怎会千里迢迢赶到大漠来。”   傅凌衣同样一脸懵逼:“我什么时候请你刺杀龟兹国王了?”   两个不善言辞的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楚留香笑着捋顺一切。   原来竟是有人以傅凌衣的名义请一点红过来。   一点红本不是轻信他人的性格,但因为对方一句“剑只是一种为我所用的武器罢了,不知阁下还记得大明湖边的比试吗?”一点红决定信了。   几个人心思一转,倒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那传递信息的人必然没有料到傅凌衣居然也会来大漠中,且答应了保护龟兹国王。   否则他也不会特意骗一点红来刺杀龟兹国王。   至于这句“剑只是一种为我所用的武器罢了”,傅凌衣说的时候在场的人只有一点红和楚留香。   傅凌衣和楚留香就算是变傻子,也不可能传递给一点红这样的话。   楚留香皱了皱眉:“若说可能知道你们这一战的还有一个人。”   傅凌衣也皱了皱眉:“谁?”   “无花,那天晚上无花也在大明湖。”   傅凌衣一脸不信:“你不是说无花已自杀了吗?”   被傅凌衣怀疑的楚留香仿佛中了会心一击,他默默想了想,想出一个可能:“也许无花诈死。”   结果就看傅凌衣更不信了:“无花虽不择手段了些,但听你所言,他还是高洁优雅的。”   楚留香觉得自己心很痛,在听到傅凌衣说无花高洁优雅后更痛了,说起来,凌衣好像还没夸过他啊。   怀着淡淡忧伤的楚留香想了想,却突然想到无花死时不对的地方了:“其实无花若想诈死也的确可能,他毕竟是一流的用毒高手。”   见他神色认真起来,傅凌衣也认真起来了,“你是说这次事件和无花有关系?”   但是为什么?   无花和石观音有什么关系吗?   两个人思索的头都疼了,又听一点红道:“对了,除了传信的人我还见着了三个人。”   “谁?”   一点红道:“两个龟兹国的大臣,龟兹王被放逐后,就由他们两人辅佐新王主持朝政。”   “还有一个叫吴菊轩的汉人,别人都说他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名士,不过我却只觉得他獐头鼠目,满脸讨厌相。”   楚留香叹道:“他正是要人不愿和他亲近,免得被人瞧破他的行藏,他这副讨厌相,也就成了他最好的掩护。”   姬冰雁道:“不错,别人若是根本懒得去瞧他,自也瞧不出他是否经易容改扮的了。”   傅凌衣不是不喜欢思考的人,只是现在楚留香和姬冰雁已思考的差不多了,他又何必费那个脑子?   抱着和他一样想法的一点红、胡铁花眨了眨眼,很干脆下了决定。   他们要去找吴菊轩。   若是能顺藤摸瓜找到石观音就更好了。   几人寻着蛛丝马迹,大概走了半个多时辰。   他们竟然看到了一艘船,一艘正在滑行的船,在沙漠中竟如同御风而行。   船长而狭,船头和船尾,都有雕刻得极为细致的装饰,华丽的船舱四面,还悬着珠帘。   纵是烟雨西湖上的画舫、夜泊秦淮酒家旁的轻艇也没有这艘船华美。   胡铁花张大了嘴,扭头去问傅凌衣:“傅老弟,这是不是机关?”   傅凌衣摇头,指向空中,他们这才注意到空中的兀鹰。   原来这船的主人竟是以兀鹰拉船。   几个人对视着,正要纵身掠上,船却缓缓停了下来。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了下来。   于此,一个红衣的姑娘面上带笑,缓缓走了下来。   红衣少女嫣然道:“不知诸位先生往哪里去?”   楚留香拱手一笑,说不出的洒然优雅,“自然是往去处去。”   他们这一对话让傅凌衣忍不住将手拢进袖子里,暗搓搓翻了个白眼,楚留香这货又在装模作样了。   那红衣少女又掩唇一笑道:“若是同一去处,不妨请诸位上船,船上备好了茶水点心。”   几人上了船,又听船舱中一人缓缓笑道:“请诸位进来一叙吧。”   这语声缓慢而优雅。   傅凌衣率先迈步,谁知道这船上会有什么危险,而他的武功算是他们中最高的,当仁不让,该是他走在前面,若有任何不对也能立刻反应过来。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楚留香竟然迈步,走在最前面。   傅凌衣开始愣了一下,下一秒就懂了,楚留香武功虽然没他好,但有句话说得好,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以楚留香的轻功来说,基本上没人能一招得手。   楚留香走在前面,有什么不对也能立刻反应过来。   几人掀开帘子,只见舱内坐着一人,这人一张蜡黄的三角脸上,五官却似要挤在一堆了,颔下几根鼠须,却似被火烧过,又黄又焦。   那男子面上带笑:“诸位请坐。”   一点红低声道:“这个人就是吴菊轩了。”他说着,一只苍白的手握住了乌漆的剑鞘。   姬冰雁判官笔已握在手中。   胡铁花更是做足了下一秒就动手的准备。   与石观音一伙的吴菊轩和他们可是仇人。   傅凌衣没动,他凝视着对方的眉眼,缓缓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但那男人却仍面带微笑:“在下可不曾见过诸位中……除一点红先生外的任何一个。”   “是吗?”楚留香也面带微笑:“可在下却觉得你像极了某一个故人。”   两个人就这么面带微笑,四目相视,居然连眨都不眨的。   傅凌衣最受不了他这个拖拉劲,“啰嗦。”   早就说过了,若想知道什么直接动手就是了,没人不怕死。   话音未落,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原地。   无花瞳孔猛地一缩,身体向后纵去,避开傅凌衣的一掌,此刻他那份淡定已不复存在了,他长叹道:“阁下竟还是没有丝毫改变吗?”   他以袖拂面,再看时却又换了一张脸,温雅姣好。   不是无花又能是谁。   傅凌衣看向楚留香,“你真猜对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宁愿自己猜错了,谁能想到妙僧无花竟诈死跑到这大漠中了。”   无花悠悠笑道:“中原在下已呆不下了,也只好来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傅凌衣随意坐下:“你之所以在中原待不下去,还不是你自己作死。”   楚留香笑着咳了一声,胡铁花直接大笑道:“可不就是自己作死。”   无花不生气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是满脸微笑的样子。   傅凌衣啧了一声:“我说,无花你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无花还是一脸微笑道:“诸位稍等片刻就知道了。”   第47章 曲无容   傅凌衣他们自然知道无花不安好心, 他们要去的地方也许就是石观音的居处。   但即便知道,也不得不去, 与其再让石观音暗中算计, 不如痛快一战。   总之,傅凌衣已经对那两场不痛快的战斗、以及这么曲折的事件觉得腻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终于停了下来。   无花和那红衣少女已不知所踪, 船下却站了一位蒙着面纱的白衣姑娘。   她站着不动,但其风姿绰约,便如同广寒宫上的仙子。   那白衣少女冷冷瞧着他们, 一言不发。   她既然不说话, 傅凌衣、一点红和姬冰雁这三个冰山、木头、石头人更不会主动开口, 而楚留香……他现在已经对女孩子离得三丈远了。   倒是胡铁花, 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这少女十几眼,突然笑道:“听说石观音门下俱是国色天香。”   那少女目光更冷, 可却忽然笑起来,笑声说不出的凄厉:“你是想看看我的脸?”   胡铁花连想都没想,一点头:“对。”   回答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他既然好奇这姑娘的长相,自然做不到摇头否认。   这样的直接坦荡对着朋友自然是好,但对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傅凌衣觉得这姑娘压根不会搭理他。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那白衣少女居然厉声狂笑道:“好,我就让你看看我的国色天香!”   说话间,已一把扯下了蒙在面上的轻纱。   在看到她容貌后,几个人全怔了一下,任谁也想不到这风姿绰约如仙子的少女一张脸竟是恐怖如魔鬼。   见他们怔住, 那少女笑的似乎更高兴了:“你瞧见了么?以后你一定要记住曲无容是世上最丑的女人,再没有别人比得上。”   胡铁花一脸懊悔无措,若他知道曲无容相貌已毁,他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一时无言。   一点红却突然直视着她道:“你不丑,你很美。”   短短六个字,却比别人的千言万语都有力量。   一点红一双灰白色的眼睛还是那么冷,但曲无容身子竟似颤了颤:“你……说什么?”深邃冷漠如井水般的眼波,竟似被投入了一粒石子,生出了一片片涟漪。   一点红却又闭上了嘴,仿佛那六个字他从未说过。   而曲无容也恢复了冷漠镇定,“你们跟我来。”   几个人走过阵法,又走了许久,风中忽然传来一阵阵甜蜜的花香。   这花香竟不似人间之物,仿佛从天上而来。   只见万峰合抱间,竟是一片花海。   红的、紫的……鲜艳美丽的仿佛能夺去人的生命。   傅凌衣目光立刻变了,他对花草颇有研究,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罂粟花、□□叶。   少量适量可治病救人,多了却会让人疯癫成魔。   素问也曾种过几株,当然,在石观音这里肯定不会是用来治病救人的。   心思电转间,傅凌衣已明白了彭家五虎为何发疯,而那数十黑衣人又为何面带微笑自杀,想来就是因为□□的致幻性。   傅凌衣立刻屏住了呼吸,他正要提醒楚留香他们几个,却见胡铁花、姬冰雁突然软软倒了下去,一点红冰冷的眸子也迷离起来。   而楚留香突然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他的手,随之也是一脸迷糊倒了下去。   楚留香这家伙……果然意识到不对了。   傅凌衣低头,任由长发挡住他唇角的笑意,而后跟着倒了下去。   曲无容的目光挨个扫过他们,又在某一个人身上停留了很久,她的声音很淡,似乎风一吹就散了:“把他们……带过去。”   带到哪里?   会是石观音哪里吗?   这是一间梦境般美丽的屋子,除了他们就只有曲无容在。   但曲无容却只是坐在离一点红不远的地方,她的目光痴痴望着一点红,居然连傅凌衣坐起来都没注意。   仿佛成了透明人的傅凌衣托着下巴,百无聊赖,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在这里的意义:“你是喜欢他吗?”   被突然惊醒的曲无容霍然看他,厉声道:“你说什么?”   傅凌衣压了压手:“淡定,你喜欢他也没什么。”   他扫过沉睡中的一点红道:“一点红相貌英俊,武功又好,为人亦是可靠,他既喜欢你,必然不会再生他意,将你弃如敝履,你说,这么专一到死心眼的人上哪找?”   从一点红和曲无容的表现看,他们俩似乎都动心了,否则以一点红的性格不会说出“你不丑,你很美”这句话。   而曲无容这样冰一样的女人也不会呆呆看一点红半晌。   两情相悦就该在一起嘛。   傅凌衣自己虽对感情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很喜欢看到别人感情圆满的。   曲无容垂眸不语。   房间里突然响起一声充满了怨念的轻叹,居然是楚留香。   楚留香坐起来看他,满眼复杂:“其实我也很英俊专一的。”   傅凌衣一脸你**仿佛在逗我笑:“你专一?”   苏蓉蓉她们暂且不说,楚留香说她们是妹妹就应该是妹妹。   但其他人呢?傅凌衣可是听过不少楚留香的事迹,左左右右看一遍,楚留香身旁可是从来少不了如花美眷。   楚留香苦笑着揉了揉鼻子,无法解释,因为的确是那样。   也不必推诿,说什么大家只是萍水相逢,露水情缘,将所有的事归咎到姑娘身上,因为在当时,他的的确确是喜欢那些姑娘的。   是他的错。   楚留香认真诚恳道:“从今而后,我再也不会有任何风流韵事。”   傅凌衣呆了呆,“楚留香……”你这满眼认真说出这样的话……有点违和啊。   而且你跟我说个鬼啊?   朋友的风流他虽然还是看不惯,但也从不插手干涉。   突然听到胡铁花的笑声:“老臭虫,你是不是被迷傻了?”他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又瞪着曲无容道:“是不是你暗算我们?”   曲无容冷冷看着他,还是一言不发。   又听一人道:“不是她。”那声音冷漠低沉,是一点红。   一点红没醒的时候曲无容瞧着他出神,但现在他醒了,曲无容却又不再看他。   姬冰雁按了按他的肩膀:“不是她暗算我们,而是那片花海。”   他转而看向傅凌衣:“那是什么花?”   傅凌衣先前的神情已经说明他知道这花的来历。   “罂粟花、□□叶。”傅凌衣道:“用量轻了,则会让人觉得飘飘欲仙、上瘾成性,用量重了则让人产生幻觉。”   “我们之所以昏迷也是因为这片花海。”傅凌衣下了结论:“总之,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傅凌衣叹了一声:“可惜,等我想到时已经晚了。”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石观音的耳朵,小心点肯定不会有错。   也就在这时,突听一人淡淡道:“纵然明白的晚了,阁下也当真是博学多才。”   她的声音淡漠而又优美,清雅动人。   曲无容霍然起身,向外走了两步,低头恭声道:“师傅。”   只见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她走路的姿态没什么特别的,但却令人觉得她风姿之美,已非语言可以形容。   在看到她相貌的那刻,几个人都怔了一瞬。   ‘因为石观音的美丽,竟已是令人不能想像的,她的美丽,已全部占据了人们的想像力。   有很多人都常用“星眸”来形容女子的美目,但星光又怎及她这双眼睛的明亮与温柔?   有很多人都常用“春山”来形容美女的眉,但纵是雾里朦胧的春山,也不及她秀眉的婉约。’(注:原著)   胡铁花张大了嘴,呐呐道:“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江湖上的人都说石观音是最美丽的妇人了。”   “但是。”胡铁花突然看向了傅凌衣,他摸着下巴笑:“傅老弟我还是觉得你好看。”   若说长相石观音是婉约雅致、清雅温柔,傅凌衣就是妖丽精致,一挑眉、一勾唇都带着动人心魄的艳色。   尤其是那点泪痣,衬着白玉般的皮肤,偶尔压着眼睫一笑,更是勾的人魂都没了。   看石观音会呆,但呆过也就算了,但看傅凌衣,呆过以后,只要对方一个挑眉、一个轻笑还是会发怔。   冷月凌空的媚。   傅凌衣眼神不善:“胡铁花,你说什么。”   胡铁花很有眼力见的闭紧了嘴巴。   但楚留香、姬冰雁、一点红居然在旁边点头认可。   若是平常傅凌衣肯定一人给他们一拳,但现在……他还是好好扮演一个种了迷药的人吧。   石观音步子缓缓,盈盈走到傅凌衣身旁,她微笑着柔声道:“我想你们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让你们到这里来。”   傅凌衣瞧她一眼:“你会说?”   他们能到这里,还真是因为石观音故意让他们来。   当然,即便石观音不是故意他们也能找到这里,只是要麻烦的多。   石观音道:“我既然让你们来到这里,自然不怕你们知道为什么。”   傅凌衣点头,表示了解:“那你为什么让我们来?”   石观音缓缓道:“自然是因为你。”   第48章 别兮,大沙漠   听到她这么说姬冰雁、一点红、胡铁花竟然觉得很理所当然。   楚留香现在已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刚走了一个琵琶公主,又来了个石观音。   傅凌衣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 他十分淡定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石观音居然就在他身旁坐下了, 她怔怔望着傅凌衣的面容,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似乎看到了血肉骨髓里。   “真美啊。”   石观音的声音像是从梦里传来,那么缥缈:“你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还好……还好你不是女人,否则,这样的容貌毁了该有多可惜?”   傅凌衣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石观音却毫不在意, 她的声音越发柔美动人:“说来, 你这样的人何必走进这样的泥潭中, 不如留在这里, 和我一起,不管以后如何,你总不会后悔。”   她不再说话了, 只是用秋水般温柔的眸子瞧着傅凌衣。   但已比所有的语言更有诱惑力。   楚留香简直要控住不住自己了,但他咬咬牙,还是面无异色的忍下了。   因为他知道傅凌衣不是喜欢别人用这种目光看待的人,但他此刻没有发怒,而是隐忍不发,显然是已有决定。   这决定需要石观音离他如此之近,且没有太多警戒,楚留香目光闪了闪,已经了解。   胡铁花哎呦了一声:“傅老弟, 她是要将你当做小白脸了。”   胡铁花本以为傅凌衣会怒目而视,但他没想到的是傅凌衣居然只是看着石观音,同样是一点一点、一寸一寸……   傅凌衣突然挑了挑眉,嗤笑道:“你的确是很美,但可惜,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大太多的。”   石观音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说什么?”   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喜欢别人说她年龄大,尤其是一个美人迟暮,拼命想要挽留青春的女人。   傅凌衣绯色的薄唇翘了翘,他并未再说什么,只是手轻飘飘一抬,带着穿花拂柳的优雅。   但他要做的却称得上冷酷无情,傅凌衣一掌拍向了石观音的胸口。   这一掌来势迅疾,外放的内力让他的手掌看起来竟如幽幽冷冷的寒冰。   石观音离他太近,一时避之不及,但她毕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高手。   既这一掌避之不及,索性不避。   若以内力论高下,在场中哪一个的内力比她更深厚?   当下,便以掌相对。   傅凌衣也没指望真能一掌将石观音重伤,他和她短短交过两次手,对方的内力、武功不容小觑。   眼下能让她受伤已是不错。   傅凌衣袖子一甩,迎上石观音,瞬息之间,两人竟不知过了多少招。   只见满室风生,楚留香他们的衣袂,也被激得猎猎飞舞。   胡铁花睁大了眼睛,却只看到黑衣白影变幻莫测,竟是连身法招式都看不到。   片刻之后,风声骤息,两人身形骤转,已掠出了房间。   姬冰雁、一点红、胡铁花药效未除,只怕身上没留几分力气,继续呆在房间打斗,若是不小心伤了他们怎么办?   楚留香正要追去,又听风中传来一句:“楚留香,这里交给你了。”   胡铁花一怔:“这里怎么了?”   楚留香双目倏地一深,只见十几个少女已重重围在了门口。   当先的紫衣少女厉声道:“一个都别放过!”   姬冰雁和一点红慢慢站了起来,冷冷瞧向门外。   一点红面容冷漠,“你还不走?”   他这话虽然没有指名,但谁都知道他是在向什么人说的。   曲无容冷冷一笑:“我想走就走,与你无关。”   一点红霍然转头看她,两个人眼睛里是同样的冷漠、倔强、孤傲。   两个人如同瞪着自己的仇人一般,半晌,曲无容忽然取出个小瓶子,抛给了一点红身旁的姬冰雁,她别过脸道:“这是解药,只是……迟了些,多则一个时辰,少则半个才能发挥效力。”   姬冰雁叹了一声,眼看对方片刻就要来了,纵然服下了解药,也只有等着听凭人来宰割。   楚留香却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尽量争取这半个时辰。”   姬冰雁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确定的低声问:“你没有中招?”   楚留香点头:“在这如此险恶的地方突然出现一片如此鲜艳美丽的花海实在有违常理,事出反常必有妖,加之我看凌衣神色不对,便更确定了这花古怪。”   他这话一说,姬冰雁、一点红和胡铁花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他们先前完全没意识到这花的古怪,等明白时就已经晕了。   那边,又听那紫衣少女瞧着曲无容骂道:“你这不要脸的丑丫头,平时一面孔假道学,谁知一瞧见男人就昏了头,你难道真要与师傅作对?”   曲无容竟还是冷冷道:“是又如何?”   她这四个字当真干脆,落下去竟仿佛能在地上砸出坑来。   胡铁花不由大声叫好。   而楚留香和姬冰雁却不由笑着看了眼一点红。   曲无容和他倒真像一家人。   就连始终冷冷的一点红,眼里似乎也掠过一点笑意,他迈开步子,挡在了曲无容前面,纵然他内力消散大半,他握着剑的苍白修长手指还是那么稳。   纵然天地将倾、万劫不复,他还是会冷眼睥睨、面不改色。   纵然面对着千军万马、九死无生,他还是会挺直着脊背,一剑对之。   曲无容怔怔瞧着他挺直孤傲的脊背,突然冷冷道:“走开!你是想死吗?”   一点红淡淡道:“我从未觉得性命很珍贵,随时都在准备着死的。”   他并未回头看曲无容一眼,语声还是如此冷漠。   但曲无容一双古井般冷漠无波的眼睛却像是有水在流转。   是冰雪消融了么?   她突然从一点红身后走出,与他并肩而立,同对着面前的敌人们。   曲无容声音亦是冷漠,她也未看一点红一眼,只是淡淡道:“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我难道很珍惜么?”   一点红道:“很好。”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甚至连看都没有互相看过一眼,但两人却就这样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对方。   楚留香这一生见过不少的痴男怨女、见过不少各式各样的爱情,却还未曾想到世上竟有他们两人这样的。   就像是两柄剑的相遇,无需言语,便已相知相惜。   这样的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楚留香笑了笑,迎向门外的少女们:“我已经很久没动过手了,这些人该是我的。”   胡铁花大怒:“什么该是你的?老臭虫你总不能见到这些姑娘们美丽动人就说是你的吧?好歹给我和死公鸡留两个吧?”   姬冰雁摇手拒绝:“算了,还是全留给你吧,我和你不一样。”最后也不忘了损下胡铁花。   但楚留香脸色却突然大变,他甚至左右看了一下,在意识到傅凌衣不在后才松了口气:“你胡说什么?”   他原本就因为傅凌衣对他感情方面的明显不信而苦恼纠结,也早已决定要洁身自好、远离花丛。   但楚留香现在突然意识到胡铁花太爱乱打岔了,像琵琶公主,他居然还想着去撮合凌衣和琵琶公主。   时不时还要说下自己以前那些……嗯,风流韵事。   这么一想,楚留香简直心累。   胡铁花嘿嘿一笑,揶揄道:“老臭虫你是不是在不好意思?想当初你……”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就让往事都过去罢,现在我们的重点是这些少女。”   他这么一说,几个人的重点才回到面前的敌人上。   然而,却骇然看到面前的少女接二连三、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这变故来的如此突然而莫名,楚留香几个人已经呆住了。   “我说,你们也太慢了吧。”   在最后一个少女倒下后,他们听到了傅凌衣的声音。   清淡的、语声优雅的。   和石观音的战斗居然……已经结束了吗?   如今回来的是傅凌衣,那意味着石观音已经死了?   胡铁花舔了舔嘴唇:“傅老弟,石观音呢?”   傅凌衣从树上跃下,黑衣袍角猎猎:“死了。”   曲无容失声道:“你杀的?”   说到这个问题,傅凌衣的脸色顿时奇怪起来:“不,应该是……自杀。”   自杀?   石观音那样的人居然会自杀?   楚留香他们自然知道傅凌衣不是会胡言乱语的人,但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不敢相信。   傅凌衣也有点跟做梦似的:“我也不明白到底什么情况,只是在战斗中她就突然疯了,然后就自杀了。”   他眼里的神情竟然有些恍惚,语声也是格外的缥缈清淡。   楚留香皱了皱眉,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凌衣?”   却见面前人茫然地眨了眨眼,突然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楚留香:……我仿佛在抱着一个世界。   第49章 轻重   傅凌衣原本以为这会是场终极战斗, 就算他赢了估计也要没半条命。   为此,傅凌衣还特意服了能增强内力的药,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石观音在逼近他, 剑光映在她面上、剑身碎开的那刻,突然尖叫一声,而后自绝经脉了。   这、这、这怎么一言不合就自杀啊?   服了药的傅凌衣懵逼了好一会, 石观音死了他这不白用药了?   默然无语了会,傅凌衣决定还是先回来和大部队汇合,顺便将石观音门人解决掉, 在迷晕那些少女后, 药的副作用也开始上来了。   一头栽下去, 被楚留香一把揽住的傅凌衣昏迷前是尴尬的。   晕倒什么的……简直是有辱他英明神武的形象。   傅凌衣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马车上, 更尴尬的是他居然枕在楚留香的膝上,楚留香长发玉冠高束,他一手小心揽着傅凌衣的双肩, 一手拿着一卷书,整个人都散发出温雅华贵的味道。   傅凌衣眨了眨眼,心中感慨,别说楚留香还真有些世家公子的味道。   感受到他目光的楚留香低头一笑:“醒了?”   深色的双眸蕴着水一般的温和。   傅凌衣嗯了一声,坐起来盯着楚留香看了半晌。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紧张的不行:“怎么了?”   傅凌衣看着他缓缓道:“楚留香,你让我想到一句话。”   “什么?”   傅凌衣先是咳了一声,又露出一个满是揶揄打趣的笑:“人丑就要多读书。”   楚留香:“……”   傅凌衣被他的表情逗笑,车帘却忽然被人掀开, 胡铁花一边驾着车,一边扭着头笑道:“傅老弟你终于醒了。”   车帘掀开,傅凌衣抬眼便看到了郁郁葱葱的草木,他愣了一下:“这是哪里?”   “还有,姬冰雁和一点红呢?”   提起他们,胡铁花开朗的笑脸上忽然有了阴影,他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一点红和曲无容他们一起不知去哪里了,死公鸡回兰州了,他们三个都不肯和我们一起。”   傅凌衣眸光一亮,满满的好奇:“一点红和曲无容是在一起了吗?”   说起这个问题,胡铁花挠了挠头,也不确定:“不知道,感觉像是在一起,但又不像,两个人走的时候就说了两句话。”   “什么话?”   胡铁花笑道:“一点红冷冷问道‘你去哪里?’曲无容冷冷回道‘中原’,然后两个人就一起走了。”   这两个人连孤僻、冷傲都是如出一辙,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傅凌衣眉眼一弯,两个人愉快的在一起,这样的结局简直是话本里最完美的结局。   挺好。   傅凌衣转而想到一个事,扭头去问楚留香:“对了,这次的结局是什么?”   这次结局他居然又没有看到,还要让楚留香替他说明。   在听完大沙漠的结局后,傅凌衣的想法就是:好复杂。   极乐之星关系着一个重大的秘密,但原来只是龟兹国王刻意放出的假消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在宝石上时,他却在暗中动用了先王遗下来的宝藏,买动了五路大军,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了复国大业。   石观音自杀而亡,无花却是被一点红亲手所杀,至于石观音门下的姑娘们则是各自离去。   而黑珍珠居然也派人捎来了口信,苏蓉蓉三人的确在他那里,几人却是出则同车,卧则同榻,亲密到不分你我,绝没有伤害之说。   当然,楚留香自然不会忘了解释黑珍珠是女子。   听到这里,傅凌衣有些明白黑珍珠和苏蓉蓉她们的意思了:“看来她们几个是故意让你着急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哪怕是最乖巧听话的妹妹也有调皮的时候。”   傅凌衣又道:“那我们是去黑珍珠那里?”   楚留香点了点头,笑道:“是也不是,因为她们就在前面的城镇等着我们。”   这是个很热闹的城镇。   街道上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扶着老人的,抱着婴儿的……   欢笑声、嬉闹声、还有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哄劝声。   傅凌衣很有先见之明的将面具戴上了,虽然他一身的锦衣华服,高贵冷艳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人,但总没有取下面具来的夸张。   经历过大沙漠,三个人再看这副已习以为常的场景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胡铁花叹道:“以前我也没觉得这副画面有什么可爱动人的,但从那见鬼的大沙漠回来,我才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这些更可爱的东西了。”   楚留香笑了,他笑着道:“世上最可爱的人就是这些平凡的人。”   傅凌衣很赞同点头:“是了,其实处在中间的人才是最容易获得愉悦的人。”   楚留香和胡铁花奇道:“怎么说?”   傅凌衣目光看着长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道:“王公贵族有可能会因奢华糜烂、挥霍无度的生活而身心失衡,乞丐贫民会因终日劳累、缺吃少穿而愁苦不堪,只有中间的人才是最安稳的,当然,还是知足者常乐。”   楚留香笑道:“知足者常乐。”   胡铁花嗨了一声,“现在能让我更快乐的只有一个东西。”   傅凌衣和楚留香瞬间懂了,对胡铁花来说,除了酒还能有什么?   果然胡铁花嘿嘿一笑,挥了挥手道:“我去买两瓶酒,你们先去找苏蓉蓉那几个小丫头吧。”   傅凌衣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又偏头问向楚留香:“你不去买酒?”   酒以后可以去买,但和傅凌衣单独一起却是难得。   楚留香觉得自己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不了,老胡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   傅凌衣哦了一声:“那我们去找苏蓉蓉她们。”他一甩袖子,迈步要走。   却被楚留香一把拉住了袖子:“等等!”   傅凌衣回身看他,满眼奇怪:“怎么?”楚留香不担心苏蓉蓉她们?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觉得自己还是分得清轻重的,他很认真解释:“蓉蓉她们无妨,她们就在酒楼里等着我们,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到几个姑娘交流感情了。”   傅凌衣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他觉得楚留香说的很有道理,果然,楚留香真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啊。   不由叹了一声。   楚留香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傅凌衣想的肯定不是……好东西。   楚留香静了一静,正要不动声色开问,又听傅凌衣道:“那你忙你的吧。”   楚留香居然不立刻回到苏蓉蓉三人身边,显然是有比回到她们身边更重要的事。   他跟着会不太好吧?   这么一想,傅凌衣就挥了挥手,淡淡道:“我随意转转。”   楚留香呆住了,这么一呆,就见傅凌衣居然已走出了一段路。   楚留香瞬间清醒了,他三步作两步,大步流星一把又握住了傅凌衣的手腕,连声道:“等等等等。”   傅凌衣一脸你神经吗:“楚留香,你干嘛?”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又笑了,他笑的时候就像是温暖的春风,吹过了大地,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不容易从大沙漠出来,不如我们好好转过这条街。”   怎么办?就连这个人什么都不了解、迷迷糊糊的样子他也觉得很可爱。   就像是中了毒,而这毒大概解不了了。   傅凌衣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又问了一遍:“我们俩?逛街?”他一脸嫌弃,很干脆拒绝了:“我不要,这是女孩子热衷的事。”   楚留香笑眯眯道:“我请你吃好吃的。”   ……傅凌衣没犹豫太长时间,他很干脆决定了:“既然你这么真诚邀请我,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吧。”   楚留香内心小人笑弯了腰,简直是太想摸摸傅凌衣的脑袋了好吗?   长街上。   傅凌衣啃着鲜花饼,想到了九百的感概,“华夏是吃货的天堂。”   这点傅凌衣实在太认同了,像一个鲜花饼,每一个地方的用料、做法都不一样。   有生之年,能尝遍华夏的美食简直是最奢华的梦想。   楚留香手里拿着满满的零食点心,温声提醒道:“别吃太多了,还要吃饭啊。”   傅凌衣点了点头,把最后一口鲜花饼咽了,才道:“我们一会回去,把零食点心给宋甜儿她们吧?说来,好久不见了。”   楚留香对他的话自然不会拒绝,但莫名又有点心塞感:“你很喜欢甜儿吗?”   结果,傅凌衣十分肯定一点头:“挺喜欢的。”   楚留香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为什么?”   傅凌衣对着他一笑:“因为她做饭好吃。”   楚留香认真脸:“其实我做饭也好吃。”   傅凌衣瞥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说完这话,也意识到不对了,因为即便宋甜儿做饭好吃也跟他没关系。   宋甜儿又不会为他做一辈子的饭。   于是傅凌衣又补充一句:“别误会,宋甜儿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第50章 黑白双煞   楚留香也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了。   傅凌衣看着他那副哭笑不得的复杂表情心里挺奇怪, 他突地停下脚步,凑近了去看楚留香的表情, “我说, 楚留香,你又在想什么?”   这么一看,傅凌衣有点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楚留香不仅鼻子漂亮,眼睛也十分有吸引力。   深色的眸子,不笑的时候深深沉沉、有着让人心悸的深邃冷酷, 一笑却又清澈明朗。   傅凌衣霍然一惊, 难道这就是九百说的男人与男孩的结合体?   上到八十、下到八岁的女性杀手?   傅凌衣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乌色的长睫往下落着, 居然浅浅留着弧形的阴影, 湛然凤目、挺鼻薄唇……   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忍住没有任何动作的,简直……不是人啊。   楚留香默默腾出一只手, 眼看要碰到傅凌衣了,傅凌衣却动作十分麻利退开了,他一脸警惕:“楚留香你又干嘛?”   楚留香装作淡然的样子,他揉了揉鼻子,“没什么。”   傅凌衣啧了一声,觉得楚留香越来越奇怪了,但他没什么兴趣深究。   别人要是不说,问了又有什么意义?   即便是朋友也有自己的**。   傅凌衣双手背负,觉得零食点心已买的差不多了:“去找苏蓉蓉她们吧, 楚留香。”   他有东西要给她们。   虽然仍有些遗憾,但总有许多来日。   楚留香眸中带笑,“好。”   这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长街,这间客栈又是这条长街最热闹的地方。   胡铁花推开房门,便瞧见了四个年轻漂亮的姑娘。   其中两个姑娘坐在窗前,时不时向外看上两眼。   一个梳着两条大辫子,淡褐色的瓜子脸,一双明媚的大眼睛看上去又灵动又俏皮。   她旁边的一个穿着件烈火般的鲜红衣裳,皮肤却白得像是白玉,又嫩得像是可以吹弹得破。   另外两个正在品茗,一个温柔的像是天上的仙子,另一个艳如春天的桃花,却又冷如冬天的坚冰。   胡铁花刚刚推开门走进来,那红衣少女便睁大了眼睛,“你……是姓胡吗?”   胡铁花揉了揉鼻子,笑道:“不错,我正是胡铁花。”   他刚说出自己的名字,那几个少女立刻站了起来,“楚留香呢?”   “傅凌衣呢?”   咦?他们两个居然还没到吗?胡铁花又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我刚才去喝酒了,他们去哪里了我也不知道。”   李红袖秀气的眉毛微微一皱:“不会是遇见他们了吧?”   她这话一出口,其他三个少女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宋甜儿:“应该不会吧,他们若是去做客最起码会和我们说一声吧?”   “什么说一声?”   却不是胡铁花问的,而是另一道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清朗的笑意。   楚留香一袭白衣,面如冠玉,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丝毫影响不了他潇洒贵公子的气质。   而他身旁,傅凌衣一袭黑衣长袍,长发未束,他戴着面具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绯色薄唇,整个人冰冷高贵到人不敢亲近。   黑色和白色从来是最招人的颜色。   宋甜儿脑子一抽,脱口而出一句:“你们这是黑白双煞吗?”   李红袖噗嗤一声笑了。   楚留香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笑,黑白双煞,十分相近。   傅凌衣侧脸瞥瞥他,“楚留香,你笑得真蠢。”   黑白双煞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吧?不明白这笑的一脸……嗯,莫名是什么鬼。   楚留香揉了揉鼻子,笑容无奈,深色的眸中却满是隽永而深刻的宠溺。   这种神情傅凌衣当然没看到,他一转脸看向宋甜儿:“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凤目冰冷淡漠,一双眼睛就能惊艳的让人屏息。   宋甜儿内心哎呦了一声,为这颜值倾倒,她正要开口,却又拉了拉身旁的李红袖:“你们说吧,广东话不好懂的。”   一双大眼睛却又含笑看着傅凌衣。   楚留香危机意识瞬间升起了,他揉了揉鼻子,果断走到宋甜儿面前,将手中的零食点心递给她:“甜儿,尝尝看。”   宋甜儿眼睛一弯,立刻接住了,又转而对着傅凌衣笑:“傅先生你也一起吧?”   她晃了晃一个纸包:“这家店的点心最好吃了,我们尝过的。”   小孩子的喜欢总是简单又直接的,尤其是一个吃货小孩子,请你吃好吃的,这就是我表达喜欢的方式。   傅凌衣看了看她手里的纸包,咦,这个好像他还没尝过。   连宋甜儿这样的大厨也说好吃,一定不错。   于是,他嗯了一声,和宋甜儿并肩坐到一旁十分愉快的拆包装。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楚留香开始是懵了一秒的。   不过在看到傅凌衣眸子闪闪发光后,那种危机感瞬间消散了。   他心仪傅凌衣,但于傅凌衣有什么关系?   傅凌衣只是将他视作好友,说到底,那些心塞感、危机感都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总不能转而影响为难到傅凌衣。   何况,其实他是希望并喜欢别人对傅凌衣好的。   这样从骨子里温柔的人自然值得更多的人爱护喜欢,白眼、欺辱、冷漠、厌憎……世间所有让人觉得不好的,他都不想落在傅凌衣身上。   因为他切身体会过,那些不是什么好的感受。   即便那样的生活也有安慰和温暖,他也不想让傅凌衣去经历。   他希望,以后的日子,傅凌衣是一帆风顺、无病无灾的。   傅凌衣和宋甜儿,两个同好一心只在点心上,自然不会注意。   注意到的胡铁花奇怪的不行,但也没多想,他只是觉得老臭虫越来越奇怪了。   李红袖和黑珍珠也没想这么多,唯有苏蓉蓉,她本就是温柔细腻,七窍玲珑心的姑娘,加之楚留香的眼神又近乎毫无掩饰。   苏蓉蓉只觉得手脚冰凉,几乎要站不住了。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将所有的惊骇藏在了心里,但她惨白的脸色却是藏不了的。   这才看向她和李红袖的楚留香皱紧了眉,语声不乏担忧关切:“蓉儿,你怎么了?”   苏蓉蓉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笑的毫无异样:“没什么,只是刚才有些头晕,现在已经好了。”   楚留香眉头舒开:“那就好,你先坐下歇歇。”   苏蓉蓉扶着桌子坐下:“好。”   楚留香转而问向李红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苏蓉蓉既然身体不太舒服,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苏蓉蓉懂他的意思,但心中还是不免冒出一个问题:如果是他,你会作何反应?   没有可比性,本不用比的,意义不同。   李红袖道:“是拥翠山庄的李玉函夫妇。”   拥翠山庄是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世家门派。   胡铁花惊道:“拥翠山庄?要知道近二三十年来,最轰动武林的大事,就是李观鱼李老前辈于剑池的试剑石边,柬邀天下三十一位最著名的剑客,煮茶试剑,李老前辈以古鱼肠剑,九九八十一手凌风剑法,令三十一位名剑客都心悦诚服,推为天下第一剑客,你们居然在此见到了李老前辈的儿子、儿媳。”   楚留香奇道:“他们请你们做什么?”   李红袖道:“他们说想要请我们上家中做客,只是为了等你们我们拒绝了他们邀请。”   一旁吃的开心的宋甜儿举手道:“不过李玉函和他妻子柳无眉人真的很不错,又一心想要结交你的样子,所以你有空要不要去他们那里做客?”   一心结交?   傅凌衣顿时感觉不对了:“李玉函是不是有事?”   宋甜儿一脸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傅凌衣看了眼楚留香,“因为楚留香似乎是个麻烦体,他到哪里哪里就会发生什么。”他想了想道:“类似于……衰神附体。”   其实更像是九百说的“柯南附体”,走到哪哪都会有案子。   胡铁花笑的直拍桌子:“傅老弟你说的太对了!”   就算是满腹心事的苏蓉蓉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些。   楚留香的确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传奇人物,他的传奇背后是一个又一个的离奇事件,是那些事件成就了他的传奇,还是他成就了那些事件,谁也说不清了。   但人人都清楚在楚留香的身边少不了麻烦事。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喂喂,也许这次不会发生什么呢。”   傅凌衣一脸你可拉倒吧。   几个人被他的表情逗笑。   看着他们几个的笑容,傅凌衣嘴角也带出了笑,下一刻,他突然想到一个事:“宋甜儿,我有东西要送给你们。”   他之前跟楚留香说过要送她们这些朋友礼物,答应的事自然该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ㄟ( ▔, ▔ )ㄏ我是零恋爱经验,但我想喜欢一个人就是想对他好,想别人也对他好吧。   第51章 再闻   宋甜儿眼睛一亮:“是什么?”她又双手托腮, 明媚的大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很喜欢。”   和琵琶公主的明艳爽利不一样。   宋甜儿更像是一个可爱的妹妹。   小孩子乖巧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吗。   傅凌衣别了别脸, 正迎上楚留香的双目, 他长眉微皱,目中的神色……似乎有些紧张?   他又在紧张什么?   算了没必要费脑子深思的事就别想了。   一向能不动脑就不动脑的傅凌衣很干脆又一次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了。   他起身道:“我马上回来。”   送她们礼物都在包里,只是凭空拿出古琴之类的, 会让她们惊讶的吧?女孩子又总喜欢刨根问底,解释太麻烦了。   对他的从不深究,楚留香其实已经习惯了, 何况, 他也并不希望傅凌衣深究, 男风虽也盛行, 可也不是能拿上台面的事。   若是被傅凌衣知道,楚留香压了压眼睫,眸子深深, 他不会让他知道,最起码现在不会。   苏蓉蓉却突然有了笑容,只要不傻都看得出傅凌衣压根没那个意思。   这是楚留香单相思啊。   苏蓉蓉的手衬着乌木做就的茶盏越发显得素白柔美。   她目中竟有着促狭的笑意,还真是报应啊。   楚留香,如今轮到你求之不得了。   傅凌衣走过长廊,走到某个拐角处,正好听到一些江湖中人在谈论江湖人的奇人异事,傅凌衣原本还不在意,但是在听到一句话后, 傅凌衣顿时精神了。   “听说最近天峰山有鬼怪现身啊。”   “鬼怪?哈哈,这世上哪来的鬼?”   “真的,已有不少人见过了,据说这鬼怪一头白色长发,还有在深夜里闪闪发光的金色眼睛,你们说,哪有人会生的这样奇怪?而且,据说还有人在夜里看到这鬼怪在山中飘荡,一旦被人看到就会瞬间消失,是真真正正的消失,就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样。”   “起初这鬼怪还天天夜里出来,不过在请来道士做法事之后,鬼怪现在已经不再出现了。”   白发金眸?   原来易决离还没有回到大唐,傅凌衣也不知是该高兴在这个世界有一个故知,还是该叹息了。   不过说来,易决离怎么突然从大沙漠到了天峰山?以他的一天一翻身的惰性,不应该如此勤快的从一个地方千里迢迢跑到另一个地方啊。   而且居然还被当成了鬼怪。   想到这傅凌衣忍不住吐槽,至于做法事见效,鬼怪不再出现,肯定是易决离找个地方睡懒觉了。   第一次听到易决离消息的时候,傅凌衣简直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就去,但第二次,傅凌衣就淡定了很多。   易决离肯定要去找的,但找之前他可以先好好玩玩。   难得现在什么事都没发生。   傅凌衣抱着东西回去的时候,黑珍珠和胡铁花居然都不在了。   黑珍珠是回大漠去了。   胡铁花则是因为楚留香这边没什么事情,所以也选择离开了。   见傅凌衣回来,宋甜儿和李红袖的目光直接凝上傅凌衣手上了,倒不是她们真的期待傅凌衣给她们送什么稀世珍宝,这么多年,她们奇花异草、美玉翡翠也见够了,加上在楚留香这么个散财大户身旁长大,她们自然而已不会太看重一个东西的价值,她们更期待的是这个人会送什么。   宋甜儿表示:就算傅先生送我一双筷子,我也高兴。   楚留香和苏蓉蓉没她俩这么夸张,但目光还是时不时落在那三个被包装的很好的木盒上。   傅凌衣也没卖关子,他广袖一拂,挺利落把三个盒子打开了。   他送给李红袖和宋甜儿的是一把十八骨的竹伞,纯白的伞面散着浅色的花,十八骨伞沿缀着浅蓝的花,精致到连伞柄都雕刻着细致的花纹。   送给苏蓉蓉的则是一把古琴,琴身上雕着浅浅的兰花,琴头又配以美玉,样式是最传统的伏羲式。   苏蓉蓉目中一亮,盈盈笑道:“多谢傅先生。”   傅凌衣淡淡道:“不必,你先试试。”   苏蓉蓉应了一声,抱琴于膝,纤细柔美的手指一抹,只听清音落落,自合韶雅。   楚留香赞叹道:“蓉儿的琴技越来越高超了。”   苏蓉蓉对着他嫣然一笑,复又看向傅凌衣:“是这琴好。”   傅凌衣面无表情,道:“与琴无关,主要看人。”   八个字说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像是刀剑一样又冷又快。   一点也不客气。   楚留香莞尔一笑,瞧了眼琴道:“这就是你在大沙漠做的那把?”   在大沙漠的时候,傅凌衣曾在琴身雕刻,他那时以为傅凌衣只是热衷于手工,没想到是为了送给苏蓉蓉。   傅凌衣嗯了一声:“当时没做好,所以就没告诉你。”   便见宋甜儿睁大了眼睛:“这琴是傅先生你亲手做的?”   傅凌衣一点头,又听李红袖道:“那这伞也是你亲手做的?”   在看到傅凌衣点头后,李红袖和宋甜儿面面相觑,忽然齐齐惊呼:“你好厉害!”   两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满的真诚赞美。   就连一向温柔优雅,内敛沉稳的苏蓉蓉也是赞叹不已。   傅凌衣怔了怔,有些不好意思的侧了侧脸,但心神一恍,也不知怎么竟想到了很早以前的事。   诋毁轻蔑傅凌衣听得多了,毕竟他从一出生就是被厌憎的存在,他是不该存在的,即便他的亲生母亲也这样认为。   后来孤身一人,他脾气本就不好,加之说话也不如人意,被骂被打在他小时候是家常便饭的事了。   真诚赞美是他遇见九百之后的事了,九百一直是男儿坦荡荡的那种类型,明朗、干净、温暖,很顾及他人的感受。   你若做的不对了,他会笑着委婉规劝。   你若对了,哪怕这对比之错差了许多,他也只看着你对的那点。   温厚包容的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年龄,有时候就连易决离和素问也会嘀咕,九百更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想到那些朋友的音容相貌,傅凌衣眉目忽然温软下来,颇有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楚留香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但他知道傅凌衣所想到的必然是十分让人愉悦温暖。   楚留香目光温暖。   宋甜儿和李红袖瞧瞧这个、瞧瞧那个,然后又对视一眼,算了,我们还是喝茶吧,不太懂这种奇怪的氛围。   苏蓉蓉在心里叹了一声。   傅凌衣一回神顿时觉得气氛十分不对劲,他下意识看向了楚留香,这才发现楚留香正在看他。   似乎看了很久,深色的双眸隽永而温和。   傅凌衣呆了呆,那种不对劲再一次升了上来,九百的眼睛是长辈般的温和包容,楚留香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但他隐隐觉得不是长辈、也不是朋友。   下一秒,傅凌衣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和楚留香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自己这么暗搓搓揣摩楚留香的目光是不是有点神经病?   这么一想,傅凌衣又又一次将这种不对劲抛于脑后了。   他咳了一声,道:“楚留香,我又听到了我朋友的消息。”   楚留香几乎是顷刻间失了血色,“在哪里?”   傅凌衣道:“天峰山。”   楚留香哦了一声,缓缓道:“天峰山离这里并不太远,坐车骑马的话需要五六天,而水路大概三四天就到了。”   楚留香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去?”   大唐才是他的家乡。   傅凌衣生于斯,长于斯,自然也该老于斯,最后葬于斯。   楚留香的确是很会隐藏情绪的人,若他不想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就算苏蓉蓉看到他之前的脸色骤变,也绝想不到为何如此。   傅凌衣瞥他:“楚留香,我怎么听着你迫不及待呢?”   楚留香嘴里发苦,但还是笑着:“怎么会……”等等,突然回过来味的楚留香不确定道:“你不着急吗?”   傅凌衣转了转杯子:“第一次听到挺急的,但现在不了,因为回到……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易决离估计在天峰山的某处角落睡大觉。”   楚留香没有开口,静等着傅凌衣接下来的话。   傅凌衣对着他偏头一笑:“大漠的事刚刚结束,我想放松放松。”   “今天晚上,我会走水路去往天峰山,顺便看看沿途风景。”   楚留香还未来得及说话,宋甜儿便笑着道:“既然这样我们可以一起去天峰山。”   李红袖也笑着道:“对啊,我们一起走水路去吧。”   苏蓉蓉看了看楚留香,也出声道:“一起吧。”   第52章 不会后悔   既然她们几个都这么说, 而楚留香也点头赞同,傅凌衣自然不会拒绝。   傍晚时分, 楚留香新买的船上。   宋甜儿和李红袖在厨房做饭, 傅凌衣躺在甲板上,十分悠闲的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   夜风带来李红袖和宋甜儿的欢笑声、饭菜的香味,还有傅凌衣最喜欢的清冽冽的水流声。   这种轻松让傅凌衣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就在他觉得睡意朦胧的时候, 身旁突然多出一个人,傅凌衣睁开眼睛,来人居然是和他没有太多交流的苏蓉蓉。   苏蓉蓉还是一袭宽大的白衣, 秀发松松挽着, 她的眼波温柔的像是天上的仙子, “傅先生。”声音柔美的也像是天上的仙子。   傅凌衣又合上双目, 声音懒散:“有事?”虽然和苏蓉蓉交流少,但对于苏蓉蓉他还是认可的。   苏蓉蓉摇头笑笑:“没有,只是想这这里坐坐。”   其实是有的, 在明白楚留香的心思后,她甚至有些无法正式楚留香和傅凌衣的相处。   不管怎么看,都感觉楚留香别有用心。   而傅凌衣是最茫然无知的那个。   但她能怎么做?难道要直接跟傅凌衣说“楚留香喜欢你,”还是直接跟楚留香说“你这样不太好?”   且不说傅凌衣会不会相信,以楚留香的性格,他会因为别人的目光而转变才怪。   想到这里,苏蓉蓉忍不住叹了声气。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种样子?   做朋友不好吗?   楚留香怎么突然有了断袖之癖?   难道是因为这个人是傅凌衣?   所以说,他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傅凌衣终于坐了起来,“你已经叹了六声。”   苏蓉蓉脸微微一红:“抱歉, 我……”   她抿了抿唇:“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苏蓉蓉温柔亲和却又落落大方,这种纠结为难的神态本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傅凌衣也不由认真起来:“你说。”   苏蓉蓉道:“你和楚留香……发生什么了吗?”   傅凌衣没想到她纠结了半天,结果就问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同样一脸纠结:“你说的发生什么是指什么?”   是两个人一起打怪?还是一起思考?还是一起吃喝玩乐?   苏蓉蓉沉默无言,就是有可能让人动心的相处这句话怎么问得出口。   见她诡异沉默,傅凌衣啧了一声,很简洁一句:“一起查过两个案子。”   苏蓉蓉应了一声,她突然觉得问傅凌衣还不如直接问楚留香,因为傅凌衣压根什么都不明白,在他眼里估计每一点都很正常。   “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傅凌衣侧脸看她,一双凤目湛然清冽,就像是月光下的水一样,苏蓉蓉笑:“只是突然很好奇。”   既然傅凌衣什么都不知道,而楚留香又选择什么都不说,她又何必搅乱了这潭水,凭白让两个人纠结为难。   算了算了,顺其自然吧。   苏蓉蓉看着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道:“只是突然好奇他探寻真相的时候会遇到什么,因为这些他从不肯跟我们说的。”   楚留香不想她们听了担心,她们自然也就不问,但还是免不了的。   月光下,这个仙子般温柔的少女隐隐透出一点怅然。   傅凌衣想了想道:“因为他不想让你们为他担惊受怕吧?”   如果是他的话,他也不会将过程中所遇到的危险说给自己的家人朋友。   苏蓉蓉却皱了皱眉,下一秒,她嫣然笑道:“有很多人觉得他喜欢我们,或者我们喜欢他,但其实我们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家人,无关男女之情。”   她是不看好楚留香,但也不希望傅凌衣会误会什么。   就算他们不会在一起,也不要因为她们有什么误会。   傅凌衣哦了一声,淡然道:“我知道。”他补充道:“楚留香说过。”而且不止一次。   傅凌衣感概道:“楚留香还是挺不错的兄长。”   苏蓉蓉笑着看他:“怎么说?”   傅凌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她一眼:“以前我以为你们之间是恋人关系,楚留香解释说他将你们当做他的妹妹、朋友,而你们也将他当做大哥、朋友,为了你们的清誉他解释了很多次。”   苏蓉蓉差点笑出声,鬼的为了她们的清誉,楚留香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想法?又什么时候会为了别人的猜测而去解释,还不止一次?   苏蓉蓉忍笑的神情被傅凌衣看的一清二楚,“你笑什么?”   苏蓉蓉当然不会直说,说实在的,除去一开始的惊骇和不敢置信,她现在对楚留香更多的是一种吃瓜群众的围观心态。   你慢慢来,我还挺想看风流公子、大名鼎鼎的香帅是如何喜欢一个人的。   于是她摇头:“什么也没有。”苏蓉蓉看起来还是如同优雅而温柔的仙子。   傅凌衣是一万个不信的,但苏蓉蓉都说了没有,你再问不还是没有?   他撇了撇嘴:“我发现你们越来越怪了。”   说来,似乎胡铁花开玩笑越来越多了,姬冰雁那种饱含深意的目光也是。   还有每次问楚留香,对方总会打哈哈糊弄过去,现在苏蓉蓉居然也有些不对劲。   苏蓉蓉很有深意道:“也许,接下来还会有更怪的。”   “什么?”傅凌衣觉得自己听错了,苏蓉蓉说的更怪的是什么意思?   正要再问一遍,苏蓉蓉却已站了起来,她盈盈笑道:“不说了,我回去先把水果准备好,傅先生喜欢什么?”   “……喂喂,你话题转移的一点也不巧妙。”→_→   苏蓉蓉掩唇而笑。   一直到走到船舱口,苏蓉蓉还是忍不住笑,她突然就明白了楚留香为何会动心。   和傅凌衣这样的人相处,不动心才奇怪吧?   掀开门帘,走进去的那刻,苏蓉蓉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楚留香就站在这里。   双手背负,眸色深远。   苏蓉蓉低着声音:“……你听到了?”   楚留香颌首道:“抱歉,我并非有意。”   他什么都没说,苏蓉蓉却紧张的握紧了手指,半晌,她突然笑了:“你不问吗?”   楚留香笑了笑,还是平日里温雅的模样:“不必问,我听到了。”   苏蓉蓉是不赞同的,但好在她是尊重的。   苏蓉蓉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好一会才道:“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楚留香笑容敛去,他不笑的时候深色的眸子就像沉着坚冰,“不必说。”   还真是……谁的目光都不在意。   苏蓉蓉无奈揉了揉额头:“我知道,谁也影响不到你的想法,所以我不会劝你,总之。”她拧了拧眉毛,展颜道:“你自己决定吧,只要你自己不会后悔。”   “好了,我去准备水果了。”苏蓉蓉的笑容温柔又体贴。   她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楚留香视线中。   楚留香转身,走上甲板,在看到月光下那个人的背影后他又笑了,笑容除了温和,更有洒脱。   他从来就觉得人生六十 幼十年、老十年,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   自然要随心而为,否则对不起这山水风月、人世一遭。   他有幸遇到傅凌衣时,人生已过去了二五年,他所能和傅凌衣相处的时间本就不多。   怎么能不珍惜呢?   第53章 进展   傅凌衣一回头, 就见楚留香向着他走来。   衣冠胜雪,玉树临风。   笑是清风霁月的潇洒清朗。   傅凌衣最欣赏的就是他这样的敞亮, 薄薄的唇角不由翘了翘。   楚留香自他身旁坐下, 一条长腿曲起,好一会,突然一笑。   傅凌衣瞥他, “笑什么?”   楚留香道:“只是想到了两个月前。”   那时候他和苏蓉蓉她们正在甲板休息,傅凌衣追踪而来。   楚留香望向远处的海面,想到的是那天晚上傅凌衣一袭白衣, 踏水而来。   随着月光, 伴着水色, 就像是从画卷走出的仙人。   也许从那刻就已经有了不同, 只是他那时不明白,唯有等待时间告诉他一切。   楚留香这么一说,傅凌衣也想到当时的情形了, 然而,他想到的是那场没怎么打起来就结束的战斗。   说起来,他和楚留香还没好好动过手。   正好现在没事,不如和楚留香对战一番,松松筋骨。   心里这么想,傅凌衣也就直接说了:“楚留香,我们打一架吧。”   楚留香一愣,随即笑着拒绝:“不用了吧,我打不过你。”   傅凌衣那可是能跟石观音正面杠上的身手。   何况, 即便打得过他也不会和他动手。   傅凌衣瞥他:“你这是认输了?”   楚留香一笑:“嗯。”   傅凌衣真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喂喂,你就这么轻易认输?”   楚留香自然而然道:“输给你不算输。”   傅凌衣原本想损楚留香一句的,但在对上楚留香的双目时突然顿住了。   ——输给你不算输。   这句话……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以前听谁说过?   傅凌衣揉了揉额头,费劲思索,楚留香声音关切:“怎么了?”   傅凌衣下意识摇头:“没什么。”他还要说些什么,李红袖带笑的声音已传了过来:“你们快来吃饭啦。”   吃过饭再想吧。   抱着这样想法的傅凌衣很愉快跑去吃饭了,然而他高估了自己。   他无法拒绝床铺的诱惑,吃饱喝足的傅凌衣揉了揉脸颊,决定还是先睡觉吧。   睡醒再想。   一直到半夜,傅凌衣迷迷糊糊渴醒了,多亏楚留香在他屋里放了壶凉茶,不至于让他出去满船舱找水。   楚留香果然心思细腻啊。   说来,是他见过男性中最细腻温柔的,而女性吗,自然是听雪了。   那家伙简直把她夫君宠上天了,他以前还吐槽过“我觉得你再这样下去他就离不开你了。”   对此,听雪笑着表示:“如此最好。”   想到那夫妻俩的相处模式,傅凌衣不由摊手表示,还真是……虐狗无极限。   等一等,傅凌衣手指一紧,他突然想到那句“输给你不算输”是从哪里听到的了。   听雪那里。   傅凌衣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意识到楚留香说这话时的表情和听雪的一模一样。   但是听雪这话是对着她的爱人说的。   而楚留香是对着他。   等等等等,似乎有什么不对。   傅凌衣来回踱步走了几圈,随手一掷,将茶杯扔回原位,又揪着长发走了两圈,忽的一捂额头,坐在床沿思考。   他半垂着眸,眸光冷冷如冰雪。   若想明白一件事的本质,便要先超脱出来。   以局外人的目光去看待、思考。   这样才能更接近真相。   那么真相是?   他闭上了眼睛,往昔画面一一浮现,有楚留香握着他手腕的坚定温和、有两人面对面讨论案情的心有灵犀、也有两人配合默契的并肩作战。   更多的却是楚留香隐在眸子深处却也从未过多掩饰的缱绻。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将自己从局中抽离出的傅凌衣目瞪口呆,他突然觉得自己也许、大概明白了楚留香的怪异之处。   还有姬冰雁颇具深意的目光。   楚留香是……喜欢他吗?   若非如此为什么会用那种目光看他?再想一想,他从没用那种目光看过自己的朋友,他的朋友,哪怕是温和包容如九百也没用这样的目光看他。   这样的目光似乎只在夫妻之间出现。   等等,傅凌衣拍了拍脑门,觉得自己不应该自作多情,凭空想象,保不准楚留香就是这样的性格呢。   这么一想,傅凌衣身子往后一仰,倒在床上:不要想这么多,什么都没有,所以还是睡觉吧。   ……   半晌,傅凌衣睁开了眼:他傻才会这么自欺欺人。   楚留香性格是温和潇洒,对于朋友也的确是尊重包容,但那样的目光从没对过胡铁花和姬冰雁。   似乎除了他一个人。   这么一想,傅凌衣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他揉了揉脑袋,啧,胡思乱想什么,若想确定明天去问楚留香好了。   虽然很尴尬,但这也算解决问题的方式吧?   如果是他想多了,那他自然认真道歉,如果是他想对了,最好不要。   感情是一种负担,他怕辜负了别人也怕别人辜负自己。   何况,他和楚留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于是只会让这种负担更重。   翻来覆去一会,傅凌衣终于沉沉睡去。   梦里他竟然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名为自己母亲的人,她跪坐在桌案前,一边提笔写信,一边哀哀流泪。   而那个年幼的自己站在角落里茫然无措。   她很少笑,即便笑,眉目也总带着化不开的悲哀忧郁,听府里的老人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还是少女的时候总是未语先笑,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是天下再没有比之更美的风景了。   傅凌衣从记事就懂得她为何如何了,因为一个隔着千山万水、天涯海角的男人。   所以……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因为他而去改变?为什么眼里从来只有他?   爱情就凌驾于一切吗?你的父亲、母亲、朋友……孩子就统统不重要了吗?   除了那个人,你还在意谁呢?   傅凌衣始终是不懂他母亲的,可也用不着懂了,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会像他的母亲,对他来说永远比爱情更重要的东西。   这山水风月远比情爱皮肉更让人欢喜愉悦。   这一觉傅凌衣睡得一点也不好,那些最深处的记忆让他有好几次差点翻下床。   再又一次的头疼烦躁后,傅凌衣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是在把脉,随之他听到了很熟悉的声音,声音压的很低:“蓉蓉,你去取牛黄二两、犀角四分、 麝香半两……”   傅凌衣也对医学有些研究,楚留香说的这几味药材清热解毒最好,再联系到自己的烦躁不安,估计是伤风了。   他懒懒睁开眼睛,就见楚留香坐在他床头目光切切:“要不要喝水?”   傅凌衣嗯了一声,楚留香就立刻动作轻柔扶他坐起来,傅凌衣就着他的手,喝水润了润嗓子,他刚刚睡醒,加上头疼难受,见了楚留香也没想到什么,但在喝过水,又意识到楚留香的手还搭在自己肩上后,傅凌衣顿时想到了自己昨天的疑问。   同时又突然觉得这只扶着自己的手很别扭。   但楚留香扶他是好心好意,他不能因为自己猜测而来的别扭感而甩开他。   他从小遇到的善意不多,所以这让他觉得每个人的善意和温柔即便再微小,也该感谢和珍惜。   不过,心里有这样的猜测还真是在面对楚留香的时候都觉得尴尬,傅凌衣抿了抿唇,决定要不就直接问了,这样拖拖拉拉,只会让他无法好好面对楚留香。   于是,傅凌衣咳了一声:“楚留香。”   听到他咳,心瞬间提起来的楚留香紧张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因为担忧而紧蹙的双眉,深色的双眸亦有着描写不出的担忧关切,隐隐带着心疼。   傅凌衣下意识摇头,他呐呐着:“没、没事……”然而,下一刻,他瞬间又想到自己的问题了,俗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这样拖拖拉拉、不干不脆,没什么好处。   是就是,非就非,他会道歉的。   傅凌衣一抿唇,“楚留香,我有话问你。”   话音未落,只是虚掩着的门被人象征性的敲了两下,来人是李红袖和宋甜儿。   两个人眼里同样是关切担忧的,想来,应该是从苏蓉蓉那里知道的。   宋甜儿和李红袖第一时间看向了床榻上的青年。   虽说很不应该,但李红袖和宋甜儿在一瞬间还是被惊艳到了。   衣衫胜雪,长发如墨,黑白两色如山水映墨。   然而比山水墨画更动人的是他的容貌,因为虚弱,凌冽到让人不敢直视的妖丽眉目居然缓和成另一种、语言所难以形容的温雅清淡。   就像是红梅映雪。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间特别想写那种强大、优雅、男神、稳重,掌控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外国受了。   攻是清冷自闭,有心理疾病的人,以前是中医天才,男神级别的,不过后来遇到一个以爱之名算计他的渣就有心理疾病了,受一点点引导他,两个人亦师亦友。   第54章 正文完结啦   宋甜儿心直口快, 居然痴痴来了句:“你让我想到了西施捧心,两个都是病美人啊。”   最讨厌别人拿他和女人比美的傅凌衣薄唇一翘:“你说什么?”   楚留香和李红袖不约而同握拳抵在唇角, 齐齐给宋甜儿使眼色,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作用。   单蠢的宋甜儿一点没感觉到傅凌衣话里的杀气腾腾以及楚留香和李红袖的目光,她嘿嘿一笑,坦诚道:“我说你很美啊, 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她又为表真心似的问向了李红袖和楚留香:“是不是?”   李红袖笑着点头,表示认同,楚留香自然更认同了。   傅凌衣也不知该生气还是该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 跟小姑娘计较什么, 但下一刻傅凌衣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那是别人的感概:“我发现长的好真的是优势啊, 哪怕态度再冰冷,说话再不好听,也能让人忍不住喜欢。”   再联想到楚留香喜山喜水喜美人的潇洒风流人设, 傅凌衣摸下巴深思:不会是楚留香对他的脸有好感吧。   虽然这样说很自恋的样子,但还是要说,的确有不少男女喜欢他的脸。   如果是因为脸,那就好解决了。   傅凌衣心里下了决定,面上一脸少见多怪的瞥他们一眼:“那是因为你们见的人少,比我好看的多了去了。”   其实比他好看的真没几个,更多的是不相上下。   三个人居然都在瞬间变成了怀疑的半月眼。   傅凌衣:“……”他腮帮子一鼓,将一幅画展开:“你们自己看。”   这画是恶人谷的妹纸求着他且在他得到素问的同意后画的,本来想画好就送给姑娘的, 可当时她不在谷中,之后自己又来到了这个世界。   清溪旁,紫衣华服的青年安然睡于花间。   面容秀丽雅致,如同冰雪月光的疏冷高华。   仙姿佚貌、风华绝代。   李红袖和宋甜儿已看的呆了,傅凌衣习以为常,要知道素问的相貌那可是大唐顶尖的,就连头发丝都带着仙气。   傅凌衣咳了一声,将画卷好收起:“如何?”眼角余光却不动声色的瞥过楚留香。   楚留香,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好看的人,如果因为容貌的话你还是不要喜欢我了。   却意外的看到楚留香很淡定的样子。   宋甜儿是个很耿直的看脸姑娘,她哎呦了:“哇哇!这个人也真好看!是你朋友吗?”   李红袖则是很诚恳道:“你们俩不相上下,只是气质不同。”   如果说的话,傅凌衣是妖魔一样的蛊惑人心、妖丽精致,而画上的人则是仙人一样的出尘脱俗、清雅淡漠。   梅兰竹菊、各有风采。   傅凌衣嗯了一声:“他叫褚师素问,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咳了一声,再一次不动声色的瞥过楚留香:“是不是很好看?”   楚留香,你可以考虑见色起意、移情别恋的。   李红袖和宋甜儿还未开口,便听楚留香一字一句,认真道:“你最好看。”   傅凌衣眨了眨,“哈?”   楚留香深色双眸蕴笑,但眸子深处似乎流转着复杂的意味,声音叹息般的温柔:“有的话我不会在别人面前说第二遍啊。”   傅凌衣双手拢袖,别过脸哼了一声:“不说算了。”   当然,最好也不要说第二遍,当着别人说这样的话多让人不好意思啊。   李红袖和宋甜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只觉得他们俩的相处十分怪异:“你们……”   话未说完,苏蓉蓉手托着托盘款款走了进来:“你们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宋甜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的目的:“傅先生,你还好吧?”   这时也才想到自己情况的傅凌衣摇头:“没事,有些热伤风罢了。”   话落,因为咽喉的疼痛干痒,他忍不住握拳低低咳了两声。   楚留香眉头紧皱,伸手接过苏蓉蓉递来的汤药,送到傅凌衣面前:“喝了就好了。”   苏蓉蓉心细,特意用了木碗盛药,碗边也刻绘着几朵小小的花,古朴又素净。   但碗里盛着的黑乎乎的汤药……还真是让人倒胃口。   傅凌衣满眼嫌弃别过脸:“楚留香,不用了吧,只是小小的伤风而已。”   也不看别人什么表情,傅凌衣就默默用被子蒙住了自己。   无声表示:总之这药我不喝,你把它拿走,我要睡了。   楚留香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在傅凌衣觉得有些奇怪的时候,他又听到了苏蓉蓉三个人的脚步声,是向外走的,又听“吱呀”一声,门被人关上的声音。   什么情况?   傅凌衣探出头,一缕不安分翘起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楚留香?”   她们怎么都出去了?   凤目潋滟,满是不解,但在看到楚留香手里的药碗后,傅凌衣不禁一脸嫌弃,十分不高兴道:“楚留香,你怎么还没把它拿走?”   一颗心仿佛要被萌化的楚留香差点忘了正事,但他毕竟是心思灵巧、反应极快的香帅,楚留香温声道:“只喝这一次,好不好?”   他的声音本就是低沉而有磁性,平常说话就有种煽动性和诱惑力,此刻又刻意压了声音,怎么说呢?   能让人骨头发麻的那种。   傅凌衣一恍,反应极快:“不要。”   但他也知道楚留香、苏蓉蓉她们是关心他,于是又很认真补充道:“楚留香,我身体很好,这一点伤风算不了什么。”   楚留香哦了一声:“这样啊。”他俯身一笑:“凌衣,你是怕喝药吧。”   傅凌衣:……   他霍然掀开被子,怒道:“怎么可能?我怕什么?”   他对着楚留香一伸手,内心自暴自弃:“拿来。”   一口气喝完应该就没什么吧。   那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看的楚留香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自己一颗心要被萌化了,“不急。”   傅凌衣一怔,难道不用喝了?下一秒,他就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想法,如果真不用喝,那在他第一次表示拒绝后楚留香就会把药收起来,而不是让他拒绝好几次,再用激将法刺激他。   楚留香笑着递向他一包小小的、已经被拆开的纸包。   傅凌衣好奇一看,里面包着的是几颗蜜饯。   楚留香正视着他,一双眼睛还是那么温和:“你那么爱吃甜,大概不会喜欢苦吧,所以一开始我就让蓉蓉帮忙带来些蜜饯。”   傅凌衣这下是真的怔住了,因为是真的没人这样细心。   他小时候,他的母亲一心只有那个远在天边的人,哪里会注意到他?在府中他的存在又是尴尬的,如果有可能没有一个人愿意接近他。   这样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有人在意他怕不怕苦。   长大后,他很少生病,偶有伤病也绝不喝药。   楚留香……你还真是细心温柔。   傅凌衣别了别脸,声音冷的不行:“楚留香,我又不喜欢蜜饯。”   楚留香声音还是那么温和:“船上还有芝麻糖,梅花糕,你想要那个?”   傅凌衣没看他,声音还是很冷:“都不喜欢。”   其实不是,这些甜点傅凌衣算不上很喜欢,但最起码不讨厌,对于这点楚留香是知道的。   这样胡搅蛮缠,即便是家人也会觉得生气吧?   然而让傅凌衣没想到是楚留香居然有些歉意的温声道:“抱歉,现在没办法买其他甜点,你暂时忍这一次罢。”   傅凌衣霍然转头看他,凤目冰冷而审视:“楚留香,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楚留香始终有着的笑终于淡了下去,他忽然叹了一声,“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吗?”   傅凌衣凝视着他,目光仍是冰冷审视,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忽然斜倚着床头,微微一笑,“我该知道什么?”   楚留香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笑,傅凌衣以前的笑或者明媚可爱、或者讥讽冷淡、又或者少见的温柔清淡,但从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冷冽、尊贵、优雅、微勾的薄唇却又有着说不出的蛊惑引诱,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袛在聆听凡人的祈求。   傅凌衣不是喜欢掌控一切的人,但在必要时,他绝对会做那个掌控一切的人。   所谓必要,一来是杀人时,他要掌控,如此才能斩杀自己想杀的人,才能保护自己所要保护的人。   二来,则是验明一个人真正的想法感情。   他就这么微微笑着,眸光冷冷瞧着楚留香。   从来是先爱先输。   但是输给你不算输。   楚留香也微微笑了,隽永、平和、似乎深刻到骨子里的温柔,“我心悦你啊。”   我心悦你。   我心悦你。   傅凌衣其实已经猜到了,但是,他真的没想过楚留香居然就这么直接说了。   大唐的风气开放,对男男、女女都看的开。   但是这个世界不是吧?   楚留香怎么这么直接?不过,这样的潇洒直接才更符合楚留香的性格啊。   但是,很抱歉。   傅凌衣垂了垂眼睫:“抱歉,楚留香。”   他一直认为不喜欢就要干脆利落的拒绝,别不干不脆的拖着别人。   他有点不敢看楚留香的表情。   但他听到的是楚留香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我知道。”   傅凌衣一脸懵:“你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喜欢他?楚留香在他身上什么也得不到。   却意外看到楚留香笑的满眼温柔宠爱:“所以这么坦诚的你更让人喜欢了。”   傅凌衣:……   突然觉得,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在一起,那没有比楚留香更适合他的人了吧?   算了,顺其自然吧。   楚留香也许在某一天发现还是妹纸们更吸引人。   也许……他们的确能成为携手一生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233正文完结了。   感觉会有一帮骂我的(?-ω-`)然而,在我的设想中衣香cp就该这么完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就这么吧,两个人顺其自然的相处。   谁也不必特意改变。   233番外会有胡铁花、姬冰雁的故事,如果你们想我顺便写个一点红和曲无容的虐狗番外,还有傅凌衣他父母。   233还有醉酒梗、女装梗、还有说好的修罗场。   本来想写酒后乱性,然而晋江禁肉……你们想看什么呀?233番外满足你们。   ps:结局本来是今天的,然而发现就几百字,如果单独一章多花钱了,所以就拢到这章里了。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